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至三人是最後領取玉牌的,他朝那管事客氣問道:“這位管事,雖秘境中多有艱險,但人禍最是頻繁且難防。不知楚小姐除此畫像外,可還有其他能證明其身份的特別之處?”
那管事一聽便心領神會過來,若此番小姐失蹤是與那五名好友相關,即便她僥幸逃脫為了躲避追殺也會易容而行。思及此,他看向一旁的城主。
楚天遠自然也聽到了劉至所言,走過來將他打量一番後想了想才傳音道:“當年夫人為小女打耳洞時她曾不願,以至於頭一個耳洞並未打好留有印記,不仔細卻是看不出來,後來重新於偏外側又打了一個。那印記與耳洞在齊平位置,留心可見。”
劉至點了點頭:“多謝城主告之,寶某記下了。”
楚天遠卻又道:“若此事當真為人禍,待道友尋得小女後還請莫要聲張,本城主事後自會料理。”
劉至微微一笑:“這是自然,若寶某僥幸能尋回令愛隻負責將其安全送回,其餘不是寶某該管之事定然不會多言一句。”
楚天遠滿意的點了點頭,目送三人離去。
此時再無外人在場,一眾侍衛也全撤了下去。那老管事問道:“城主如何看待此事,那幾人與小姐都是相交多年的摯友從不見有什麽齟齬之處,若當真是其中出了問題又該如何?”
楚天遠眼中閃過一抹寒光:“女兒長大了許多事情埋在心裏並不與父母商量,與那幾人究竟如何誰也不清楚。但若他們膽敢加害碧青,本城主必不會輕饒。”言罷甩袖離去。
待回到書房之後楚天遠靜靜坐了會兒,對著空曠的室內道:“派人下去仔細探查,碧青與那五人之間可有什麽糾葛,任何蛛絲馬跡都不可放過。”
室內無人回應,隻開著的雕花窗前飄過一縷微不可察的清風。
彼時劉至三人還在許州城內,並非他們不著急趕往梯雲秘境,而是手中線索實在太少,城主府派出數批人員去尋都是無功而返可見並不容易。眼下又競爭者眾多,若同在一處開始搜尋指不定為了靈石前途那幫人先要內訌起來,自相殘殺。倒不如避開鋒芒,先於可著手的地方調查一二。於是三人分別前往尤乾、王美婷、付伯書、蔣小婉以及陳倩五人府上打探消息。
這五人家族在許州城也算是小有名氣,經營著規模不大不小的產業,更因家中子弟與城主女兒交好的關係而得了不少便利。六日打探下來三人得了不少秘辛,那尤二郎與楚碧青確實為青梅竹馬,二人少時同在許州第一大儒周真人座下修習,那付伯書為尤二郎之友,王美婷是其表妹,蔣小婉與陳倩則因家中與城主府有往來而結識。
多年以來,這幾人常在一同玩樂曆練,修為也是不相上下,為城中年輕一代十分有名的六人組。去年隱有風聲傳出蔣小婉傾慕尤二郎,可礙於楚碧青之故一直將心意放在心中,害了相思病曾數月臥榻不起,之後似是想通了又好轉起來。據說楚碧青與尤二郎對此事皆是不知,既已過去也無人再提起,更無好事者搬弄是非。幾人一如往常般相處。直至此番結伴前往梯雲秘境,也再未有其他事情傳出。
而從王美婷家中侍女談論中得知付伯書對蔣小婉一見傾心,王美婷曾勸過他,蔣小婉對他並無情愫誤再執迷不悟,二人因此還吵過兩回。那陳倩則是個悶油葫蘆,雖與眾人一道卻最是寡言少語,也不知為何偏偏楚碧青獨對她青睞有加,凡事都喜歡帶上她與眾人一起。
“楚碧青是否對蔣小婉心意一無所知尚且不論,那尤二郎又不是榆木疙瘩,對女子傾慕之心豈會全然不知?何況先前又有傳言這兩人暗通款曲,空穴不來風依我看絕對有問題。再說了,既無人點破又無好事者搬弄是非那這事情又是如何傳出來的?怎地別人都知曉,偏偏楚尤二人不知?這些情啊愛啊最是阻礙修行,年輕人偏偏看不破自尋煩惱,保不準,就是因愛生恨,不是蔣小婉想借此機會除了楚碧青,便是那楚碧青想趁機除了蔣小婉。”成紅玉評價道。
嚴立看著他年輕的臉龐心道此人莫不是年輕人,哪裏來的看破紅塵的覺悟這般說別人?想了想道:“即便如此,那為何幾人全都沒了消息?他們大可將對方除了之後編造一段謊話瞞過眾人,若是楚碧青殺了蔣小婉以她城主女兒身份,想要掩蓋此事不難。若是蔣小婉殺了楚碧青,那其餘人怕被牽連一樣可以同她隱瞞真相。”
“那你說是為何,莫非當真是被秘境中的那夥賊人下了毒手?”成紅玉不解道。
“真相究竟如何不得而知,反正這幾人之間並不是那麽單純就對了。除此之外,我打探到陳倩原來也是要在周真人座下修習的,楚碧青後來者居上擠了她的位置才不得已轉投他人門下。不過,這也隻是傳言,做不得準數。”嚴立道。
“這幾家後輩失蹤後,除尤二郎家比較著急外,其餘四家倒是都鎮定的很,也不知是確定他們無事還是打算全靠城主府替他們做主,傀儡盯梢多日也不見其長輩有多緊張,一切照常。既然此處再無線索,那便去秘境中探探究竟。眼下已經過去了六日,前期那些爾虞我詐打打殺殺也差不多該結束了。”劉至道。
成紅玉頷首道:“屆時我等分頭行動,若得那幾人下落先聯絡彼此,等會合後再一同行動。”
三人定下之後便直往梯雲秘境而去。
梯雲秘境坐落於許州城八百裏外的梯雲穀中,劉至三人到時隻見一座三人高的金屬拱門突兀的立在一片白霧環繞的山穀之中。周圍空寂,並無其他修士身影。那拱門非是一體鑄就,而是由無數金石拚接而成,其上刻有未知的符文顯然是人工造就。門內籠罩著濃重的白霧,並不能看清楚其中景象。
“這便是梯雲秘境了。二位道友,進入後一定要謹慎而行,這裏頭多是殺人不眨眼之輩,利益當前沒有一點道義可言。若是察覺有危險請務必聯絡成某,必當第一時間趕來。”成紅玉道。他也是第一次來到這裏,心中躍躍欲試,可是又擔心多寶二人出現意外不由再三提醒。其實他原本打算與寶道友同行,未來的大丹師自然要好好保護,可是對方卻堅持分開行動從而擴大搜索範圍。他拗不過對方,再加上對方有厲害的黑金大王守護,這才不得不答應下來。
“道友放心,我心中有數。”劉至道。
三人先後進入秘境之中,眼前豁然開朗。隻見周圍是茫茫戈壁,黃沙在風中徘徊,西邊的遠處遙遙可見坐落著一座破敗古城。北麵目之所及處有一些低矮的山石,東麵則空無一物。三人身後除那扇拱門外也是一片戈壁,一眼望不見盡頭。
“梯雲秘境便是指西邊那座古城,一百多年的歲月定然早有人探查過其餘地方,不如我等先到城中之後再分開探查?”成紅玉道。
劉至嚴立二人並不反對,三人很快來到城下,此時才發現古城牆高聳綿長遠比看上去的要壯闊很多。破舊的城門大敞著,其上的文字卻不知被什麽劃去無從辨認。
三人行到城內,隻見數道寬敞的驛道綿延各方。一些破敗的石頭砌成的房屋坐落其中,高低大小望不見盡頭,街道坊市林立,隻是處處荒涼。
“就在此地分開吧,我往西行,成道友向北,多管事往東。”劉至道。
眾人沒有異議,很快分散開來。
劉至待二人走後才尋了附近一處破舊的房子進入其中,召出十幾隻傀儡犬與一群隱形傀儡蜜蜂分成三隊分別往城外的北麵、東麵以及南麵搜尋而去。做完這些他才不緊不慢的走出房子往城北一路探去。
城中民居造型獨特俱是半圓造型,商鋪則為二層或者三層圓頂建築。門與窗戶皆為鐵製,其上鑲嵌著五彩琉璃片,雖破損不堪猶可見當年形狀,光線折射之下便是現在看來也是美麗非常。如此大規模的琉璃彩片委實不多見,可見當時此城之繁華。
劉至行了兩個多時辰,未遇見一人,隻有自己的衣袍在輕響。
黑金大王好奇看了一路,此時也漸漸覺得無趣起來。
“不是說城中多機關傀儡嗎,怎地一個未見?”
劉至回道:“或許是還未到地方,也或許是路過了隻是走的巧沒有觸發。”
“不如進去這些商鋪中看看,說不定能撿到什麽寶貝。”
劉至輕笑道:“你想的倒好,別說寶貝便是一塊破銅爛鐵也早被人收了去,哪裏還輪得到咱們。”
“那可未必,就像有些人金子便在眼前也是看不見,運勢不同結果自然不同。”黑金大王不服氣道,一躍跳到旁邊一戶破窗之上轉眼便鑽了進去。
劉至心中一動,此言倒是有些道理。其實一路行來他也覺得奇怪,按說尋找城主千金的有五百多人,雖說那些人比他早行動幾日但也不至於一個不見,還有其他從赤明界各地前來此處曆練的修士想來也不在少數,可是也不曾遇見。他數次以神識探查周圍卻也毫無結果,似乎空蕩蕩的城中隻他一人,可是嚴立與成紅玉也才離開不久。或許是有什麽隔絕之物將眾人氣息很好的掩蓋了起來。
思及此,他看了看眼前這座破敗的屋舍推門而入。所見空空蕩蕩,隻幾個破碎瓦罐倒在牆邊。行到裏間卻是意外,其布局竟類似一個鐵匠作坊,屋子正中豎著一個廢棄的大火爐,旁邊放著一塊大鐵砧,還有許多厚重的石模七倒八歪在一旁。
這時黑金大王從旁邊一間屋子裏鑽出來,說道:“這戶還有個地窖,雖然兒子看來沒有什麽特別之處,但總覺得還是叫父親過來看看的好。”
劉至聞言當即便與黑金大王一同下到地窖之中,以靈燈照亮周圍後,隻見一些不知道壞了多少年的木頭用具堆疊在角落並沒有其他特別之處。
“你覺得是哪裏不對?”
黑金大王搖了搖頭:“說不上來,兒子以神識查探過地下也是沒有發現。”
劉至心中一動,將綠甲仙喚了出來。
綠甲仙前一刻還在呆呆的看著藥園內的一株靈草發呆轉眼便到了一處地窖之中也是嚇了一跳。看見劉至與黑金大王後立刻明白過來。
“主人召我前來可是要尋找靈脈?”
一道略顯亢奮的聲音傳入劉至腦中,顯然綠甲仙正在克製自己的激動。
“黑金大王覺得這裏或許有什麽東西,可是又查不出,所以還要麻煩你尋找一番。”劉至笑道。
“這有何難,待我去地下一看便知,還請主人稍後。”綠甲仙一聽果然有自己的用武之地,身形一轉便隱入了地下。
數息之後劉至腦中傳來綠甲仙的聲音:“主人,這底下有一隻小狗。”
小狗?劉至有些疑惑:“活的死的,能否將之帶上來?”
“可以,主人稍等。”
不多時便見綠甲仙從地麵浮起,一隻不知是何種金屬材料製成的小狗被扔在地上,兩掌大小,肥嘟嘟的造型甚是可愛。
“哎呀呀,這狗莫非是那時之人的玩具?”黑金大王好奇的繞著那犬轉了兩圈。
突然那犬竟仿佛從睡夢中驚醒,瞬間睜開雙眼“汪汪”叫了兩聲。
“哎呀!”黑金大王被突來的犬吠驚到,一個趔趄。
綠甲仙也是驚悚的豎起身體做出防禦姿態。
劉至起初吃驚,隨即驚喜道:“此乃傀儡犬,如此靈動可愛的造型卻與現下隻為追求效用所製大為不同。”
他見獵心起,見那小犬夾著尾巴警惕的看著自己,想了想蹲下身來朝它伸出手,麵帶笑容溫柔道:“咗咗,乖狗,過來。”
那小犬並不上前,甚至齜牙咧嘴,試圖要以氣勢喝退劉至。然而旁邊巨大的甲蟲卻叫它犯怵,聲音越叫越低,小小的身軀也退至牆角,再無可退之處。
劉至見此眼中光芒大盛:“雖製作粗糙但其行為表現卻與真犬別無二致,更為難得的是在沒有主人發號施令的情況下它可自行如此,這是何等能工巧匠才能造就?”
在劉至耐著性子再三哄誘之下,那小犬猶豫再三還是爬了過來,壯著膽子將頭貼在劉至掌中蹭了蹭,嘴中發出低低的嗚嗚聲音。
劉至將它抱起認真打量,當真除了金屬的外表之外與尋常真犬一般無二,黑寶石般的眼珠活靈活現的轉動,看著劉至的眼神既有害怕又有渴望,仿若其中住著一具活生生的靈魂。
“了不起,太了不起了!究竟是何種高超的技藝才能造出這麽逼真的傀儡,鬼斧神工也不過如此。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劉至難得如此激動,看著傀儡犬幾乎陷入狂熱之中。“綠甲仙,麻煩你到周圍仔細查探,看看可否找出其餘傀儡。”
綠甲仙得了命令,很快鑽入地下到附近各處尋找起來。黑金大王也十分好奇,若非是個鐵疙瘩,與真犬別無二致。
劉至行到樓上,抱著傀儡犬上下左右細看,很想將其拆解了仔細研究,但看著小狗可憐兮兮的眼神又按捺下來,心道:此時不是研究的時候,待日後再說。
他一連進入幾十戶屋中查看,其中竟有四分之一擁有鐵砧等物。半日之後,綠甲仙回轉,從其儲物戒中抖出一堆稀奇古怪的東西。一隻會唱歌小鳥,會自動研磨的石磨,劃槳的小舟,可變作矮凳的烏龜,精巧的農具...多為玩具以及生活用具,可見當時製作這些東西已經深入民間,十分普遍。
這時忽有一道低沉細微的聲音傳入耳中,仿佛就在身邊有似乎是在一牆之隔的屋外。隻見一名男子說道:“這究竟是哪裏,怎兜兜轉轉半日出不去?”劉至聞言立即將傀儡犬與綠甲仙收入小界之中,黑金大王果斷藏於他發間,警惕四周。可二人等了片刻也不見接下來有什麽動靜,劉至行到外麵一看,周圍靜悄悄的哪裏有人?
黑金大王也是奇怪,想了想道:“都說這秘境中遍布機關傀儡,傀儡是見著了,機關卻還沒有碰見。莫非方才那人便是被什麽機關隔了開來,肉眼不可見也。”
劉至在四周仔細尋了個遍卻也沒有發現什麽特別之處,可惜那人隻說了寥寥兩句,再無更多信息。他又將綠甲仙放了出來,叫其在地下查探,若是尋到密道地宮之類的再來回報。
如此又行了半日,忽的身後有腳步聲傳來,顯然是來人故意讓他聽見。
劉至停下腳步回頭看去,隻見一名身穿短打的精神壯漢正看著自己,真人初期修為,實力與自己不相上下。
“道友何故跟著在下?”劉至問道。
那人有些尷尬,但很快回道:“誤會,誤會,非是我要跟著道友,而是走著走著便莫名其妙到了道友身後。”
劉至蹙眉,仔細回想確實是突然聽到的腳步聲。他打量一番四周,仍舊是平平無奇的街道房舍,看不出有哪裏不同。想了想問道:“道友先前是在何處?”
那壯漢道:“先前便是在城中轉悠,這地方到處大同小異看上去哪裏都一樣,並不能分辨先前是在哪裏。在下道號千裏,不知道友如何稱呼?”
劉至想也不想胡謅道:“原來是千裏真人,在下觀石,幸會幸會。不知道友可是一人來此?”
千裏真人頷首道:“正是,道友可要與我同行?”
劉至想起曾在城主府見過此人相貌,如今互為競爭對手,此人卻邀他同行莫不是動了歪念?自他晉級真人境後還未與人交過手,若此人當真要對他不利也正好試試身手。
他心中冷笑,卻也不懼,直接拒絕道:“多謝道友好意,我卻還有幾位同伴在附近,不便與道友一起。請。”說罷,隻看對方是識趣離開還是繼續糾纏。
那壯漢似有遺憾道:“原來如此,那我便先行一步,觀石道友,告辭。”說著上前幾步即將與劉至擦身而過。
卻在此時突發驚變,一道寒芒閃過鋒銳利刃直向劉至脖子劃來。眼看劉至避無可避,那壯漢眼中露出得逞的精光,嘴角抑製不住勾起笑意,收斂殺意叫對方放鬆警惕,以他速度出其不意之下對方必不能逃。正得意間卻突然感到心口一寒,低頭去看,卻見胸前刺出一把尖刀。那尖刀又朝前狠狠捅了一下,隨即毫不猶豫拔出,鮮血四濺。
壯漢踉蹌倒退兩步努力穩住身形,他一臉錯愕,眨了眨眼睛卻見眼前之人仍在原地,甚至連表情都沒有絲毫變化,才知對方早有防備,是自己大意了。轉頭去看的同時利刃猛地朝後刺出,然而他的頭顱先一步飛起,身後另一位觀石真人一臉冷漠的收回了尖刀,化為戒指戴在手指之上,正是可隨意變化形態的如意寶簪。
彼時千裏真人即將靠近劉至時,他早已布好了分身幻象停留原地,自身則利用空間置換到了千裏真人身後。結果,果然被他料中,當真是防人之心不可無。
為防事情有變,劉至毫不猶豫丟出縛靈網將其整個罩住,取下對方儲物戒後招出鎖魂幡將其屍身頭顱連同尚未逃出的元嬰一並丟了進去,被襲與反殺皆在數息之內快速完成。收起鎖魂幡後劉至麵上鎮定毫無波瀾,看不出前一刻才經曆過生死。
黑金大王心有餘悸道:“幸虧父親出手果決,我雖一直防備著他但當時若非父親以幻象迷惑對方,一旦對方動手我卻隻能被動防禦,失了先手。”
劉至冷靜道:“若我留在原地至多避開襲擊,卻要與他正麵對上。此人修為不亞於我,若不能一擊必殺還不知要與他纏鬥多久,屆時若他還有其他幫手或者引來其他人,則我必敗無疑。”
那管事一聽便心領神會過來,若此番小姐失蹤是與那五名好友相關,即便她僥幸逃脫為了躲避追殺也會易容而行。思及此,他看向一旁的城主。
楚天遠自然也聽到了劉至所言,走過來將他打量一番後想了想才傳音道:“當年夫人為小女打耳洞時她曾不願,以至於頭一個耳洞並未打好留有印記,不仔細卻是看不出來,後來重新於偏外側又打了一個。那印記與耳洞在齊平位置,留心可見。”
劉至點了點頭:“多謝城主告之,寶某記下了。”
楚天遠卻又道:“若此事當真為人禍,待道友尋得小女後還請莫要聲張,本城主事後自會料理。”
劉至微微一笑:“這是自然,若寶某僥幸能尋回令愛隻負責將其安全送回,其餘不是寶某該管之事定然不會多言一句。”
楚天遠滿意的點了點頭,目送三人離去。
此時再無外人在場,一眾侍衛也全撤了下去。那老管事問道:“城主如何看待此事,那幾人與小姐都是相交多年的摯友從不見有什麽齟齬之處,若當真是其中出了問題又該如何?”
楚天遠眼中閃過一抹寒光:“女兒長大了許多事情埋在心裏並不與父母商量,與那幾人究竟如何誰也不清楚。但若他們膽敢加害碧青,本城主必不會輕饒。”言罷甩袖離去。
待回到書房之後楚天遠靜靜坐了會兒,對著空曠的室內道:“派人下去仔細探查,碧青與那五人之間可有什麽糾葛,任何蛛絲馬跡都不可放過。”
室內無人回應,隻開著的雕花窗前飄過一縷微不可察的清風。
彼時劉至三人還在許州城內,並非他們不著急趕往梯雲秘境,而是手中線索實在太少,城主府派出數批人員去尋都是無功而返可見並不容易。眼下又競爭者眾多,若同在一處開始搜尋指不定為了靈石前途那幫人先要內訌起來,自相殘殺。倒不如避開鋒芒,先於可著手的地方調查一二。於是三人分別前往尤乾、王美婷、付伯書、蔣小婉以及陳倩五人府上打探消息。
這五人家族在許州城也算是小有名氣,經營著規模不大不小的產業,更因家中子弟與城主女兒交好的關係而得了不少便利。六日打探下來三人得了不少秘辛,那尤二郎與楚碧青確實為青梅竹馬,二人少時同在許州第一大儒周真人座下修習,那付伯書為尤二郎之友,王美婷是其表妹,蔣小婉與陳倩則因家中與城主府有往來而結識。
多年以來,這幾人常在一同玩樂曆練,修為也是不相上下,為城中年輕一代十分有名的六人組。去年隱有風聲傳出蔣小婉傾慕尤二郎,可礙於楚碧青之故一直將心意放在心中,害了相思病曾數月臥榻不起,之後似是想通了又好轉起來。據說楚碧青與尤二郎對此事皆是不知,既已過去也無人再提起,更無好事者搬弄是非。幾人一如往常般相處。直至此番結伴前往梯雲秘境,也再未有其他事情傳出。
而從王美婷家中侍女談論中得知付伯書對蔣小婉一見傾心,王美婷曾勸過他,蔣小婉對他並無情愫誤再執迷不悟,二人因此還吵過兩回。那陳倩則是個悶油葫蘆,雖與眾人一道卻最是寡言少語,也不知為何偏偏楚碧青獨對她青睞有加,凡事都喜歡帶上她與眾人一起。
“楚碧青是否對蔣小婉心意一無所知尚且不論,那尤二郎又不是榆木疙瘩,對女子傾慕之心豈會全然不知?何況先前又有傳言這兩人暗通款曲,空穴不來風依我看絕對有問題。再說了,既無人點破又無好事者搬弄是非那這事情又是如何傳出來的?怎地別人都知曉,偏偏楚尤二人不知?這些情啊愛啊最是阻礙修行,年輕人偏偏看不破自尋煩惱,保不準,就是因愛生恨,不是蔣小婉想借此機會除了楚碧青,便是那楚碧青想趁機除了蔣小婉。”成紅玉評價道。
嚴立看著他年輕的臉龐心道此人莫不是年輕人,哪裏來的看破紅塵的覺悟這般說別人?想了想道:“即便如此,那為何幾人全都沒了消息?他們大可將對方除了之後編造一段謊話瞞過眾人,若是楚碧青殺了蔣小婉以她城主女兒身份,想要掩蓋此事不難。若是蔣小婉殺了楚碧青,那其餘人怕被牽連一樣可以同她隱瞞真相。”
“那你說是為何,莫非當真是被秘境中的那夥賊人下了毒手?”成紅玉不解道。
“真相究竟如何不得而知,反正這幾人之間並不是那麽單純就對了。除此之外,我打探到陳倩原來也是要在周真人座下修習的,楚碧青後來者居上擠了她的位置才不得已轉投他人門下。不過,這也隻是傳言,做不得準數。”嚴立道。
“這幾家後輩失蹤後,除尤二郎家比較著急外,其餘四家倒是都鎮定的很,也不知是確定他們無事還是打算全靠城主府替他們做主,傀儡盯梢多日也不見其長輩有多緊張,一切照常。既然此處再無線索,那便去秘境中探探究竟。眼下已經過去了六日,前期那些爾虞我詐打打殺殺也差不多該結束了。”劉至道。
成紅玉頷首道:“屆時我等分頭行動,若得那幾人下落先聯絡彼此,等會合後再一同行動。”
三人定下之後便直往梯雲秘境而去。
梯雲秘境坐落於許州城八百裏外的梯雲穀中,劉至三人到時隻見一座三人高的金屬拱門突兀的立在一片白霧環繞的山穀之中。周圍空寂,並無其他修士身影。那拱門非是一體鑄就,而是由無數金石拚接而成,其上刻有未知的符文顯然是人工造就。門內籠罩著濃重的白霧,並不能看清楚其中景象。
“這便是梯雲秘境了。二位道友,進入後一定要謹慎而行,這裏頭多是殺人不眨眼之輩,利益當前沒有一點道義可言。若是察覺有危險請務必聯絡成某,必當第一時間趕來。”成紅玉道。他也是第一次來到這裏,心中躍躍欲試,可是又擔心多寶二人出現意外不由再三提醒。其實他原本打算與寶道友同行,未來的大丹師自然要好好保護,可是對方卻堅持分開行動從而擴大搜索範圍。他拗不過對方,再加上對方有厲害的黑金大王守護,這才不得不答應下來。
“道友放心,我心中有數。”劉至道。
三人先後進入秘境之中,眼前豁然開朗。隻見周圍是茫茫戈壁,黃沙在風中徘徊,西邊的遠處遙遙可見坐落著一座破敗古城。北麵目之所及處有一些低矮的山石,東麵則空無一物。三人身後除那扇拱門外也是一片戈壁,一眼望不見盡頭。
“梯雲秘境便是指西邊那座古城,一百多年的歲月定然早有人探查過其餘地方,不如我等先到城中之後再分開探查?”成紅玉道。
劉至嚴立二人並不反對,三人很快來到城下,此時才發現古城牆高聳綿長遠比看上去的要壯闊很多。破舊的城門大敞著,其上的文字卻不知被什麽劃去無從辨認。
三人行到城內,隻見數道寬敞的驛道綿延各方。一些破敗的石頭砌成的房屋坐落其中,高低大小望不見盡頭,街道坊市林立,隻是處處荒涼。
“就在此地分開吧,我往西行,成道友向北,多管事往東。”劉至道。
眾人沒有異議,很快分散開來。
劉至待二人走後才尋了附近一處破舊的房子進入其中,召出十幾隻傀儡犬與一群隱形傀儡蜜蜂分成三隊分別往城外的北麵、東麵以及南麵搜尋而去。做完這些他才不緊不慢的走出房子往城北一路探去。
城中民居造型獨特俱是半圓造型,商鋪則為二層或者三層圓頂建築。門與窗戶皆為鐵製,其上鑲嵌著五彩琉璃片,雖破損不堪猶可見當年形狀,光線折射之下便是現在看來也是美麗非常。如此大規模的琉璃彩片委實不多見,可見當時此城之繁華。
劉至行了兩個多時辰,未遇見一人,隻有自己的衣袍在輕響。
黑金大王好奇看了一路,此時也漸漸覺得無趣起來。
“不是說城中多機關傀儡嗎,怎地一個未見?”
劉至回道:“或許是還未到地方,也或許是路過了隻是走的巧沒有觸發。”
“不如進去這些商鋪中看看,說不定能撿到什麽寶貝。”
劉至輕笑道:“你想的倒好,別說寶貝便是一塊破銅爛鐵也早被人收了去,哪裏還輪得到咱們。”
“那可未必,就像有些人金子便在眼前也是看不見,運勢不同結果自然不同。”黑金大王不服氣道,一躍跳到旁邊一戶破窗之上轉眼便鑽了進去。
劉至心中一動,此言倒是有些道理。其實一路行來他也覺得奇怪,按說尋找城主千金的有五百多人,雖說那些人比他早行動幾日但也不至於一個不見,還有其他從赤明界各地前來此處曆練的修士想來也不在少數,可是也不曾遇見。他數次以神識探查周圍卻也毫無結果,似乎空蕩蕩的城中隻他一人,可是嚴立與成紅玉也才離開不久。或許是有什麽隔絕之物將眾人氣息很好的掩蓋了起來。
思及此,他看了看眼前這座破敗的屋舍推門而入。所見空空蕩蕩,隻幾個破碎瓦罐倒在牆邊。行到裏間卻是意外,其布局竟類似一個鐵匠作坊,屋子正中豎著一個廢棄的大火爐,旁邊放著一塊大鐵砧,還有許多厚重的石模七倒八歪在一旁。
這時黑金大王從旁邊一間屋子裏鑽出來,說道:“這戶還有個地窖,雖然兒子看來沒有什麽特別之處,但總覺得還是叫父親過來看看的好。”
劉至聞言當即便與黑金大王一同下到地窖之中,以靈燈照亮周圍後,隻見一些不知道壞了多少年的木頭用具堆疊在角落並沒有其他特別之處。
“你覺得是哪裏不對?”
黑金大王搖了搖頭:“說不上來,兒子以神識查探過地下也是沒有發現。”
劉至心中一動,將綠甲仙喚了出來。
綠甲仙前一刻還在呆呆的看著藥園內的一株靈草發呆轉眼便到了一處地窖之中也是嚇了一跳。看見劉至與黑金大王後立刻明白過來。
“主人召我前來可是要尋找靈脈?”
一道略顯亢奮的聲音傳入劉至腦中,顯然綠甲仙正在克製自己的激動。
“黑金大王覺得這裏或許有什麽東西,可是又查不出,所以還要麻煩你尋找一番。”劉至笑道。
“這有何難,待我去地下一看便知,還請主人稍後。”綠甲仙一聽果然有自己的用武之地,身形一轉便隱入了地下。
數息之後劉至腦中傳來綠甲仙的聲音:“主人,這底下有一隻小狗。”
小狗?劉至有些疑惑:“活的死的,能否將之帶上來?”
“可以,主人稍等。”
不多時便見綠甲仙從地麵浮起,一隻不知是何種金屬材料製成的小狗被扔在地上,兩掌大小,肥嘟嘟的造型甚是可愛。
“哎呀呀,這狗莫非是那時之人的玩具?”黑金大王好奇的繞著那犬轉了兩圈。
突然那犬竟仿佛從睡夢中驚醒,瞬間睜開雙眼“汪汪”叫了兩聲。
“哎呀!”黑金大王被突來的犬吠驚到,一個趔趄。
綠甲仙也是驚悚的豎起身體做出防禦姿態。
劉至起初吃驚,隨即驚喜道:“此乃傀儡犬,如此靈動可愛的造型卻與現下隻為追求效用所製大為不同。”
他見獵心起,見那小犬夾著尾巴警惕的看著自己,想了想蹲下身來朝它伸出手,麵帶笑容溫柔道:“咗咗,乖狗,過來。”
那小犬並不上前,甚至齜牙咧嘴,試圖要以氣勢喝退劉至。然而旁邊巨大的甲蟲卻叫它犯怵,聲音越叫越低,小小的身軀也退至牆角,再無可退之處。
劉至見此眼中光芒大盛:“雖製作粗糙但其行為表現卻與真犬別無二致,更為難得的是在沒有主人發號施令的情況下它可自行如此,這是何等能工巧匠才能造就?”
在劉至耐著性子再三哄誘之下,那小犬猶豫再三還是爬了過來,壯著膽子將頭貼在劉至掌中蹭了蹭,嘴中發出低低的嗚嗚聲音。
劉至將它抱起認真打量,當真除了金屬的外表之外與尋常真犬一般無二,黑寶石般的眼珠活靈活現的轉動,看著劉至的眼神既有害怕又有渴望,仿若其中住著一具活生生的靈魂。
“了不起,太了不起了!究竟是何種高超的技藝才能造出這麽逼真的傀儡,鬼斧神工也不過如此。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劉至難得如此激動,看著傀儡犬幾乎陷入狂熱之中。“綠甲仙,麻煩你到周圍仔細查探,看看可否找出其餘傀儡。”
綠甲仙得了命令,很快鑽入地下到附近各處尋找起來。黑金大王也十分好奇,若非是個鐵疙瘩,與真犬別無二致。
劉至行到樓上,抱著傀儡犬上下左右細看,很想將其拆解了仔細研究,但看著小狗可憐兮兮的眼神又按捺下來,心道:此時不是研究的時候,待日後再說。
他一連進入幾十戶屋中查看,其中竟有四分之一擁有鐵砧等物。半日之後,綠甲仙回轉,從其儲物戒中抖出一堆稀奇古怪的東西。一隻會唱歌小鳥,會自動研磨的石磨,劃槳的小舟,可變作矮凳的烏龜,精巧的農具...多為玩具以及生活用具,可見當時製作這些東西已經深入民間,十分普遍。
這時忽有一道低沉細微的聲音傳入耳中,仿佛就在身邊有似乎是在一牆之隔的屋外。隻見一名男子說道:“這究竟是哪裏,怎兜兜轉轉半日出不去?”劉至聞言立即將傀儡犬與綠甲仙收入小界之中,黑金大王果斷藏於他發間,警惕四周。可二人等了片刻也不見接下來有什麽動靜,劉至行到外麵一看,周圍靜悄悄的哪裏有人?
黑金大王也是奇怪,想了想道:“都說這秘境中遍布機關傀儡,傀儡是見著了,機關卻還沒有碰見。莫非方才那人便是被什麽機關隔了開來,肉眼不可見也。”
劉至在四周仔細尋了個遍卻也沒有發現什麽特別之處,可惜那人隻說了寥寥兩句,再無更多信息。他又將綠甲仙放了出來,叫其在地下查探,若是尋到密道地宮之類的再來回報。
如此又行了半日,忽的身後有腳步聲傳來,顯然是來人故意讓他聽見。
劉至停下腳步回頭看去,隻見一名身穿短打的精神壯漢正看著自己,真人初期修為,實力與自己不相上下。
“道友何故跟著在下?”劉至問道。
那人有些尷尬,但很快回道:“誤會,誤會,非是我要跟著道友,而是走著走著便莫名其妙到了道友身後。”
劉至蹙眉,仔細回想確實是突然聽到的腳步聲。他打量一番四周,仍舊是平平無奇的街道房舍,看不出有哪裏不同。想了想問道:“道友先前是在何處?”
那壯漢道:“先前便是在城中轉悠,這地方到處大同小異看上去哪裏都一樣,並不能分辨先前是在哪裏。在下道號千裏,不知道友如何稱呼?”
劉至想也不想胡謅道:“原來是千裏真人,在下觀石,幸會幸會。不知道友可是一人來此?”
千裏真人頷首道:“正是,道友可要與我同行?”
劉至想起曾在城主府見過此人相貌,如今互為競爭對手,此人卻邀他同行莫不是動了歪念?自他晉級真人境後還未與人交過手,若此人當真要對他不利也正好試試身手。
他心中冷笑,卻也不懼,直接拒絕道:“多謝道友好意,我卻還有幾位同伴在附近,不便與道友一起。請。”說罷,隻看對方是識趣離開還是繼續糾纏。
那壯漢似有遺憾道:“原來如此,那我便先行一步,觀石道友,告辭。”說著上前幾步即將與劉至擦身而過。
卻在此時突發驚變,一道寒芒閃過鋒銳利刃直向劉至脖子劃來。眼看劉至避無可避,那壯漢眼中露出得逞的精光,嘴角抑製不住勾起笑意,收斂殺意叫對方放鬆警惕,以他速度出其不意之下對方必不能逃。正得意間卻突然感到心口一寒,低頭去看,卻見胸前刺出一把尖刀。那尖刀又朝前狠狠捅了一下,隨即毫不猶豫拔出,鮮血四濺。
壯漢踉蹌倒退兩步努力穩住身形,他一臉錯愕,眨了眨眼睛卻見眼前之人仍在原地,甚至連表情都沒有絲毫變化,才知對方早有防備,是自己大意了。轉頭去看的同時利刃猛地朝後刺出,然而他的頭顱先一步飛起,身後另一位觀石真人一臉冷漠的收回了尖刀,化為戒指戴在手指之上,正是可隨意變化形態的如意寶簪。
彼時千裏真人即將靠近劉至時,他早已布好了分身幻象停留原地,自身則利用空間置換到了千裏真人身後。結果,果然被他料中,當真是防人之心不可無。
為防事情有變,劉至毫不猶豫丟出縛靈網將其整個罩住,取下對方儲物戒後招出鎖魂幡將其屍身頭顱連同尚未逃出的元嬰一並丟了進去,被襲與反殺皆在數息之內快速完成。收起鎖魂幡後劉至麵上鎮定毫無波瀾,看不出前一刻才經曆過生死。
黑金大王心有餘悸道:“幸虧父親出手果決,我雖一直防備著他但當時若非父親以幻象迷惑對方,一旦對方動手我卻隻能被動防禦,失了先手。”
劉至冷靜道:“若我留在原地至多避開襲擊,卻要與他正麵對上。此人修為不亞於我,若不能一擊必殺還不知要與他纏鬥多久,屆時若他還有其他幫手或者引來其他人,則我必敗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