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至三人雖然心中好奇但也不敢多問,跟在自家尊師身後一直行到了峰主所在的主殿。殿外被設了禁製,無形的壁障將四人隔絕在外。星霜確定周圍並無他人之後這才抬手解除了禁製,待到三名弟子全部進入其中她才將此地重新封印起來。


    轉過身來星霜隻見自家三名弟子正好奇的打量著眼前的殿宇,其內布置本與其他峰主殿大同小異,但眼前所見卻是大相徑庭,所有的東西都被毀壞淩亂不堪,地上、牆麵乃至天花板皆有大片陳舊幹涸的黒褐色血跡,一看便知從前這裏發生過十分血腥的大事。


    星霜叮囑道:“這座峰上的一切都為宗門禁忌,切記看過便忘,莫要多問。”


    三人點頭應是,隨星霜行至後殿。隻見後殿也是一片混亂,但突兀的是地上竟還鋪著一塊灰色的地毯,雖顏色暗淡布滿灰塵顯得十分陳舊但卻完好無損,與周圍的破敗顯得格格不入。


    待星霜將那片地毯揭開時,劉至一眼便認出了刻在底下的傳送陣,且還是個多向傳送陣法。與之對應的地點有四處,分別以水、火、草、山四個的圖形作為代表。其中火的位置已被破壞,其餘三個則仍可以使用。


    也不知當初何人這般大膽,竟敢在峰主殿後殿刻下此陣。看那形製與圖樣,對方必然是一名陣法高手。雖不知從前發生了何事,但劉至敢肯定布置此陣之人對藥王閣充滿惡意甚至有覆巢之心,且這人一定是這座峰上的弟子得峰主信任,如此才能自由進出大殿方便行事。但與殿主對此人的信任不同,他對殿主十分不滿,甚至想要將其置於死地。所以才故意將陣法設在後殿,如此即便不能達到覆滅藥王閣的目的,也可叫殿主難辭其咎受到宗門懲罰。


    劉至忽然就想到了在大學堂擔任管事一職的周長老,陳靖曾言他從前便是六閣長老之一,不知因何事自請退了閣主之位。若他便是那位殿主,再結合這座峰上的情況,想來是有人通過傳送陣進入此峰要對宗門不利,雖被及時發現但也經曆了一場惡戰。之後峰主退位,座下弟子或是分散到了各處也或是在大戰中死了,此地也就成了禁地。至於那布陣之人是何結果,卻隻有當事人才知曉了。


    這時劉至好像聽到有人在喚他,抬頭看去才發現,師尊、侯博與張婉三人全都看著自己。


    星霜道:“也不知想到了何事竟然這般專心,婉兒喊你數聲都沒有回過神來。”


    劉至有些尷尬,連忙引開話題問道:“師尊,此陣如此危險為何不將之毀去?”


    星霜有些意外的問道:“你如何知曉此陣危險?”


    劉至也不瞞她,認真道:“弟子對陣法略有研究,此乃多向傳送陣,與之對應的目的地共有四處,其中以火為代表的那處已經被破壞,但其餘三處卻仍然可以使用。若是有人想要對宗門不利,通過這三處位置便可輕易進入宗門之內,如此危險的陣法難道不應該將之毀去嗎?”


    星霜頷首道:“你說的不錯,此陣確實為多向傳送陣。若對應之地掌握在他人手中,宗門必定會將之毀去,但若是在自家宗門掌控之中,那便沒有毀去的理由。”


    劉至一點就透:“原來如此,是弟子多慮了。”


    星霜道:“無妨,我倒是不知你還有這本事,既如此為師便考考你,依你來看這三處位置哪個是成州所在?”


    劉至取出地圖一看,成州位於宗門南麵,距離冥洲更加遙遠,但看地圖上的標記其中一半路程都設有城池,若是其中皆有傳送陣可用則這一路上可以節約大量的時間。隻是後半段路有三分之一為山地森林,標注為妖族地盤卻隻能靠他們自己通過。之後進入冥洲,範圍甚廣,但其上國家稀少分布也十分遙遠。萊國位於其中部,隻標注了兩座城池。


    星霜指著位於萊國東北麵的那片區域道:“這一片位置便是赤炎沙漠所在。”


    張婉道:“師尊,這赤炎沙漠竟占了萊國小半的土地,也太大了吧。”


    星霜道:“千年前萊國有六座城池,赤炎沙漠也沒有如今這般大,但隨著沙漠的擴張其中四座不再適合生存,漸漸被掩蓋於黃沙之下,如此才隻剩下了兩座。”


    侯博問道:“那萊國國君為何不在其他地方建立新的城市,弟子看西南麵有大片無主之地,若是將國民都遷往那處遠離沙漠豈不更好?”


    星霜道:“你以為她不想嗎?隻是無能為力而已。”


    見三名弟子都看著自己等待下文,星霜歎息一聲道:“若是那四城百姓都在,鳳珺自然要為他們建立安居之所,但真相卻是隨著沙漠的擴張那四城百姓也逐漸消失,即便有人提前遷往他處,某一日這人也會無聲無息的消失。既無百姓,建城又有何用?”


    劉至蹙眉道:“這赤炎沙漠中有古怪。”


    星霜點了點頭:“雖知有古怪但無法查明究竟是什麽緣故造成也是無從下手,縱然整個萊國遷往他處,若有朝一日他們也消失了,遷與不遷又有何區別?不過最近幾百年倒是不曾聽說過再有百姓消失的事情,赤炎沙漠似乎也停止了擴張。”


    劉至將視線回到地圖之上,想了想說道:“依弟子來看成州對應的應該是水,香江在上兩湖在下,此地水源豐富,想來是這裏。”


    星霜朝他投去讚賞的目光:“不錯,成州對應的正是水。從此處過去冥洲最快隻需三個月,換作別處的話甚至半年也有可能。遙殊那裏卻等不起,我等必須越快越好。此陣一次可以傳送兩人,侯博與張婉先過去,為師與劉至在後。”


    侯博與張婉也不耽擱,立刻站到傳送陣上,待星霜將靈石嵌入陣法啟動後,一道白光亮起瞬間將二人傳送了過去。


    待到劉至時,星霜道:“雖然你入門時間最短,但這三年來所學已經超過了許多入門時間更長的弟子。如你這般優秀之人為師本該將你留在門中深造,隻是白鶴殿實在沒有可用之人,除了你與侯博、張婉外,其他弟子修為不足難以在外自保。此行為師並不能保證你之安全,若是現在改變注意,為師也不會怪你。”


    劉至堅定道:“師尊莫要擔心這些,徒兒這一路行來也是經曆了千難萬險,危險與我不過是司空見慣。何況我等修士本就不該畏懼這些,迎難而上才為本色。此行徒兒會竭盡全力協助師尊,救出遙殊師姐。”


    星霜聞言心中熨帖:“好,你有此覺悟為師也就放心了,身為師尊我也自會護你等周全。”


    二人通過傳送陣來到成州出口,發現身處於一間密室之中。侯博見他二人過來,連忙道:“回稟師尊,這間密室內也被下了禁製,我與張師妹試了多次都無法解開。”


    星霜道:“無妨,此乃門中長老特意布置,與先前長生殿外的禁製一樣都需以特殊咒法將之解除。若是強行突破便會觸發防禦陣將此地重重包圍,引起門中警覺。如此即便有人想要通過傳送陣進入我宗也不容易。”說著抬手間輕易便解除了禁製。


    隻見一扇門出現在密室牆上,劉至將其推開後當先走在前麵。穿過一條走廊後再過一門,四人竟出現在一座風景宜人的後院之中。


    星霜道:“此處位於成州郊外本為一片不毛之地,自我宗在此建立丹閣後,也逐漸帶動周邊建立起了坊市,丹閣之內有眾多強者護衛十分安全,如此那傳送陣便也徹底歸於我宗掌控之中。不過,我等此番出行不宜驚動他人便不往前麵去了,先入成州再說。”


    正此時,五名穿著統一護衛服飾之人突然現身在劉至四人周圍,為首一人見到星霜立即上前行禮道:“不知長老到來,屬下有失遠迎還望莫怪,可要屬下去通知陳管事過來?”


    星霜道:“不用,本長老與弟子隻是經過此地,不欲聲張,你等自去做事便好。”


    “是,屬下這便告退。”


    那人說完招呼其餘四人便走,幹脆利落不見絲毫拖泥帶水。


    星霜道:“走吧,我等時間緊迫不容耽擱。”


    劉至三人自然沒有異議,各自召出法器隨星霜飛往成州。入城之後,通過傳送陣又即刻趕往下一座城,若是遇到沒有傳送陣可用的,三人便乘坐飛舟前往。如此馬不停蹄連續趕了近一個月,四人便已經到了妖族地界之外。


    眼前巍巍群山遼闊,叢林茂密,不知有多少凶險隱在其中。


    “這一路十分順利為我等節省了不少時間,但前麵乃是妖族地盤並無捷徑可尋,我等需謹慎前往,盡量不要與它們產生衝突。”星霜叮囑道。


    侯博與張婉聞言有些緊張,他二人雖有真人境修為,但實戰經驗並不多,一路順風順水的修煉上來甚少有與妖族交戰的經驗,眼下即將步入他族地盤不免有些擔憂。


    劉至將二人神色收入眼底,寬慰道:“妖族也分三六九等,等級低的開智也低,但趨利避害為其天性,遇見我等著這般修為的人族大多數會選擇主動避讓。而那些高等級的妖族智慧也高,有些甚至比我等人族還要聰明,這部分妖族動手前多半都會權衡利弊,輕易不會與我等為敵。所以最需要防備的便是那些實力與我等不相上下之妖,我強則他弱,我弱則他強。遇見這種的若是數量眾多走為上策千萬不可與之周旋,若是遇上實力相差不大的則無論如何都要將它們殺死,以免留下後患,之後尋來同族報複。而數量少卻敢來犯的那種妖最是狡詐,多半設有埋伏,速度殺之後立即離開,殺不掉也無妨,先逃再說。”


    侯博與張婉聽的認真,連連點頭。


    侯博道:“多謝三師兄關照,隻是若我等被迫分開,逃亡路上又要如何選擇安全之道?若是誤闖妖族巢穴無異於送羊入虎口,一去不複返。”


    劉至略微沉吟後回道:“若是白日,往寬闊敞亮處逃,通常那些地方埋伏較少。妖族也是弱肉強食,敢將自身暴露的不多,多半會選擇主動放棄追逐。若是夜晚則逃開一段距離後迅速隱蔽身形、收斂氣息,叫它們尋你不得,錯過藏身之處。”


    說到此處劉至取出數隻傀儡小獸分與他們,連星霜長老也被塞了三隻。


    “危急之時放出傀儡,或可迷惑敵人將之引往他處。”


    張婉收起傀儡麵露感激,以為是劉至從前所買,他願意將保命之物分與眾人可見他之胸襟。從前她隻以為這個新來的三師兄是個不苟言笑一心鑽進學問裏的木訥之人,眼下看來並非如此。三師兄懂得甚多,求生經驗豐富,講述保命之道時更是用心詳細,顯然對她與侯博十分看重,是自己誤會了他。


    於是連忙謝道:“看來三師兄從前也是十分不易,這些求生的門道若無切身體會當不會了解的如此清楚。師妹已經牢牢記下,待回到宗門定要好好感謝師兄。”


    劉至道:“師妹不必與我客氣,在外曆練摸爬滾打本就是常態,命就一條,劉至自然萬般珍惜,失去了便再也沒有重來的可能。所以千萬記住,任何時候麵對敵人都不可以心慈手軟,不管是人還是妖,是老還是少,都當全力除之,不留後患。”


    星霜聽完讚許道:“說的很好,對敵一定要全力以赴,不管何種手段能活命就好。你二人修為在初期境界徘徊多年,雖靈力飽滿但進步緩慢,或許便是因為曆練不足的關係。此番來到妖族地盤正好可以一試身手,或可突破禁錮衝擊中期。為師教導你們多年,也正好看看你二人對毒丹的利用。此番既要救出遙殊,也要將你二人的修為提升上來,壯大我祥雲峰。”


    侯博與張婉聞言不由精神一振,本擔心自己修為不濟或許會成為隊伍中的累贅,但聽師尊對他二人竟然這般看好不由信心大增,若能衝擊到中期境界他們將實力大增。不為別人,隻為自己也要拚一拚。


    出門前他二人便備足了各類毒物,就是想著修為不夠毒藥才湊,若是遇到人多勢眾的情況,也好以一對多。他們是丹修不錯,但卻是星霜長老座下弟子,煉製毒丹為看家本領,使毒的本領更加不弱。


    張婉當即便道:“弟子定不負師尊期望,全力以赴。”


    侯博也道:“弟子謹遵師尊教誨,不負我祥雲峰威名。”


    三人說話間,劉至站在一旁不動聲色的將黑金大王與綠甲仙放了出去。它們兩個被安排在前麵開路,但凡能解決的自行處理便是,但若是遇有大凶險則要趕緊返回告知與他,也好提前防備。


    師徒四人進入密林之後,所見皆為原始之態,並無前人之路可循。一路馭劍從繁花密草上經過,雖然速度不快,但還算安全。而四人之所以不選擇走森林上方,則是因為太過顯眼的關係,極容易被大妖發現,屆時反倒引來不必要麻煩。一旦被盯上或許連命都保不住,又何談快慢?


    隻是好景不長,自第三日起越往大山裏麵行進出現的妖族身影也就越多。起先隻是偶爾能瞧見一兩個妖族在遠處觀望,到了眼下甚至已經有妖族不把他們放在眼裏,大大方方從他們附近路過,反倒叫四人捏了把汗。


    侯博道:“方才過去的蛇妖倒是膽大,修為不及我等也敢堂而皇之地的行到近處。我卻頭腦繃得緊緊的,生怕會有埋伏,到底是在妖族的地盤上,加之有些蛇類喜歡群居,不得不防。”


    劉至微微一笑,說道:“師弟分析的有理,既如此,我等下一步該如何做?”


    侯博一愣,當即反應過來將劍提在手中,同時警惕的將神識朝四周鋪開。這時他才驚覺附近太過安靜,連蟲鳴都不曾聽見。再看自家師尊,神色如常依然行在最前麵。三師兄臉上仍帶著笑意,但氣息已然變得認真起來。至於張婉,正悄悄的將一些藥粉灑在所過之處,很快又換了另外一個瓶子,將其中無色的粉末抹在自己的衣裙之上。


    侯博見狀也趕忙將劍換成藥瓶,在衣衫上塗抹蛇蟲最討厭的氣味不說,也在周圍灑下強力毒粉。心道差點忘了自己並不擅長用劍,若有妖來犯還得靠毒才行。


    忽聽劉至道:“來了!”


    侯博朝他看去時隻見人已經到了數丈開外,師尊、張婉也分別躍至不同方向做好了戰鬥準備。在他的神識中左麵也忽然出現數道長條身形。侯博神色一凜,不退反進朝那邊躍了過去,直接將一把藥粉鋪天蓋地的撒在那片範圍之內。心道,隻要這些蛇妖出來必定要沾染毒粉,屆時看它們滿地打滾。


    他心中牢記劉至先前所言,修為與自己相差不大的最是需要警惕,能殺則殺絕不留情。眼下看來對方是打算仗著數量上的優勢以多欺少。他可不會坐等蛇妖來收割自己的性命,當即出手先發製人。


    下一瞬三名蛇頭人身的妖怪從地下躍出吐著信子朝侯博撲來。


    其中一妖叫道:“兄弟們,這個人族歸我了。”


    侯博一眼將他認出,正是方才從附近路過看了自己一眼的那蛇妖。早知道先前就該出手將它殺了,反正避無可避,即便不能以儆效尤也可在氣勢上壓他們幾分,挫挫其他蛇妖的銳氣。


    一個時辰之後,林間草木沾染點點血跡,有些還滋滋冒著白煙。蛇妖殘肢散落在各處,有些被砍成了肉段,有些則連骨頭一起被化成了血水。


    劉至師徒四人首戰告捷,共斬殺來犯的蛇妖九名。侯博與張婉喜悅之情溢滿胸腔,笑容止也止不住。身為丹修又以少勝多使他二人信心大增。


    待到打掃完戰場,侯博笑道:“回稟師尊,此番共計收獲蛇妖內丹九枚,雖數量不多,但許是弟子親手所剖的緣故覺得分外珍貴,待到回去正好拿這些煉丹。”


    星霜看他一眼道:“莫要驕傲,方才所遇不過試手而已,繼續往深處行進遇到的妖族也會越來越難對付,不可掉以輕心。”


    侯博聞言不敢輕慢,連忙恭敬道:“師尊教訓的是,是弟子輕狂了。”


    劉至見此適時道:“第一戰開了個好頭,若再有妖族來犯,我等一路斬殺過去想來可以提升不少實戰經驗,即便當真遇到大妖,有了前麵的經驗也可大致判斷雙方實力,或是戰或是跑,總有應對之法。”


    張婉應道:“師兄所言甚是,多參與實戰對我等提升修為十分有利,隻方才那一戰我便有了不同的感覺,血脈僨張,體內沉靜的靈力變得活躍起來。對敵時最初反應較慢,但逐漸適應之後想是因為修為高於蛇妖的關係反倒覺得輕鬆起來。如方才那般的戰鬥若再多來幾次,或許當真可以突破至真人境中期。”


    侯博聞言當即也認真感受起自身的情況,他體內的靈力也十分活躍,若說從前是一片平靜的湖泊,那此時便是波濤暗湧。當時他率先出手力戰三蛇妖,初時雖然也是手忙腳亂,但有毒粉相助加之一心想要提升修為並不畏懼對方數量,隻想著盡快斬草除根防止再有其他妖族前來相助。待他慢慢適應戰鬥節奏後拋灑各類毒物越發如魚得水起來。之後剖蛇取丹,因獲得勝利太過喜悅反倒忘了自身之事。此時仔細一看,當真有所不同。若之後多來幾場戰鬥,或許自己停滯多年的境界也可以有所突破。


    想到此處,他振奮道:“若再有來犯之妖,定叫他們有來無回。隻希望一次不要來的太多太強,好給咱們循序漸進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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