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他的喘息聲,她弱聲弱氣地看著他,“我能跟你商量一件事嗎?”


    “可以。”


    季凝容光煥發,這事有戲,“周景墨,我能收回我之前說的話嗎?就是每天陪你跑步那話。”


    他興致盎然地看過來,答得和方才一樣幹脆利索,“不能。”


    “……”


    於是,季凝現在每天就盼著他出差,因為隻要他在家,她就腰酸背疼,整個人跟被拆過一樣。


    然而他今年短短幾個月在家的時間,已經破了他去年的記錄了。


    周母看見季凝每天如行屍走肉般,下樓來吃早餐的樣子,拍了拍她的肩,表示同情。


    她兒子也真是的,一點都不懂憐香惜玉。


    好歹是學過政治的人,怎麽就不知道“可持續發展”呢?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運動讓人腦細胞活性更高,還是最近周景墨的輔導很有成效,總之,她的成績進步還是挺快的。


    學校裏大家都紛紛好奇,來詢問季凝,隻有季凝苦笑,那是被罵出來的。


    她以為周景墨脾氣還算不錯,頂多人冷了點,都沒對誰說過重話,結果呢,沒有誰輔導作業是不瘋的。


    他該罵照罵不誤。


    隻有曹老師清楚,季凝這進步,是有高人指點的。


    他以前隻知道季凝有個對象,叫傅韜,可和那對象在一起的時候,季凝三天兩頭心神不寧的。


    但現在和周景墨結了婚,學習精神足,狀態好多了!


    學生的私事,他不想管太多,但隻要能讓季凝能考上中南大學就行!


    之前雖然覺得八竿子打不著,但現在啊,這兩人越看越般配咯!


    殘陽似血,天空泛著點點白光。


    季凝剛從學校出來,她今天算心情不錯的。


    一模數學考了79分,好歹是及格了,這一切都是周景墨的功勞。


    走到臨近巷子裏,突然響起幾個男生的聲音。


    “真臭,像陰溝裏的老鼠。”


    “把他扒光了,扔進水缸裏,哈哈哈……”


    季凝皺眉,瞥了眼衣服,那是對麵十四高的,也就是目前季凝和董天佑讀的學校。


    這種事在後世管得很嚴,然而在現在,屢見不鮮,尤為嚴重,畢竟沒有天眼。


    那個被欺負人的被擋住了,她看不清,隻聽見對方弱弱地說,“我……我自己脫,你們能不要打我嗎?”


    季凝驚呆了,目光所及是董天佑。


    他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對待。


    他媽總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隻要好好學習就好,其他的都不用管。


    那幾個頭頂著黃色頭發的人一愣,繼而歪著頭笑道,“好啊。”


    董天佑把外麵的夾克衫脫了,露出裏麵的毛衣,毛衣紮在褲子裏。


    幾個人盯著他那過時的毛衣哈哈大笑。


    董天佑仿佛沒聽到似的,又把他媽給織的毛衣脫了。


    他跳進水缸裏,冷得瑟瑟發抖,嘴唇都變白了,“可……可以了嗎?”


    對方眼珠子一轉,“不行,我要你脫光了,去大街上跑。”


    開出這麽氣人的條件,明顯是看他好欺負。


    董天佑:“……我……我已經按你們說的去做了,能不能放我一馬?”


    黃毛少年邪邪一笑,“不能!”


    不僅如此,他剛抽完的煙也沒摁滅,直接扔在了董天佑的毛衣上,董天佑著急忙慌地去撿煙蒂,結果手都被燙傷了,可毛衣上還是燙出一個大洞。


    他眼都紅了,“你們!”


    季凝找來保安的時候,那幾個人正在狠狠咒罵,董天佑蹲在地上,縮成一團,抱著頭,就是一點都不還手。


    “你這個有爹生,沒爹養的狗雜種!”


    “呸!”


    “你們在幹什麽?”看見拿著棍子的保安,這群人一哄而散了。


    季凝瞧見董天佑臉上的青紫,皺著眉去扶他,“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怕除了皮外傷,還有內出血什麽的。


    他人一避,沒讓季凝碰到他。


    他渾身上下都在滴著水,頭發,秋衣,唯獨手裏攥著的那件毛衣大部分還是幹的,隻是留了幾個腳印。


    剛才臉色還是白的,聽到季凝的聲音,這會兒已經鐵青。


    季凝盯著他暗地的眼神,心裏咯噔了一下,那眼神帶著三分陰,七分狠。


    現在就開始了嗎?


    “天佑,旁邊有個衛生所,不如我帶你去……”


    她話還沒說完,董天佑連個“謝謝”都沒說,低著頭,就快速地走了。


    “嗨,這孩子真是,連個道謝都不知道說,不講禮貌!”


    保安都替季凝打抱不平。


    季凝卻沒說什麽,經過發燒那一晚,她想明白了,她不能這麽被動。


    董天佑是於嬸子家遺腹子,於嬸子丈夫很早就走了。


    聽說他爸死前的遺願,就是希望兒子能考狀元。


    董天佑小時候倒也是個喜人的性格,長得白白淨淨的,和大院的孩子還能玩到一塊。


    那時候,季凝也是他的朋友之一,他總是笑著仰望著爬上樹給大家摘桃子的季凝,奶聲奶氣地說,“季凝姐,小心點,”


    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就變了,變得少言寡語。


    或許是那幾次董天佑沒考滿分,下雪的天,於嬸子讓董天佑在董父墓碑前足足跪了一晚,磕了一晚的響頭,額頭流血也不讓他治,現在都還留有那道傷疤,於嬸子說讓他記住,這是他父親對他的懲罰。


    也或許是八歲那年,他已經知羞了,於嬸子還倔強地非要他在外麵洗澡,惹來大家的哄笑聲。


    季凝事後還了解過,董天佑上輩子是殺了人,但那是他被逼到極致了。


    她始終覺得他本性不壞。


    所以季凝心裏那些懼意也就消散了,她凝望著他一瘸一拐的身影,她不會聖母到處處救他,因為他的命運最終還是要靠他自己。


    但既然撞見了,無法做到視而不見,小幫小助一下也算是為自己積德。


    …………


    馮韶晴灰頭土臉地出來,為了今天的畢業論文,她還特意戴上了眼鏡,買了身新衣服。


    就是想著這事兒妥了,今天應該能畢業了,到時候直接去照相館照個相。


    沒想到……居然又被否了,她又要多讀一年的書!而且還不知道到時候能不能順利畢業。


    她氣得渾身發抖,越想越忿忿不平,她辛辛苦苦的,上頭的人一句話就可以否決了她所有的努力!


    怎麽,是嫌她送得少了嗎?


    腦子裏一股熱血跟水柱似的噴湧出來,她很快又衝了進去,“高卿沅,你收了我的禮,憑什麽不讓我畢業?”


    現場還有好幾位教授,驚詫的眼神落在高教授,也就是周母身上。


    周母正在評選高級職稱,在這個節骨眼上居然鬧出這麽不風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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