下午的時間,王勝文並沒有在辦公室和牧春柳談話,而是去了車間,和肖喬、趙燕一起看那些化纖紡織設備。


    邊看還邊給自己的學生講解。


    從吐絲機開始,拉絲機、紡紗機、紗錠、紡紗杆、卷繞機、織機、針織機、等等等等,所有的設備,都把主要工作原理給趙燕講解了一遍。


    講到最後,趙燕也不顧及旁邊跟著的肖喬了,直接抱住了老師的胳膊:


    “老師,我跟你比,差得太多了,以後遇到這種情況,你就多給我講講,你講了我再去研究一下,很快我就能掌握。”


    馬上被肖喬嘲笑一句:


    “切!趙燕你今天才知道啊,現在知道我為什麽不敢跟師傅強嘴了吧,人家師傅是有真本事!”


    小姑娘嘴上也不饒人,回懟一句:


    “說得好像你懂似的,你那些本事還不是跟老師學來的?我要是跟老師學那麽長時間,肯定比你強!”


    王勝文看他倆又開始鬥嘴,急忙朝肖喬擺擺手:


    “肖喬你別跟著我們了,去門口那兒等著,你媽她們來了以後做好登記!”


    肖喬有氣無力的跟上一句:


    “我看我算是完了,你倆勾結到一起,肯定沒我什麽好事兒。”


    王勝文訓斥一句:


    “滾蛋!總比你去了上海幹不好,每天都被你媽媽揍強吧?小心你的皮!”


    肖喬馬上醒悟:


    “靠,師傅說的還真是,媳婦,你好好在這兒跟著師傅學習,到時候還得給我幫忙呢。”


    肖喬說著就跑了出去。


    旁邊一個女工問到:


    “老師兒,那吐絲拉絲機是你們廠做出來的啊?”


    趙燕很自豪地回答:


    “是我老師帶著我們共同研製出來的,比你們那些專家厲害吧?”


    女工又問:


    “老師兒,你幹了多少年紡織啊?”


    趙燕又回答一句:


    “我們從來沒幹過紡織,我們是搞機械設備的!”


    王勝文走過去跟她解釋一句:


    “搞紡織機械,並不一定都幹過紡織,隻要把紡織機械的原理弄清楚就可以了。我還真沒幹過紡織,但是我認真觀察過你們怎麽幹。”


    女工也不膽怯:


    “老師兒,我們那批技術人員裏邊也有技術真可以的,不過沒你這麽厲害,我家男人就不錯,隻不過他關鍵問題沒搞出來。”


    一聽他叫老師兒,王勝文立馬感到親切三分,因為作為上世的淄博人,他知道,隻有濟南人才開口叫老師兒。


    低下頭問:


    “你家男人現在在哪兒,他原來在這兒嗎?”


    女人抬頭看著他的眼睛,感覺不像是句戲謔的話,於是很認真地回答:


    “我們家男人姓亓,叫亓成方,在紡織機械研究所上班,也是位工程師,原來就是這兒的設備專家,不過他沒搞好,技術難題卡了脖子,被部裏調回去了,他自己感覺都很可惜。”


    王勝文指了指身邊的趙燕:


    “趙燕,你抽時間去和這位亓工程師談談,如果感覺他對紡織機械熟悉,那就請他再回來到這兒主持技術工作。”


    “老師,你真想讓我跟著肖喬去上海啊,我還想跟著你繼續學習呢。”


    竟然有些撒嬌的意味兒。


    王勝文拍拍她的肩膀:


    “燕子,不是非讓你過去,你不過去,靠肖喬一個人肯定不行,你希望你家男人天天被婆婆揍?我可是知道你婆婆脾氣很差,萬一把兒子打壞了,你還怎麽用?”


    趙燕還沒反應過來,旁邊的女工笑出聲來:


    “嘻嘻,你們師徒關係可真好,不但教好技術,還能把徒弟教壞!”


    王勝文回她一句:


    “我可是聽說山東女人最疼自己男人,那這事兒就交給你辦了,你家男人願不願意來,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女人的口氣很堅決:


    “你們這麽短時間就能做到這樣,我讓他來給你提鞋!放心吧,我家男人也是個技術迷,我讓他給你來當學生!”


    “你叫什麽名字?”王勝文問了一句。


    “我叫劉素麗,老家章丘的。”


    “嗯,挺好,那以後我們在這兒培訓紡織工人,你就做講解員吧。”


    女人笑了:


    “看來我這愛說的特點,還有點用處!嘻嘻。”


    王勝文擺擺手:


    “愛說話不是特點,把話說通透才是特點,你就說的比較通透,你家男人來了,你倆可以合起手來把培訓工作搞好,到時候我給你們請功,紡織工業部不給獎勵,我們給。”


    “老師,你說了算,對吧?”


    趙燕插上一句:


    “我老師是紅星軋鋼廠的廠長,說了當然算。”


    女人便激動得滿臉通紅:


    “那我回家就跟他說,其實是他讓我認識您的。”


    王勝文點點頭:


    “嗯,你們家男人很有頭腦。”


    幾個人正說話,一位保衛人員跑了過來:


    “王局長,上海的人到了,他們都去門口迎接了。”


    王勝文答應一句:


    “知道了,讓他們到我辦公室。”


    轉身對趙燕和那位女工說:


    “走吧,跟我去辦公室。”


    “啊?老師,你不去門口迎接啊?”女工很驚奇。


    “我不用迎接,你不能叫我老師。”


    “我是跟我們家男人叫的。”女人小聲嘟囔著。


    王勝文笑了:


    “嘿嘿,你看我這年齡,適合做他老師嗎。”


    女人仍然強嘴:


    “老師又不分大小,人家不按大小說事兒的,是按本事。”


    趙燕懟她一句:


    “如果是我們這樣說話,我老師是會讓人按住打屁股的!”


    進了辦公室的門,王勝文訓斥一句:


    “你倆也別在這兒有本事,待會兒你們給人家介紹不好,馬上就打屁股,我看廠裏就該組織個行刑隊,對那些不老實的人,給點顏色看看!


    我們紅星試驗廠那群纏電機的女孩兒,這辦法就很管用。”


    學生趙燕緊跟一句:


    “回家我先拿肖喬練練手。”


    女工劉素麗跟上一句:


    “我教你扭耳朵!”


    ……


    直到上海的客人進門,王勝文才從椅子上站起來迎接,跑過去和喬廳長握手:


    “喬廳長,肖喬沒讓你失望吧?我們今天上午可是剛剛試車成功。”


    “王局長,這倆孩子讓你費心了,都是我們家燕子的功勞,我估計沒肖喬什麽事兒。”


    王勝文跟她解釋一句:


    “趙燕是主要因素,不過肖喬也很賣力。


    這次來了幾個人啊?我已經給她們安排好了這次的工作程序,今天參觀一下工廠,晚上住我們那邊的招待所裏去,明天在我們那邊培訓理論知識,後天再過來實際操作。


    這樣反複進行幾次,就能把這種技術掌握起來。”


    王勝文說著遞過去幾頁紙。


    喬廳長看了一眼說道:


    “怪不得蔡局長說你做事兒有章法,本來她想跟我們一起過來的,你們給她們幫扶的那個電機項目正在關鍵時期,她抽不出身來,讓我問候一下你。


    來,我給你介紹一下我帶過來的幾個人,這位叫叢芳菲,是我們市紡織研究所的副所長;這位叫陳小紜,是我們第三十四國棉廠的副廠長;


    其他四個人,都是她們廠的一線技術骨幹。”


    王勝文指指趙燕:


    “那行,既然你們也來了技術人員了,那就跟著燕子一起看吧,喬廳長,你這媳婦可不差,水平提高太快了。”


    又指了指身邊的劉素麗:


    “其他人跟著這位劉主任,她對各個工序都比較熟悉。”


    趙燕被老師誇得心花怒放,女工一聽王勝文叫她劉主任,心裏也就有底了,倆人帶著六個女人就走了出去。


    喬廳長一看大家走了,連忙問:


    “王局長,咱也去看看吧。”


    王勝文擺擺手:


    “喬廳長,有肖喬在這兒,咱不用著急,待會兒我帶你過去看看咱們那個關鍵設備就可以,那可是卡脖子的設備,以前國外卡咱們,現在咱們卡他們。


    來,我先給你具體介紹一下這兩位。”


    說著指了指趙嬸嬸:


    “這位,是咱們北京市婦聯的趙主席,女工培訓問題,你要找她辦。”


    又指了指牧春柳:


    “這位叫牧春柳牧廠長,是這個化纖試驗廠的具體負責人,我們對你們的幫扶工作,都是由她負責抽調人員。”


    肖喬插上一句:


    “媽,我負責給你們做設備。”


    馬上被他媽媽訓斥:


    “我們大人說話,有你個小赤佬什麽事兒?給我門口等著去!”


    王勝文連忙給徒弟解圍:


    “肖喬,我們說話,你負責端茶倒水!


    喬廳長,怎麽沒看見肖將軍跟你一起過來?”


    喬廳長反而是瞪了他一眼:


    “你這人真不夠意思,就是你把他忽悠到青島海軍基地去的吧?”


    王勝文頗不服氣:


    “怎麽能說是我忽悠過去的呢,是君威派他過去的,跟我完全無關啊。”


    “切,我還不明白?你是那個項目的負責人,你不去,反而派一批將軍過去試炮,你這次得罪的人可不少。”


    王勝文毫不在乎地回答一句:


    “怪誰?我又沒有指名道姓,是他們自己報的名,反正我隻做機械部分,又沒真打過炮,他們不去誰去?”


    肖喬這倒黴孩子又插上一句:


    “師傅,你還不如派我過去試炮呢,我不想去上海。”


    耳朵立馬被他媽媽扭住了:


    “你個小赤佬再給我說一句,當著你師傅的麵想跟我造反了是吧?”


    王勝文趕緊跑過去拉開:


    “喬廳長,扭耳朵以後用左手,扭左耳朵才疼!”


    牧春柳笑得不行了:


    “肖喬你還是門口蹲著去吧,我來倒水。”


    肖喬又來了一句:


    “師傅說的真對,混合雙打!”


    趙嬸嬸問了一句:


    “勝文,你也打徒弟?”


    王勝文擺擺手:


    “嬸嬸,我不扭耳朵,我一般都是直接踹,不聽話的徒弟,踹兩腳解解氣。”


    喬廳長立馬問了一句:


    “嬸嬸?王局長,趙主席是你嬸嬸?”


    王勝文點點頭:


    “沒錯兒,打小看我長大的嬸嬸,喬廳長,要不咱們改改稱呼?別用官稱了,你和嬸嬸一樣叫我勝文,我也叫你喬阿姨。”


    “啊?有點差輩兒了吧?你可是肖喬他們的師傅。”


    “那個不算,那隻是教他們學技術的,和輩分無關。”


    喬廳長很痛快地答應下來:


    “行,那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收那位叢芳菲當學生。”


    牧春柳很勇敢地插上一句:


    “我們家男人是不隨便收學生和徒弟的,喬阿姨,你沒看他這些學生和徒弟都有真本事,你們弄個花瓶過來根本不行。”


    喬阿姨反而給她一個慈愛的目光:


    “春柳,你放心,不影響你的地位,那女孩兒可是紡織學院畢業呢,做事兒很清爽的。”


    “我婆婆那邊也要設備呢,可不能光依著你們。”


    “張翠玉對吧?翠玉姐我們倆可是老姐妹,她叫張翠玉,我叫喬翠玉。”


    王勝文小聲嘟囔一句:


    “怪不得打兒子都這麽狠。好吧,看在你跟我老媽挺熟的麵子上,今晚我們接待了,待會兒跟我們走。”


    說完摸起電話,給正陽樓打了過去,訂了最大的一個房間。


    喬阿姨問:


    “那我把海軍食堂那邊的飯給退了?”


    “嗯,退了吧,剛才說了你們直接住我們廠招待所裏去。


    趙嬸嬸你回家跟梁叔叔說一句,這幾天你就跟著喬阿姨,春柳,你跟嬸嬸回家去吧,你別參加晚上吃飯了,讓張靈兒直接去正陽樓找我們,明天她們開始理論知識培訓。”


    兩個女人不知道他要幹什麽,但是很聽話,直接告別就走了。


    屋裏隻剩下倆人,喬阿姨馬上就問:


    “勝文,怎麽個意思?為什麽讓趙主席跟著我?”


    “喬阿姨,其實趙嬸嬸也是八路軍時期的幹部,你們隻是不熟悉而已,她現在在我們市婦聯,是個副主席。


    我想讓她跟你去上海一趟,一個是幫助你們把工作程序整理通順了,一個是讓她跟蔡局長認識一下,這裏邊的事兒你明白吧?


    我也一起過去,這次咱們行動要迅速,後天咱們一起回上海,把你們這些人留這兒學習,咱們帶著趙嬸嬸、肖喬,還有一位女人,那個女人你得給她安排一個身份。”


    “你的親戚?”


    “不是,朋友委托我的閑事兒,給她安排一個合法身份就可以,一個可憐的女人。”


    “需要工作嗎?”


    “方便的話就安排吧。”


    “那個叢芳菲怎麽辦,她可是撲著你來的。”


    “喬阿姨,她得先在咱們這件事兒上起作用才行。


    既然你和我媽熟悉,那我就直接說了,我是打算在北京、上海、廣州三個地方首先發展起來的,特別是原材料的問題,上海化工研究所已經成功實現量產了,就是蔡局長操作的。


    所以,你、我媽媽、趙嬸嬸、蔡局長,你們四個要連起手來,一起幹這件事兒。


    現在紡織工業部,榮部長和張部長都盯得挺緊,所以,你們要抓緊。


    萬一讓他們插一杠子,你說,我們設備產量就這麽大,讓我怎麽辦?先給誰,都是要得罪一大群人。”


    “勝文,你是說打紡織工業部一個措手不及,對吧?”


    王勝文點點頭:


    “對,我就是這個思路,等咱們做起來,設備都就位了,紡織工業部他們再要設備,我們就可以慢慢幹唄,就沒這麽急了,紡織工業部那批人,反而會過去求你,你說,這個廳長位置…”


    “你這本事是跟你爸學的嗎?”


    “跟教員學的,可以了吧?”


    “有點像,習慣聲東擊西。


    其實你不用通過我介紹你那嬸嬸和蔡局長認識,蔡局長很認可你了,來的時候她就跟我說,一切聽你的指揮。”


    “喬阿姨,你這就不明白了,我們本來可以直接邀請你們,為什麽還要通過蔡局長?本身肖喬就在我這兒,還有比這個關係更直接的嗎?”


    “這次讓我兒媳婦趙燕教叢芳菲也是這個意思吧?我知道你水平高,但是你可不能給我拒絕了!”


    “阿姨,你這是說的什麽話,你不能硬硬的安我身上吧,走,我帶你去車間看看。”


    “看看你也得同意!”喬阿姨的聲音很豪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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