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手術中,容錯率最低的就是腦外,這個地方的手術,有時候就算沒有任何錯誤,術後說不定都會出現並發症。


    比如長期慢性永久性的疼痛,這種疼,還很奇葩,你閑的時候,它好像是正常的,稍微有點腦力工作,就開始了,就像頭上戴了一個罩子,時緊時鬆。


    還比如,腦瘤術後的癲癇,真的,患者趟在地下抽搐的時候,醫生心裏特別難受,救了命,但毀了人的正常生活。


    所以,腦外醫生上手很慢,而且帶教的醫生,往往輕易不會讓醫生上手,腦外的醫生,一般都是先從縫合破頭到淺表血腫開始的。


    所以,老陳看著張凡做手術,真的,他的腦袋裏,一直有小人再大喊,老子會了老子會了,讓老子來做。


    但是,他的手卻不敢伸出去,這玩意看起來太簡單了,就如小孩子一樣,看別人拿筷子,溜的想夾雞蛋夾雞蛋,想夾肉丸子夾肉丸子。


    可自己上手,隻能把筷子插進雞蛋裏麵,如同老外一樣,插著吃,或者就直接上手抓。


    拿上筷子,就全然不是那麽一回事情。


    看著張凡做手術,越懂的人,越知道這裏麵的道行。


    第一天,張凡幫著老陳做手術,第二天,幫著薑主任做手術。


    第三天,老黃都快等不住了,因為有張凡的幫助,其他兩個科室主任已經開始能上手了。


    都是當醫生的,都太清楚對方的時間不自由,指不定一個電話過來,分分鍾就會走人,所以老黃等的嘴都幹涸了。


    老黃不光幹等,他幾乎天天守在手術室門口,張凡下手術,不管有沒什麽話題,都要上去聊幾句,以增加相互之間的熟悉感。


    薛曉橋因為老陳提前給老黃挖的坑,所以有點看不上老黃。


    “張院,老黃挺勢利啊!你看他……”


    “看人不看心,聽話聽兩麵。再說了,咱是來飛刀走穴的。


    說難聽一點,咱是奔著錢來的。又不是相親,也不是交朋友,能過的去就行,沒必要太斤斤計較。


    不管人家怎麽說,咱把自己的工作,自己的事情幹好,總是不會有問題的。”


    張凡笑著對薛曉橋說了幾句。平時這種話,張凡很少說,除了對自己妹妹講,他給邵華都不怎麽說。


    今天也就是話趕話說出來了。


    “哦!”薛曉橋像是若有所思的樣子有點發呆。


    “行了,隨便說說,走了,還有手術。”


    第三天,終於進到了老黃的神外一科。


    省中心醫院裏,大外科中,腦外的規模是最小的。三個獨立的科室,在普外、骨科、肝膽、燒傷,甚至在婦產麵前都顯得格外的苗條。


    老黃也算是子承父業,當年他老子從醫院升官到了衛生局當老大。


    老黃畢業分配來醫院後,可以這樣說,所有的科室都敞開胸懷的任他翻牌子。


    老黃家裏也不缺錢,選了醫療這個行當也不指望能升官,他老子還是因為實在沒地方去了,才去的衛生局。


    所以,想著腦外沒人幹,而且腦外技術也相對落後,他覺得他是醫院新一代的大學生,應該能幹出一番事業來。


    而且,越是落後的科室,越容易出成績,他老子當時就勸過他,他不聽,一猛子紮進了腦外的這個大西洋。


    時光荏苒,從當年的黑發匆匆到現在的地方支援中心。


    從當年的雄心昂然到現在的忐忐忑忑,估計老黃多少次在黑夜中,後悔的自己扇自己耳光呢。


    和他同一年進入醫院的同學,骨科的主任,普外的主任,過的不比他滋潤。


    他們都是院長的有力競爭者,而他離院長越來越遠。


    這都不說了,最讓老黃難心的就是他們的腦外,雖然聽起來想那麽一回事情,其實科室直接就是中轉站。


    現在老黃唯一的念頭,就是不要讓其他兩個腦外超越。


    “張院啊!佩服啊,手術做的太老道了。”當薑主任的病號剛做完,老黃都不容薑主任和張凡再多說什麽,趕緊上前堵著張凡。


    第一天的時候,算是張凡請客吃飯,後麵幾天,都是人家主任們私下裏來聯係張凡的。


    也不搞什麽大聯歡,全是一對一的,張凡帶著薛曉橋算是把鳥市上點檔次的地方都吃過來了。


    主任們話裏話外就一個意思,“張院啊,以後一定要多多支持我們的工作啊,趙教授現在都是長河了!”


    年輕人好麵子,中年人更好麵子,不過中年人更重利益。


    老黃,還有其他一些主任們不要麵子,要,但是張凡能帶給他們將來更大的麵子,所以……


    可年輕人就有點不忿啊,張凡在普外,不說技術,就說自己的師傅,亮亮自己的師伯,就能讓華國搞普外的醫生閉嘴。


    但腦外不行啊,而且年輕醫生其實也不是很了解,張凡的技術到底有多厲害。


    就如初生牛犢不怕虎一樣,這裏麵不乏有當年開招聘會時,拒絕過歐陽的。


    每年開招聘會,歐陽信心滿滿去,失落滿滿的回,鳥市雖然不是什麽超級城市,但畢竟是首府,所以大科室的研究生很是難找。


    “你看看這幫老家夥們,肝膽的上杆子巴結也算能說的過去,可腦外的也去。


    哎,我都替他們臉紅。去年畢業的時候,茶素院長千請萬請的我都沒去,咱好歹也是省中心醫院是吧。


    可你看看現在,哎,丟人啊,趕明兒,把醫院的牌子換成茶素市人民醫院省中心分院得了。”


    新來的兩個研究生,早上換完藥在值班室門口閑聊了幾句,手術病號少,他們也不忙。


    兩人麵對麵,結果沒說話的這位看到遠遠的,主任老黃過來了,而說話的這位是背對的。


    沒說話的這位,就裝著沒看到一樣的說道:“哎,主任也是用心良苦,咱們還是要多多理解啊,你看咱主任,急的都上火了,嘴角都起泡了。真有點心疼啊!”


    “那是他沒本事,省院最老的腦外主任,結果讓幾個後起之秀給壓著叫爹喊娘!要是我啊……”


    老黃聽到了,臉都變青了,有些事情,其實就是我可以幹,但你不能說。


    更何況,這就是赤裸裸的把老黃的臉皮給剝下來了,老黃差點被氣死在門口。


    禍從口出,其實年輕的研究生,原本怨氣沒那麽大,主要是覺得當初茶素來請老子,老子都沒去,可現在茶素隨便來個人,醫院上上下下都沒點點省中心醫院的架子了。


    就好像有點失落,有點酸溜溜的感覺。


    結果,嘴上沒把門,“你能怎麽樣?”老黃含著怒在他們身後。


    “主任!”背對嘲諷老黃的這位魂都嚇飛了。


    “我沒本事當你主任,這個科室也留不住你。等會帶著你的東西回政教處吧!”


    “主任,主任,您聽我說啊,我其實……”


    老黃嘭的一聲關上了辦公室的門。


    “你!”這位背對主任的研究生,眼睛赤紅赤紅的指著剛剛站在自己麵前的同學,同事!


    “我也沒看到啊,嗨,你說這事,你也是,非要談論主任!趕緊想想辦法把,要是真退回去了,以後還怎麽在這個醫院混啊!”


    說完,他好像很是惋惜對方一樣的,砸吧著嘴走了。


    剩下這位欲哭無淚的站在值班室門口,不知道接下來幹什麽的年輕人。


    他的結局很明顯,要嗎認命,進臨床估計難了,隻能去混腦電圖室了。


    沒錢不說,還沒地位,一般這種科室都是養老的,要嗎就咬著牙考博跳出這個地方。


    不然,別說省中心醫院,估計鳥市所有的三甲醫院,他都進不了臨床。


    三天高強度的手術,收入先不談,腦外的係統終於升級了。


    真的是可喜可賀,看著張凡就算不笑,眼眉間都帶著笑意。


    薛曉橋很是納悶,“怎麽這麽愉悅呢?見錢眼開?不像啊!”


    係統升級了,張凡終於能稍微放鬆一下了,普外如果是坑的話,腦外就是深淵,太雞兒難爬了。


    原本想點開泌尿,結果又一想,還是點開了心胸外科。


    一點開心胸,張凡心中保持的哪點小期盼也沒了。配方沒變,味道依舊!


    原本想著都打開三個科目了,係統應該也成熟了,能時不時的變個什麽出來。


    結果……


    以前的時候,張凡對於係統這個玩意,始終保持著一種想親近但不敢,怕它跑了的想法。


    而隨著外科打開三個科目以後,張凡漸漸的明白了。


    這玩意就是個超級圖書館,加一個帶模擬係統的手術室,而且還是有鄙視鏈的。


    不光有鄙視鏈,它還傲嬌的了不得,反正我就在這裏,你愛來不來,你愛努力不努力,反正我的門檻就是這麽高。


    所以,當張凡點開心胸外科的時候,也習慣了,看著如同卷簾珠的線被剪斷一樣,嘩啦啦的展示出來的科目,他很淡定!


    打頭的就是乳腺!然後從肋骨骨折開始,一直到血氣胸結束,這才是個心胸外科的皮毛,連肺組織都沒見,更不要談心髒了。


    就這已經差不多十幾個子科目了。


    看完了胸壁,胸腔,也就是所謂心胸外科的外圍後,緊接就這外圍疾病中的boss,胸壁腫瘤。


    張凡繼續接著看,肺部疾病,食管疾病,縱膈疾病,翻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才翻到心髒。


    真的,張凡心裏一點都沒覺得奇怪,這玩意絕對不是夏天的清涼姑娘,一定是邊疆最冷時候的姑娘。


    穿的一層有一層。


    當脫完最後一層的時候。心髒外科拿出了殺手鐧,你娶我嗎?


    錯了,應該是這樣說:去,先把心內的基礎看一看。


    其他的外科,就算腦外,其實看看大外科書,光做手術的話,也能勉強用一用。


    但到了心髒就不行了。這玩意兩套係統,兩套體製,稍微不注意,人家就給你停車,所以心外科是建立在一個基礎紮實的心內科上的學科。


    翻著係統裏的心胸外科,張凡越翻越有鬥誌。這玩意怎麽說呢。


    有些人,會覺得枯燥無味,可有些人,卻能一遍又一遍的去揣摩練習。


    簡單的說,就比如打紅鬥羅,當年這個遊戲,張凡看大院子裏麵的小朋友們玩,心裏哪個激動喲,往往要是能玩上一局,就算三秒死,也能興奮一星期。


    其實男人,男孩,興趣變化不大,愛好永恒不變。小時候晚上睡覺都要抱著玩具汽車,長大了看到實體汽車,仍舊會眼饞手癢的流口水。


    長大後,最多興趣多一點,而且,這個努力,這個鍛煉,這個自娛自樂般的磨煉就如同毒(a)品一樣,會讓人上癮。


    “我為什麽,做的沒有係統中最好成績那樣好?”


    “我為什麽不能再提高一點?”


    張凡躺在酒店準備打開乳腺先看看的時候,酒店外一個兩個醫藥公司的經理們,開始想辦法想見見張凡。


    前幾天忙,他們也沒轍,現在閑了,各方神仙也出動了。


    就在大家磨掌擦拳要攻下張凡這座山的時候,茶素這邊出事了。


    出了算醫療事故,但也可以說不算醫療事故的問題。


    “張凡還沒回來嗎?都幾天了,打電話,讓他回來。”


    歐陽嘴都氣歪了。隨著市醫院發展越來越好以後,歐陽幾乎都覺得事業巔峰快到的時候,出了這麽一檔子事情,能不生氣嗎。


    醫務科的主任,趕緊當著歐陽的麵給張凡打電話。


    “張院,您忙完了沒,醫院這邊出了點事情,你快回來吧!”


    歐陽聽著主任打電話,雖然好似不滿意,眼睛一直看著手裏的過期文件,其實耳朵支棱著呢。


    “怎麽回事!”


    醫務處主任,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給張凡說了一遍,張凡立馬說道:“告訴院長,別擔心,我現在就去買飛機票,下午就能到醫院。


    什麽事情,我來了再說。”


    “好的,好的,好的!”醫務處主任如同受了欺負的小學生一樣,自己高年級的堂哥要來報仇了,那個激動的啊。


    “怎麽說?”掛了電話,歐陽第一時間就問了過來。


    “張院,馬上去買飛機票,下午就能到!”


    “在鳥市,他人生地不熟的,上哪裏買票,去,你們這邊趕緊給他定個機票。”


    醫務處主任離開後,歐陽憋著一口氣,在辦公室裏麵走來走去。


    有火發不出來啊。


    事情,其實說起來也簡單。但,有些事情,有些人,你真的沒辦法說。


    普外科,上上下下一臉的尷尬。原來啊,茶素某個局的副手,也就五十來歲,馬上到站的陳副局長,覺得最近下體不得勁。


    單位雖然到年關忙的焦頭爛額,可他擔心自己退休後享受不到一些福利。


    所以,不管不顧的來醫院住院療養。住在特需科,特需科的醫生一看,喲,你這個是外科的疾病,得外科醫生來看。


    然後普外的一個主治就來了,剛剛晉升主治的醫生,在老江湖麵前,徹底拜服了。


    “我是什麽什麽局的,別說你家外甥的上學問題了,就算你鄰居的上學問題,我都能給你解決了。”


    然後出現了一個局麵,這位把工作態度帶到了醫院。


    手術做完,醫生囑咐,千萬要休息,千萬要平臥。


    他哪裏會聽,用他的話來說,我有能量,你們應該聽我的。疾病也要聽我的!


    結果,術後並發症出現了。然後,鬧的是不依不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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