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彭一偉等人的酒店後,樂言的心情依舊忐忑。


    能做的都做了,能說的都說了,鄧雪峰隻是一直咆哮,也沒說能不能多批幾天假。


    所以現在到底算不算曠課?


    這個問題不確定,他沒有心情參加任何集體活動,吃再貴的海鮮都食如嚼蠟。


    但他也不敢再去招惹鄧雪峰那個大瘟神,隻能在同事們的歡聲笑語中獨自默默歎氣。


    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晚上8點多,鄧雪峰破天荒的主動給他打了個電話。


    電話裏鄧雪峰讓樂言明天下午跟他去見一個朋友。


    掛了電話,樂言激動的手舞足蹈。


    帶他出去見人代表鄧雪峰已經默許他的請假了!


    雖然心中的大石頭落地了,但樂言的行程是公司安排好的,不知道會不會和原行程衝突,他沒有在電話裏馬上答應下來,而是表達要詢問團隊的意見。


    樂言問的是倪震,但回他的卻是一直在看美女的季學禮:


    “誰?唐軒?”


    樂言回憶了下電話裏鄧雪峰說的人名,肯定的點頭:


    “是的,是唐軒。”


    季學禮落地後第一次把目光放到男人身上超過五秒,激動的喊:


    “去啊!唐軒是天花板級別的編劇,田妮約他都難。”


    “編劇?”樂言有些意外。


    編劇的工作開始於項目的早期階段,甚至比導演還要早,所以大部分編劇的工作往往在演員進組前就完成了,這兩者沒有太大的交集。


    首先孤僻的鄧雪峰認識編劇就很奇怪.要帶他去見編劇更奇怪。


    如果下午鄧雪峰說的話是認真的,他要給樂言介紹的也應該是導演啊。


    季學禮看出了樂言表情中的疑惑,坐到樂言身邊,耐心給他解釋:


    “唐軒沒有和任何公司簽約,是個自由編劇,他寫出來的劇本質量非常高,常年被各種影視公司所追逐,為了爭取到合作機會,各家公司會給唐軒很大的導演、演員‘推薦’權。”


    編劇是最了解筆下人物的人,寫作過程中會有映射人物和借鑒,往往對是誰出演某個角色有自己的見解。


    又因為編劇先於導演進入項目,像唐軒這樣天花板級別的編劇甚至連導演人選都能指定和推薦權利巨大。


    季學禮拍著樂言的肩膀說:


    “明天下午你按時去赴約,盡量和唐軒結交上。”


    樂言猶猶豫豫的問:


    “那明天的活動呢?我不確定幾點結束,萬一耽誤了晚上的行程——”


    季學禮哎呀了一聲,用力掐住他的胳膊:


    “見唐軒比任何行程都重要,你和他秉燭夜談我才開心!行程的事兒你就別操心了,我們來了這麽多人,肯定給你解決了。”


    事實上,樂言獅城電影節之行是個苦差事。


    來了獅城,肯定要玩一玩,吃一吃,喝一喝,但壓在每個人身上的工作也同樣多。


    那四個小女孩要在當天發布出文章、照片和短視頻,化妝師和服裝師24小時圍著樂言轉。


    你真當我們是來度假的?


    那隻是苦中作樂罷了.


    吃好喝好,他們就要回酒店熬夜搬磚了!


    所以說真正能度假的隻有樂言,其他陪太子讀書的人,才是來渡劫的!


    樂言聽話的點點頭,答應下來:


    “好,那我回鄧老師可以去。”


    樂言和鄧雪峰通電話時,季學禮摸著下巴陷入沉思。


    他這趟也是帶著極重的任務來的。


    葉新純讓他來獅城釣幾條大魚.


    這任務隻靠他肯定完成不了,這些電影圈大牛怎麽會給一個經紀人麵子?


    吃吃喝喝沒問題,釣是肯定釣不上來滴。


    想要釣魚——


    季學禮看向樂言的側臉。


    想要釣大魚,隻能靠樂言。


    唐軒絕對是一條大魚,劇本好,電影基本上就成功了一大半,所以唐軒對巨星非常重要。


    如果能把他釣上來,季學禮在巨星的功績薄上會寫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但還有一條魚,季學禮也想要試著釣一釣。


    “說完了?”樂言掛掉電話,季學禮第一時間湊上來問。


    樂言擠出一個微笑:


    “說完了,鄧老師明天下午來接我,你們不用跟著去了,在這周圍玩一玩吧。”


    事實上鄧雪峰的原話可沒有這麽委婉。


    鄧雪峰很排斥和經紀公司打交道,演戲這麽多年一直是‘個體戶’,甚至還兼職當過一段時間自己的經紀人。


    季學禮對這個安排表示理解,這種私人聚會,確實不適合去太多人。


    但他又叮囑了一遍樂言,一定要給唐軒留下好印象。


    曠課的事解決了,樂言的食欲也回來了。


    晚上提心吊膽的根本沒吃幾口,這會兒開始餓了。


    他叫服務員來點了一份海鮮意麵,怎料季學禮又加了兩條波龍。


    “你也餓了?”樂言拿著菜單,詫異的問季學禮。


    你們一個一個的晚上吃到扶牆才肯出來消化那麽快?


    “給你點的。”季學禮把樂言手裏的菜單交到服務員手裏,“再來一打生蠔。”


    樂言對季學禮眨了眨眼睛,一副願聞其詳的表情。


    果然,季學禮開始說起了正事:


    “你下午去見彭一偉了?”


    下午他們和樂言分頭行動,訂好新酒店後才碰麵。


    季學禮聽倪震說,下午樂言趁著他們訂酒店的空檔去找彭一偉聊事情了。


    看來,你們倆私交不錯?


    “見了彭導、曼姐還有我老師。”樂言如實回答。


    季學禮正對樂言,用手指在桌子上比比劃劃起來:


    “你覺得咱們能用和蘇天同樣的方式,把彭一偉也請到巨星來嗎?”


    沒錯,季學禮的目標是彭一偉。


    巨星現在最缺的是做項目的人,而導演又是一個項目核心中的核心。


    彭一偉絕對能稱得上是一條肥美的大魚!


    比蘇天還要肥美.


    因為巨星在彭一偉擅長的文藝片領域一片空白。


    如果這條魚來了巨星的池塘,就是給巨星擴充了一個新的物種!


    他的戰略意義在某種意義上比蘇天還要重要。


    樂言沉思了幾秒,一盆涼水直接潑下去:


    “蘇天是拍商業片的,始終被資本裹挾,所以他渴望向上遊爬,改變自己的身份。但彭一偉不太受資本的影響.你懂的,如果他想賺錢就不會拍文藝片了,用和蘇天同樣的方式,很難把彭一偉撬動。”


    文藝片的票房都不太好。


    甚至很多電影都不會在國內電影院上映.


    玩文藝片的這幫子人,主要靠在國外優秀的獎項表現,帶動海外全球發行獲利。


    另一部分收入是版權分成,這一部分也會因獎項加持而賣一個好價格。


    與此同時,導演的名氣也會隨著獎項提升,他們會得到很國際大牌的青睞,很多客戶都願意花大價錢邀請像彭一偉這樣的導演來掌鏡有逼格的廣告片、紀錄片。


    所以說,人家彭一偉根本就不是靠電影賬麵數據賺錢的,他走的是另外的商業路徑。


    而這條路徑上,巨星能使上力氣的地方幾乎沒有。


    除非葉新純的觸手能牛逼到伸到海外獎項或者國際發行。


    樂言的答案和季學禮分析的一致,季學禮也知道這件事很難,但還是不死心:


    “就沒有其他可以逼著他合作的招嗎?”


    樂言撇了撇嘴:


    “不能說沒有但會更難。”


    季學禮把樂言手邊的可樂斟滿,求教般的問:


    “你說說,我聽聽,咱們一塊研究。”


    樂言叼著吸管說:


    “道理跟聊蘇天和葛曼一樣,找到他的痛處,抓住他的痛處,且擁有解決這個痛處的能力,做到這些,我們就有和彭一偉坐到一桌聊聊的資本了。”


    蘇天的痛處是要找資本投資他的電影。


    葛曼的痛處是畢夏沒有合適的年輕男演員合作。


    而這兩點痛處巨星都可以解決。


    “道理我懂!”季學禮著急的用手裏點了兩下桌子,“彭一偉現在已經名利雙收,該拿到的榮譽也拿到了,他還有什麽痛處呢?”


    樂言砸吧著嘴說:


    “他還真有一個痛處.”


    “什麽?”季學禮眼睛頓時亮了。


    他似乎看到了事業攀上頂峰的希望!


    樂言把吸管吐出去,搖了搖頭:


    “這個痛處你就別想了。”


    彭一偉的痛是希望鄧雪峰複出,和他再合作一部電影。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對這件事如此執著,但這個決心是巨大的,且無比堅定。


    如果利用鄧雪峰做鉤子也許確實有希望和彭一偉聊合作。


    但鄧雪峰是否複出,是否和彭一偉合作是他個人的選擇。


    樂言不希望利用鄧雪峰做籌碼.


    “別說到一半不說了啊!”季學禮眉毛擰作一團。


    你這孩子跟誰學的臭毛病?


    樂言拿起剛剛端上桌的生蠔,笑著喂到季學禮嘴邊:


    “別想工作的事兒了,快補補,想點開心的!”


    看美女去吧你!


    在季學禮和樂言聊彭一偉的同時。


    另一邊的彭一偉和鄧學峰也在聊樂言。


    酒店樓下的公共泳池邊,彭一偉的腿一蕩一蕩的踢著水:


    “你要帶樂言去見唐軒?”


    鄧雪峰一手拿手機,一手拿啤酒,敷衍的應付了一個字:


    “嗯。”


    “我和唐軒也好久沒見了。”彭一偉笑嗬嗬的說,“明天幾點?我和你們一起去。”


    鄧雪峰看著手機冷哼一聲:


    “自己約。”


    “咱們聊的是一個事兒,分批聊多浪費時間?”彭一偉喝了一口酒。


    鄧雪峰抬頭,冷言冷語的挖苦:


    “誰跟你聊的是一個事?”


    彭一偉賤兮兮的說:


    “你把唐軒介紹給樂言,不就是想看看有沒有機會讓唐軒給樂言打造劇本嗎?你都用唐軒給樂言鋪路了,肯定是希望讓樂言走拿獎的路,我和樂言合作也是為了讓他拿獎,這不是一個事兒嗎?”


    鄧雪峰歪著腦袋嘲笑他:


    “樂言下午跟我說了,你們根本就沒聊過什麽合作,別演了,沒勁。”


    “喲嗬?”彭一偉笑著問,“樂言還跟你說什麽了?”


    鄧雪峰把空酒瓶子放下,得意的看著彭一偉問:


    “你們見麵不過是因為你想讓我複出,你想把他拉上這條船,對嗎?”


    把樂言拉到我的對立麵上和你們一起對付我?


    不可能的!


    樂言什麽都跟我說了!


    彭一偉用力蹬了一腳水,無奈的搖頭:


    “這樂言,這麽快就把我賣了?”


    鄧雪峰走到彭一偉的身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說:


    “我也許會有複出的那天,但絕對不會有和你再合作的那天,你別在這件事上浪費時間了。”


    彭一偉在想要和鄧雪峰再次合作這件事上,有一種病態的偏執。


    但鄧雪峰的怪逼性格,導致麵對這種曾經有過‘恩怨’的人,對方越是偏執的想要得到什麽,鄧雪峰越不會順了他的意。


    而且從他本心來看,也很排斥再和彭一偉合作。


    市麵上導演那麽多,優秀的導演也那麽多,我為什麽要和一個討厭的人合作呢?


    “不聊這個了。”彭一偉識趣的換了個話題,“這次的提名名單你了解過嗎?”


    鄧雪峰背著手說:


    “都看了。”


    他已經很久不關注國內外電影獎項了。


    因為這次樂言提名了,所以他格外關注。


    二月份剛剛公布提名名單時,他就把每位演員的履曆和表演研究透了。


    “覺得我們劇組在哪個獎項上最有可能獲獎?”彭一偉笑著問。


    獅城電影節的主競賽單元隻有8個獎項,而《偽裝者》拿到了這其中的3個提名,分別是最佳影片,最佳女演員和最佳新人。


    麵對專業內容,再加上確實做過認真研究,鄧雪峰的話變多了:


    “最佳影片肯定沒戲,你這部電影的主題並不符合電影節主流內容,完全是按照你個人的喜好拍的,所以你沒有被提名最佳導演。”


    彭一偉幹笑了兩聲:


    “歲數大了,想拍點自己喜歡的,再不拍就沒機會了。”


    鄧雪峰嘲笑的說:


    “是該退休了,再不退整個華國演藝圈的演員都被你得罪遍了。”


    就彭一偉這種拍攝習慣,那些說“感謝導演”、“跟彭演合作學習到了很多”、“希望有機會和彭導繼續合作”的演員絕對是昧著良心說的,背地裏不知道怎麽拿針紮小人兒呢。


    “曼曼呢?機會大嗎?”彭一偉繼續問。


    鄧雪峰沉吟了一陣子才開口:


    “也很難,今年她的對手都很強,隻能說最後公布是誰都有可能。”


    最佳男、女演員獎是最難預測的。


    能得到提名的每一位都可以用演技炸裂來形容,很可能要看評審們的個人喜好或者電影本身是不是有加成分。


    彭一偉站起來,扭著腰問:


    “最佳新人獎呢?”


    鄧雪峰眯著眼睛看遠處的海岸線:


    “六成把握。”


    彭一偉詫異的扭頭,瞪大眼睛問:


    “六成??”


    鄧雪峰瞥了他一眼:


    “樂言對這個人物的解讀非常透徹,表演時技巧和情緒也到位,再加上你有意隱瞞劇情走向,把他本人的情緒和人物情緒調動到了同頻,他這次的表現去競爭男配都沒有問題,更何況是最佳新人獎?如果不是提名名單裏有一個拍了5年舞台劇轉行來拍電影的,樂言至少有七成獲獎的概率。”


    彭一偉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對鄧雪峰的話非常不認同:


    “鄧雪峰啊,你離開電影行業太久了,已經和這個行業脫節了六成把握?我真的笑死”


    鄧雪峰的氣一下子頂到腦門。


    他聽不得任何人說樂言不好!


    “你懂個屁,我親手教出來的孩子,我不知道他的水平?”


    彭一偉穿上拖鞋,背著手走了:


    “你可真有意思,至少九成九的把握,到你這隻有六成了?要不是你提前一天回國,我必須把你帶到現場,親自看你打臉的樣子。”


    鄧雪峰四十米的大刀已經抽出,見彭一偉說的是九成九,輕輕用刀背磕開一瓶啤酒,又再次把刀收了回去。


    他拎著啤酒瓶,追在彭一偉身後說:


    “國際獎項偶然性還是很多的,九成九誇張了。”


    這跟百分百有什麽區別?


    哪有什麽百分百的事呢?


    彭一偉突然停下,似笑非笑的回頭看他:


    “所以說你離開電影行業太久,已經和這個行業脫節了.你以為,我要逼著樂言和我再簽一部電影是開玩笑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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