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春天。說實話,冬春交接之際,茶素的氣候在西北來說算是好的不能在好了。


    比如隔壁肅省,一過正月,乖乖,漫天的黃沙,要是風大一點,都感覺是魔神降臨,大白天的伸手不見五指一點都不誇張。


    而且,有一年張凡在肅省的時候,走廊一個城市發生了據說是三十年不遇的黑風暴,風大到別說沙子,就連小一點的石頭,都咕嚕嚕的如同滿地滾的雞蛋一樣。


    然後,口罩竟然賣脫銷了,而且帶一個還不頂事,嘴都不能張,不然,滿嘴滿嘴的沙子。


    而茶素就不一樣了,天山南邊漫天沙塵將要飛起的時候,茶素已經變成了春雨春雪如油一樣的慢慢下落。


    在野地裏,遠遠望去,都能隱約的看到一點綠意盎然的生命火力和氣息。


    前幾天在臘月的時候,天氣還凍的人縮手縮腳的,穿著羽絨服好像是糊在身上的報紙一樣,寒氣嗖嗖的往裏灌。


    可剛剛過了大年三十,天氣好像就明顯不一樣了。穿厚點,進了房間就燥熱的不行。


    以前的時候,張凡對於穿著要求真的不高,也不是靠顏值吃飯的,所以也不是很上心。


    當他迷上了技術後,真真的體會到,當年老魯藤野老師的心態了。


    可結婚後就不一樣了,用一句相當拉仇恨的話來說,邵華現在打扮張凡比打扮她自己都上心。


    頭發定期去打理,衣服雖然不是奢侈品,但也能算是工薪階層中的小貴了。


    而且有個怕你冷的老婆,也真讓張凡幸福,早晨上班前,衣服已經被邵華熨燙的整整齊齊,隨天氣增減。


    穿著保暖內衣的張凡看著小孩子的情況,不光身上燥熱,心裏也燥熱。


    看著孩子沒幾塊磚頭大的胸膛,可以想象一下,她的心髒得有多小。


    成年的人心髒還有迂回騰挪的地方,而這小人的心髒真的就是一錘子買賣,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容錯率太低了。


    這不光要看主刀醫生的技術,就連助手,手術團隊的其他醫生要求都相當的高。


    這也從一個側麵說明前幾十年,華國的兒外科為什麽軍隊醫院是鼎鼎大名的。


    因為他們的團隊有更加嚴格的紀律。


    “張院,手術室一切就緒。”手術室的護士長第一時間給張凡打來了電話。


    “好!準備交接患兒!”張凡掛了電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任書記,準備送患兒進手術室。”


    “好!”任麗嚴肅的點了點頭。然後對著內科的醫生們說道:“內科組準備,強心劑,氧氣麵罩,必須與患兒同步。


    患兒現在能不能平安的進入手術室就看我們的了。


    同誌們,我們一定要拿出千百倍的謹慎,絕對不能出現任何一點點的差錯。


    因為,我們沒有機會了,大家準備好了嗎?”


    “好了!”女聲大於男聲,內科當中女醫生的數量還是相對多一點。


    看著眼前一群神色嚴肅的醫生,任麗轉頭,看向張凡。


    “張院,下令吧!”


    張凡看著急救車上已經抽好的注射針頭,看著幾個男醫生同時抓著可以移動的急救床,在看著並排站在一起,高舉輸液架的護士。


    張凡心裏默默的念叨了一句,“千萬不要出意外!”


    有些時候吧,在絕境的時候,人真的會唯心的。


    “歐院,我們準備就緒,可以進行移動,患兒可以進入手術室了。”


    張凡拿著電話給搶救室外麵的歐陽開始打電話。


    “好!”歐陽也沒有再特意的詢問,她知道,這方麵,如果張凡和任麗都做不好,市醫院也就沒誰能做的更好了。


    時間不容拖延。


    “電梯組就位。”歐陽拿著對講機開始。


    “一樓就位!”


    “二樓就位!”


    “三樓就位!”


    “……樓就位!”


    醫院有專門的手術電梯,但今天為了保證萬無一失,歐陽直接管控了所有的電梯,每一樓層全部有專人待命。


    真的也就是春節,也就是大年初一的早餐,要是遇到個其他時間,太難了!


    “過道中什麽情況?”電梯組結束後,歐陽繼續詢問。


    “報告院長,過道中已經沒有任何閑雜人員。”


    “好!”


    “張凡,開始!”


    說完,搶救室的張凡一臉嚴肅的開口到“準備!”然後看了看大家一切就緒後。


    “開始轉移!”


    十幾個醫生護士,幾乎都是同步的,步伐幾乎都是一樣的長度。


    搶救床,監護儀,呼吸機,輸液架,隨時準備搶救的藥品,就如一團白色的雲煙一樣,快而穩的移動著。


    人手不夠,歐陽直接把閑餘的警察們也指揮了起來。


    如同戰時管理一樣,警察們在各個路口,各個拐角,各個電梯門口全部雙人雙崗。


    來看病的人都見了大天了。


    “天啊,這是幹嘛呢。”一位醉酒難受的人看著醫院裏麵黑壓壓的警察,如臨大敵一樣,驚訝的都說不出話來了。


    吵架的也不鬧了,撕扯的也放棄了,全都如同看西洋景一樣,目瞪口呆的望著。


    “這是什麽人物啊,這麽高的待遇。”


    “額,估計是領導。”


    結果,當孩子出來的時候,大家說不出話了。


    小小人躺在大大的搶救床上,看著是那麽的弱小,那麽的脆弱。


    看著滿身都是插管的孩子,看著顏色發藍發紫的孩子。


    孩子媽媽,警察爸爸,心疼,揪成一坨的疼。真的想上去抱著孩子,想問問她,疼不疼,想看看她,哭了沒有。


    但,如同圍牆一樣的醫生隔離了他們。


    搶救床,飛快的進入了電梯。


    當門慢慢關閉的時候,孩子媽媽握著嘴,淚水如雨,沒有一點聲音的痛哭。


    想想昨天,孩子還咯咯咯的笑,現在,看著躺在搶救床上的孩子,真的,現在她能為孩子做任何事情,可她什麽都做不了。


    警察們看到紫藍紫藍的孩子,臉上都帶著明顯的物傷其類的哀傷。


    想想自己的同事,想想自己的孩子,看著躺在急救床的孩子,就如同是自己的孩子一樣,難受,說不出來的難受。


    孩子的外公外婆,已經顫抖的說不出話了。牙牙學語的孩子,蹣跚學步的寶貝,昨天都是好好的,可誰知道,就一天的時間,一切都沒有了。


    電梯中,“氧飽和度持續下降!”麻醉醫生不停的報告者數據。


    “強心!”


    “呼吸興奮劑!”


    拚了,真的是拚了,內科醫生們幾乎使出了全身的本事,就為了延續孩子哪微弱的呼吸和心跳。


    張凡看著數據,手心裏的汗都出來了。太危險,患兒監護儀上的線條,微弱的好像馬上就要拉直了一樣。


    外科醫生們看著這些數據,連口水都不敢吞咽,深怕影響了孩子。


    人,生命,真的,有時候,看著疼的要死要活,可解除了疼痛,立馬就能捧著肉骨頭啃得忘乎得意。


    而,有時候,不疼不癢,一口氣上不來,就去了另外一個世界。


    說實話,不疼不癢,沒有任何的疼痛,沒有任何的難受就去了另外一個世界,並不是誰都享受到的運氣。


    死亡中,強烈的窒息感和瀕死感,是最可怕的。當無法進行有效氧氣置換的時候。


    如同無數的鋼鐵銅箔在你耳邊不停的哐!哐!哐!死命撞擊。


    鼻孔就如翻天牛鼻子一樣,開的能把自己的大拇指都塞進去。


    而眼前,金色的,黑色的顏色,不停的變換,心髒如同馬上就要蹦出來一般。


    強烈的窒息感,就如同在呼吸道中塞進了一個煮熟剝了皮的雞蛋一樣,粘在呼吸道中,上,不能上,下不能下。


    而且,當人的意識是清醒時,特別的可怕,雙手不由自主的都能把脖子附近的肌肉給撓成窟窿。


    或許吸煙的同誌有過這種短暫的感覺,清晨起床,一口痰堵在嗓子眼的時候,哪一瞬間的窒息感如果放大,放長,就是瀕死感。


    八個月的孩子,不知道她懂不懂,但小臉蛋上豆子大的汗水代替了眼淚時,可以想象到她的痛苦。


    電梯不停的上升,幾十秒的時間,就如幾個世紀一樣,讓家長,讓患兒,甚至讓醫生都覺得相當的難熬。


    叮咚,電梯大門敞開,手術室的護士長帶領著麻醉師護士,已經在門口待命了。


    因為手術室講究一個嚴格無菌,進入手術室必須穿洗手服,上手術台必須穿手術衣。


    所以,他們在這裏接替了內科醫生。


    任麗已經提前進去換衣服了。


    被接手的內科醫生們,望著進入手術的患兒,不由自主的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就好像是一種責任一樣,終於從自己的手裏送了出去。


    真的,不怪醫生護士們有這種想法,這樣的壓力,生死就在一瞬的壓力,太難受了。


    領導離開醫院後,沒過多久,茶素警察局的負責人帶著人趕到了醫院。


    “歐院,我們能幹點什麽?”


    平級的他用一種下級的態度向歐陽報道。


    “維持秩序,協助醫生們給鋼手鐲們進行檢驗和治療。”


    “好,沒有問題。”


    癮頭過了的男男女女這個時候開始害怕了,眼前的架勢太凶了。


    黑壓壓的一片警察不說,而且這些警察看向他們,眼神如狼一樣,惡狠狠的好似都能把他們給生撕活扯了一樣。


    “起來,說你呢,裝什麽死狗,起不起來?”說著就是一腳。


    然後領導好似發現了什麽一樣,悄悄的向另外一邊轉了過去。


    手術室內,醫生們盡可能的一切簡化,“張院,體位就緒!”


    “消毒就緒!”


    “麻醉完全!”


    “開始!”張凡用不高的聲音,但卻用能讓所有醫生都聽到的話語說了一句。


    開胸,孩子太可憐了,小小的胸脯上,原本白白淨淨的粉粉嫩嫩的皮膚,變的紫黑紫黑,直接就像是靠焦糊的紅薯一樣。


    “刀!”張凡拿著刀,真的,要是一般人,都沒辦法朝著這麽小,這麽可憐的身體上劃下去。


    可這時候的張凡,手上握著刀的張凡,幾乎可以說,不帶一點點感情。


    大小不管,長短不論,他的眼裏,現在不分老幼,他的腦海裏,現在就是疾病。


    柔弱的皮膚在利刃下,如風吹落葉一樣,輕輕的劃開了。


    血液,暗紅色的血液慢慢的滲了出來,真的,就沒一點鮮活的感覺。


    就如同一盤鴨血,豬血一樣,暗紅的擺在那裏,沒有一點點生命的氣息。


    刀過,肉裂。


    細而軟的肋骨都用不到咬骨鉗,剪刀輕輕一絞就應聲而開。


    “擴胸器!”


    張凡輕輕的說了一句。


    護士趕緊把擴胸器遞了過來。


    “小孩的,這是成人的!”張凡頭都沒抬,擴胸器放入他手中的時候,他都不用看,一感覺就知道,這是成年人的,太大了。


    護士的臉都嚇白了,“器械科隻有這一種,我,我……”


    嘭!張凡發火了,真的,在手術台上,張凡就算再嚴肅也沒有對同事發過火。


    可今天,莫名的怒火燒過了張凡的頭頂,手裏明晃晃的擴胸器被張凡一下甩到了手術室的地麵上。


    “去,讓器械科的主任,在手術門口等著我!”


    張凡發火了,張凡罕見的發火了,手術室中原本緊張的氣氛更是提高了不知道有多少個等級。


    所有人的心都提起來了。


    真的,輕易不發火,發火不輕移啊。以前的張凡,在手術中,能克服盡量克服。


    一個醫院,總不能各個都按照他的標準來幹的,哪是不可能的。


    可今天,明明在大會小會上強調,必須保證手術器械的全麵化。


    可器械科的主任就如耳旁風一樣,永遠進的都是特殊戶的。


    錢,你可以賺,但你不能枉顧人命!


    張凡的怒火騰騰,真的,氣的他手都開始發抖了。


    眼看孩子開胸了,可沒有相應的手術器械,這不是殺人是什麽。


    壓了又壓,壓了又壓,要不是患兒,張凡真的想出去指著器械科主任好好的出出氣。


    現在,發火,要是發火能救人,張凡都能把自己燃燒起來。


    可,沒用啊!


    “李主任,靠你了,千萬千萬要撐開胸腔,一定不能出現移位。”


    “好,張院,您放心!”


    心胸外科的主任,咬著牙狠狠的保證到。


    他專業肺部,對於這種固定,是知道厲害關係的。


    孩子太小,都無法用兩個人來固定,老李一雙大手,直接都快把手術視野遮擋到沒有操作空間的地步。


    可,能怎麽樣,現在隻能難上加難的繼續了。


    “張院發火了!”手術室的護士長第一時間就把情況匯報給了歐陽。


    “什麽情況?”歐陽走到無人處,趕緊問道。


    她太了解張凡了,見誰都是向陽花的張凡,竟然發火了,那肯定是怒到了極致。


    護士長匯報完以後,歐陽的臉歘的一下,鐵青鐵青。


    “去,讓器械科主任跑步到手術門口。把這幾年的招標紀錄全部都拿出來。


    你想死,我就敢埋!”歐陽寒著臉對醫務處的主任說道。


    “好!我馬上去。”


    醫務處的主任身上的汗都下來了。歐陽護犢子,特別護犢子,可今天,老太太要六親不認了。


    切開,分離,撐開,擴胸。


    張凡艱難的進入了孩子的胸腔。比鵝蛋大不了多少的心髒在哪裏微弱的跳動著。


    好像隨時就要罷工一樣,咯噔,咯噔,咯噔,一下一下,起伏很小的跳動著。


    “張院,血容量出現不足!”


    “輸血,紅細胞必須保證充足,現在孩子就靠著紅細胞吊著一口氣。”


    醫院的血庫中,血液一袋一袋的朝著手術送,“院長,得備一點了,我怕要是有個意外,這個時間點,來不及求援啊。”


    血庫的主任給歐陽打了電話。


    “好,我知道了。”


    歐陽掛了電話,就開始詢問,“今天來上班的醫生護士有多少人?”


    “八十多人。”


    “準備通知一下,近期內沒有獻過血的,符合標準的,讓他們準備獻血。


    今天獻血的人員,可以有三天的多餘假期。”


    “好,我現在就去通知。”


    醫務處的主任永遠像個影子一樣,隨時隨地的出現在歐陽的身邊。


    “歐院,需要獻血嗎?”


    警察局的負責人聽到了歐陽的說話。


    “現在不缺,但就怕出現意外。”


    “不用醫生護士們獻血,他們還要救死扶傷,歐院,這個任務交給我了。”


    說完,不等歐陽說話,直接走了出去。


    “我是……現在,咱們的兄弟,咱們一同麵對生死,一個鍋裏攪生活的兄弟。


    在今天的出勤的時候,被違法分子用有艾滋血的刀砍傷。


    雪上加霜的是他的孩子,還未滿歲的孩子,心髒病突發,危在旦夕。


    同誌們,兄弟們,我老……請求你們,請求你們有能力獻血的,請立即抵達茶素醫院。


    這不是命令,這是一位老警察的請求,拜托了!”


    一時之間,茶素地區所有的警務車輛和警務波段中,負責人的話語傳了出去。


    然後,市裏的,附近縣區的,藍白相間的警車,不約而同的朝著茶素醫院出發。


    “走,帶上我,咱們兄弟有難了,不去說不過去。”


    “還有我,等等,我也去。”


    黑色洪流,一個集體,一個團體,形成的洪流湧入了茶素醫院。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張凡小說男主角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臧福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臧福生並收藏張凡小說男主角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