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凡他們都已經轉頭準備撤掉手術台上的東西,把傷員送入icu了。結果,一聲“叮當”所有的人看向了地麵。


    幸虧手術室的便盆都是金屬的,今天要是塑料的,估計有得張凡受了。“哈哈,哈哈!出來了,出來了,你們看,彈片出來了。”老王不顧一切的直接拿起來了。


    因為腸道消化液、肥皂水的緣故,老王拿起彈片後,這東西還黏黏糊糊,扯著長長的水絲,如同月子娃的口水一樣。


    高興,激動,一點都不過分的說,要不是還在手術室,傷員還沒送到icu,張凡絕對會拿著這個包裹著粘液的彈片翻幾個跟頭。


    好不誇張的說,隻要這個彈片今天沒出來,後續有非常麻煩的事情等著他,首先就會有醫療專家組來評估。評估當時的情形,評估當時的傷情。


    張凡當時考慮的是腸道損傷太嚴重,不適合切開取出了,但是專家組考慮的是切開會不會致命,切開的後果和彈片取不出來,那個後果更嚴重,直接就能把你,裏三層外三層的扒一頓。


    張凡接過老王手裏的彈片,雙手都有點顫抖了。“拍個照片,當個紀念吧。”老王沒多話,濕漉漉的大手拍了拍張凡的胳膊。話不多,也不透,但是意思非常明顯,行醫手術,如何的謹慎都不為過。


    張凡這邊的手術完成了,對麵的手術也快結束了。警察的胳膊沒保住,隻能日後裝置義肢了。胸外的主任眨著發酸的眼睛,從手術室中出來了。


    看到對麵手術也結束後,對著剛出門的張凡說了一句:“娘啊,用鑷子夾子彈碎片,這輩子都不想再做了,我現在看什麽都是一片黑點。可惜他的胳膊沒保住。”


    “我們這邊的腸道也爛成一堆麻布!”張凡對著胸外的主任苦笑了一下。人保住了,可損傷太大了,太難讓人接受了。


    在樓道外接待完傷員家屬的歐陽聽手術室的護士長說手術結束了,她趕緊的走進了手術室,“怎麽樣。”看著心胸外的主任和張凡,歐陽已經不是很緊張了,因為她知道傷員命是得救了。


    “胳膊沒保住!傷口損毀的太厲害,我盡力了!”心胸外的主任情緒不怎高。


    “我們這邊腸道損毀的非常嚴重,估計沒幾個月的時間,傷員恢複不過來。”心胸外的主任說完,張凡接著話頭對歐陽說了一句。


    “好,趕緊休息休息去,值班室裏已經準備好盒飯了,去吃幾口,睡一覺,明天太陽還是會升起來的。隻要盡力了就不後悔。


    當時按照傷員的哪個情況,我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沒想到,真的沒想到,兩個都保住了,你們是我的驕傲,不要有任何的負擔,你們已經做到最好了,快去休息。”


    歐陽對著一幫從手術室出來的醫生,動情的說到。這些人不是醫院的中層就是科室的骨幹,歐陽對於他們很少有和聲和氣,今天老太太也是激動了。


    過道裏,士兵的家屬還沒到,警察的家屬早就守候在手術室外的大廳裏麵,警察局辦公室的領導,還有幾個女警察陪著傷員的家屬,安慰著家屬,語言在這種情況麵前永遠是蒼白的。


    “媽媽,爸爸會沒事的對吧。”上初中的孩子已經懂事了,這麽大的陣仗,讓她十分的擔憂,或許會永遠的失去自己的爸爸吧。


    失去那個永遠黑著臉,永遠沒參加過她家長會的爸爸,雖然沒參加她的家長會,但是學校裏麵調皮的男孩子從來不欺負她,就是因為她有一個威風凜凜的警察爸爸。


    “手術結束了,手術結束了,很成功,現在已經去了icu了。”一位像是個管事的警察趕緊的跑了過來,一臉的笑意。


    女人拉著孩子就朝icu跑。“這邊,這邊,跑錯方向了!放心,人沒事,休息幾天,還是一條壯漢!”


    話還沒說完,歐陽陪著心胸外科的主任,打開了手術室的大門,他雙手捧著一條已經沒有血色的胳膊,低著頭。


    “對不起,雖然人救活了,但是,因為子彈炸裂的關係,胳膊沒有保住。”


    “啊!”小姑娘尖叫聲,一位女警趕忙的用手蒙住了她的眼睛,淚水在這位女警的臉上已經落下,“沒事,沒事的孩子,別看了,你別看了!”


    “天啊!”孩子的媽媽,直接暈了過去,她身邊的兩位女警察趕忙的扶住了暈倒的女人。


    “對不起!”心胸外科的主任糾結,真的糾結,原本救活警察後的一點興奮,早就被化為烏有。


    “不用說對不起,我們應該感謝你們。謝謝了!一條胳膊換條命,劃得來,謝謝!”管事的警察說完後,對著歐陽和心胸外科的主任敬了一個禮。


    巨大的悲歡交替,讓原本還在努力堅持的女人徹底的堅持不下去了,一條胳膊啊,哪不是韭菜,說割掉就割掉!


    醒過來的女人默默的流淚,“我得去看看他,別看他平時堅強的像個鋼板,其實他脆弱的很,這個時候,他一定非常的需要安慰,他需要我,他需要我去安慰他。”


    淚水,如同暴雨一樣的肆虐。“媽媽,爸爸他……”


    “不哭了,咱們娘兩不能再哭了,你爸爸受了那麽多那麽大的罪,這個時候,咱們娘倆一定不能再讓他分心了。來擦幹淚水,咱們要笑著去看看他!聽話,不哭了。”


    說著不哭了,可是她的淚水怎麽都擦不幹淨,“不哭了!真的,不能再哭了,他還在等著我呢!”


    一句話,周圍的警察如同親受一樣,一群原本都是鐵臉的家夥們,哭的一個比一個凶。堅強的女人擦掉了淚水。


    桃子一樣的紅腫的眼睛,真的一滴淚水都沒有了,“謝謝你們,真的,讓孩子給你們鞠個躬,謝謝了,我們娘兩去看看他。”


    長長的通道裏麵,女人帶著孩子走的非常堅定,她的心裏也一片空明,


    “沒了一個胳膊不算什麽,隻要人活著就成。沒了胳膊,他就再也不用握槍了,還能多陪陪我們娘兩了。


    我可憐的人啊!”


    鳥市的專家和陸軍總院的專家緊趕慢趕的到了茶素市醫院。要是以前,歐陽絕對會非常熱情的去招待他們。


    但是今天,老太太不高興了。我調動了全部的醫生專家,盡了最大的努力,而且我的醫生拚死拚活全力以赴,結果你們還不信任我們。


    掄起不講道理或者不講情麵,歐陽也屬狗臉一類的,說翻就翻。


    從醫務處主任手中接過當時的照片,和術前、手術中的病曆記錄後,“嘭”的一下,仍在會議室的桌子上。


    “看吧,這就是當時的情況,和手術中的情況,兩個傷員都在icu。”冷冷的聲音,如同話中帶著冰雪一樣。


    “你什麽態度!你這是醫院院長的行為嗎?”隨行的一個當地的幹事看不過去了,開始指責歐陽。


    “我就是這個態度,你要是看不過去,就把我院長給免掉。我的醫生全力以赴的搶救,沒有表彰就算了,現在還來找後賬,你們是什麽態度,你們怎麽幹的工作,啊!”


    “沒事,沒事的。我們也不是來找麻煩的,歐陽院長別生氣,其實我們也知道基層醫院的醫生不容易,我們來的目的也是幫場子的,不是來找後賬的。”鳥市醫院的一位專家出來緩和氣氛。


    歐陽尖牙利嘴,直接說的幹事沒辦法說話了。他沒想到,歐陽竟然如此的無賴。


    “戰士的手術是那個醫生做的?”總院的醫生和地方醫生不是一個體係,他們無所謂你生氣不生氣,看著手術記錄和術前傷員的照片,總院的醫生皺著眉頭問道。


    歐陽不是普外的醫生,一看這個架勢,心裏有點緊張,但是對於張凡,她還是有信心的。“有什麽事情,你現在直說吧,這台手術是我強行下令做的,不管醫生的事情。”


    “嗬嗬,見過護犢子的,沒見過這麽護犢子的。市醫院的醫生有你這麽個院長,醫生應該慶幸。不過,這個事情,你解決不了。”總院的專家苦笑著看著歐陽說了一聲。


    對於不同係統的總院專家,歐陽照樣沒什麽好臉色,“什麽事情我解決不了?隻要是醫院的事情,我解決不了還有上級領導。”


    她想好了,實在不行就去政府扯皮,一定不能讓這些人把醫生拎出來,她經曆過太多太多了,她知道她手底下的醫生麵對疾病,還有點能耐,可麵對這些事情,沒幾個是能看清楚的。


    “嗬嗬,彈道學,你給說說,這個事情你能解決嗎還是你的上級能解決。我看過了這台手術記錄。


    手術醫生的思路非常清晰,直接就是奔著彈片去的。而且手術中,膽大心細,對於這些損傷的處置都非常的有章法,手法很老道。


    我很納悶,你一個地方性的基層醫院,對於這種戰場手術,做的比我們軍區醫院都不差,這個醫生我得見見。


    怎麽樣,院長可以通融一下嗎?而且我還想和他談談關於這個彈道方麵的事情,行嗎?”


    “額!”歐陽尷尬了,不過經過大風大浪的她轉眼間的就不一樣了,“嗨,您是著方麵的專家,這種手術,您是權威,我們下級醫院還是要虛心請教的,驕傲自滿要不得。快,去把張凡叫來。”


    說著話,歐陽臉色一點都沒變,對著醫務處的主任擠了擠眼睛。


    “嗬嗬!”幾個專家苦笑的搖了搖頭,歐陽無所謂他們的想法或者態度,她的跟腳不在這裏,所以笑也罷哭也罷,她看的不重。


    在來的路上,醫務處的主任對張凡交代:“你別光聽他們說好聽的,你自己要掂量好,說什麽話,不說什麽話,一定要思路清晰。


    有院長在呢,你也別害怕,有把握的就說,沒把握的就不說,懂了沒有?”


    張凡一頭的霧水,“什麽是有把握,什麽是沒把握啊。”


    “嗨,我真的想撬開你的腦袋看看,都什麽時候了。教科書上有的,就說,教科書上沒有的就不要說,懂了沒有?我的少爺!”醫務處的主任恨鐵不成鋼!


    “額,好吧主任,我怎麽能是少爺啊。”張凡真的不理解。


    “嗨,你就是我少爺!”


    “院長!”進了辦公室,張凡看了看眾人,他對著歐陽打了一聲招呼。


    “吃了沒?趕緊坐,這是總院的專家,彈道學專家,你要虛心想人家請教,一些不成熟的想法就不要拿出來獻世了,懂了沒有?”


    人和人之間就沒有一點信任了嗎?歐陽太謹慎了。


    “確定是你做的手術?”總院的專家看到張凡後,其他到也無所謂,可張凡的年紀太讓他驚豔了,“他才多大啊。研究生畢業了沒?”


    “是!”路上醫務處的主任交代,進辦公室後,歐陽又明裏暗裏的提點,雖然張凡不知道有什麽事情。


    但是,他知道,歐陽不會害他。所以,他打定心思,問什麽說什麽,他也不想多事。


    “哦!你是哪個軍醫大學畢業的?誰是你導師?怎麽沒進軍隊醫院而進了地方醫院?你是國防生還是委培生?”


    由不得總院的專家不驚訝。他所謂的彈道學,不是什麽常規所謂的彈道學,而是子彈之類的武器進入人體後的創傷彈道學。


    一般的醫學院校對於這個戰傷外科,僅僅也是略表的提一提,根本沒有開這門課程。


    別看這個學科不怎麽有名,戰傷外科學。普通醫生,不管國內國外隻要不是軍隊醫生,其實都不是很擅長。


    真正懂這些救治的醫生,幾乎都是軍事醫學院校的學生,而且最起碼也是研究生畢業的。所以總院的專家奇怪也不是沒有緣由的。


    “我蘭醫畢業的,是本科生,沒導師。”張凡想了想,還是沒拉出盧老來扯大旗。


    “啊!你處理過很多次這種外傷?”


    “也不多吧,四五次還是有的。”


    “你自己總結的?還是從哪裏學來的。”


    “教課書上學的!”張凡看了看歐陽,歐陽給了他一個堅定的眼神。


    “額,好吧。我們可以聊一聊創傷彈道學嗎?”總院的專家都無奈了,有後盾的人就是這麽牛逼,我不愛說!


    “這個可以有!”歐陽笑了,她也看出來了,不是來找事的,那她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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