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播室裏的溫度瞬間降至冰點。


    空氣似乎凝結成了固體,禁錮住了兩個多年來的死敵。


    鄧雪峰和彭一偉互看著對方,誰都沒有說話。


    但他們又都清楚,雙方一直在‘訴說’著什麽。


    無聲的抗議在震耳欲聾的表達,他們兩個誰都不服誰,積壓了幾十年的積怨在此刻徹底爆發了。


    最終,還是彭一偉先敗下陣來。


    他肥胖的臉上沒有了往日的紅潤,嘴唇煞白煞白的:


    “懶得理你。”


    鄧雪峰盯著彭一偉的側臉,堅毅的說:


    “我就問你,樂言說的哪一句話錯了?這麽多年了,你還不清楚自己身上的問題嗎?為什麽不願意正視大家對你的評價?”


    我們背後是怎麽罵你的,你心裏不知道?


    擱這裝什麽洋蒜呢?


    “這是我的工作方式,我是導演,我要為電影的結果負責!”彭一偉提高了音量。


    好啊,好啊好啊,你們父子倆今天是死了心的要二打一了是吧?


    “導演是人,演員就不是人了?隻有你有工作方式,演員想要用腦子演戲就不對了?”鄧雪峰用食指用力的點了幾下自己的太陽穴,腦門上青筋暴起,顯然是發了大脾氣。


    彭一偉戴上監控耳機,再次開啟‘我不聽我不聽王八念經’的模式,鄧雪峰也不慣著他,直接上手了,耳機隻在彭一偉腦袋上戴了不到一秒,就回到了桌子上,跟倒放似的。


    “我們兩個人的工作方式和工作理念不同,出發角度也不同,不用聊了,聊不出來結果的。”彭一偉與以往沒心沒肺的樣子截然不同,他的眼神開始刻意的閃躲,肢體也開始僵硬了。


    雖然這些年來他經常嘴鄧雪峰,還一直賤兮兮的,但他時刻注意避免和鄧雪峰起正麵的激烈衝突。


    彭一偉深知如果和鄧雪峰起了正麵衝突,以鄧雪峰那不死不休的狠勁兒,他們未來很可能再難聚到一起。


    他是個極度懷舊的人,否則不會習慣死用同樣的演員班底陣容。


    他和鄧雪峰之間那層薄如蟬翼的友誼絕對經不起折騰了。


    說完,彭一偉哀求的看向鄧雪峰,完全服軟了。


    你就非要跟我爭個對錯嗎?


    咱們不說了.不行嗎?


    鄧雪峰剛要作勢開罵,看到彭一偉眼神中的哀求之色,硬刹住了車。


    他嘴巴嚅囁了幾下,負氣的把頭別到另一邊去,傲嬌的開口:


    “能讓我提意見的人不多,你算是一個,我和樂言一樣,沒拿你當外人才會說這麽多的。”


    彭一偉的小眼睛頓時就亮了。


    鄧雪峰居然沒跟我拍桌子瞪眼?


    臥槽,新鮮事兒啊。


    難道是跟樂言認識久了,耳濡目染學到他縱橫家的本領了?


    彭一偉還沒開心兩秒,鄧雪峰扭過頭來,語氣輕柔的問:


    “你知道我死都不想再跟你合作的原因嗎?”


    彭一偉的麵色瞬間垮了下來,嗓子幹澀的擠出兩個字:


    “知道.”


    鄧雪峰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


    “不,你不知道,至少你不知道全部!”


    鄧雪峰是個很討厭矯情的人。


    他覺得打著算盤和彭一偉事無巨細的表達對他一樁樁一件件的不滿,是一件非常不man的事情。


    所以這些年來,他隻是對彭一偉別別扭扭的,卻從來沒有說過他別扭的點在哪裏。


    但今天話已至此,恐怕這輩子再難有這麽好的時機,我就和你好好說道說道吧!


    監控室外。


    整個片場鴉雀無聲,掉一根針的聲音都能清晰聽到,氛圍緊張到了頂點。


    樂言說完那段大逆不道,卻讓演員們拍手叫好的言論後,對講機裏再沒有傳出過彭一偉的聲音。


    大家已經開始補腦,導演在監播室裏摔摔打打的恐怖樣子了。


    樂言你胡塗啊!


    大義滅親也找個好一點的時機啊,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和導演對著幹,我看你真是太年輕了!


    葛曼不想見到彭一偉和樂言互相殘殺,都是自己人,為什麽要鬧成如此?


    她不知道鄧雪峰也在監控室,先是安慰了樂言幾句,之後去彭一偉那邊勸架了。


    樂言是咱們自己的孩子,不許跟孩子置氣!


    現場最大的咖一走,演員們一股腦的圍到樂言身邊。


    “樂言,你別害怕,如果彭導過來罵你,我一定會替你說話的。”


    “雖然道理是這個道理,但咱們演員是拗不過導演的,聽姐姐一句勸,趕緊主動去給導演賠個不是去!”


    “不就多拍幾條嗎?我們都陪著你!別生氣哈,想吃什麽想喝什麽,我讓人出去給你買。”


    很多話,演員們不敢在葛曼在的時候說,因為葛曼是彭一偉這五年來的禦用女主角,兩個人有過命的交情。


    但現在葛曼不在,演員們紛紛對樂言表達了支持和關心。


    隻不過.這個關心是上不了台麵的。


    因為他們清楚的知道,胳膊擰不過大腿。


    電影已經開機了,換角那種事情不可能發生,強大的巨星娛樂也不允許這個情況發生,但樂言這頓罵是跑不了的了.


    那不是一般的導演啊。


    那是國際知名導演彭一偉,他就是以拍攝‘花樣多’在業內聞名的,他怎麽會承認自己的拍攝方式有問題呢?


    很多姐姐和阿姨輩的熱心演員推著樂言向彭一偉那邊走。


    快去快去!


    你現在主動去道歉,還能算自首,可以從輕發落。


    等導演過來掏你,那情節就嚴重嘍!


    樂言與地麵呈45度角被人推著向監播室走。


    如果他硬剛這些人肯定是推不動他的,但他心裏也開始犯嘀咕了


    通常情況下,鄧雪峰對付彭一偉跟玩一樣,他相信自己那番話一定會把鄧雪峰拉下水的。


    但這麽半天了,怎麽還沒有動靜呢?


    幹啥呢.


    難道倆人大打出手,滾到地上了?


    “進去先道歉,再說對不起,記住了嗎?”


    “態度一定要好,態度端正,彭導是不會揪著你不放的。”


    “其實彭導心很軟的,樂言你趕緊揉揉眼睛,他一看你眼睛紅了就不會說什麽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給樂言出主意,眼看就把他推出去了二十來米。


    就在此時,沉寂了十分鍾之久的對講器突然傳出了雜音。


    現場似乎被摁下了靜止鍵,每個人都保持著剛剛的動作,仔細傾聽對講機裏的動靜。


    約五秒鍾後.彭一偉的聲音清晰的傳出。


    “準備轉場,拍下一鏡,燈光組手頭麻利點。”


    對講機出聲的突然,消失的也突然。


    隨著對講機裏的雜音消失,現場的氣氛再次安靜了下來,無比凝重。


    樂言周身二十米內出現了一個結界。


    這個結界的能力是,凡是進入這個範圍內的人,會不自覺的瞪大眼睛,並且嘴巴微張,一副死不瞑目的驚悚樣子。


    我沒有幻聽吧?


    彭一偉.被樂言罵慫了?!


    按照原本的拍攝計劃,開機第一天隻有兩鏡的拍攝安排,但實際執行的時候,這天一共拍了五場戲。


    還好所有演員都在劇組時刻準備著,這個臨時調整執行起來沒有遇到什麽運轉問題,而且演員們也很積極的努力配合著往前趕是天大的好事,早點拍完早點結束!


    很快大家發現,彭一偉的妥協不止針對樂言一個人的戲份,整個劇組都享受到了樂言爭取來的福利。


    彭一偉非常看重電影的保密性,妝容、劇本內容,甚至是演員陣容都對外嚴格保密,但媒體無法得到這個項目的消息,不代表其他人也得不到。


    當天晚上,一則爆炸性的消息在演員圈內瘋傳。


    “臥槽,你們知道嗎?樂言硬剛彭一偉,嚴厲指責他消耗演員激情的拍攝方式是錯誤的、對演員有毀滅性打擊的彭一偉堅持了二十多年的‘魔鬼’拍攝法居然被取締了!這真是演員界天大的喜事!”


    彭一偉的惡評一點都不比鄧雪峰少。


    這則消息傳出簡直大快人心!


    這消息傳到巨星藝人經紀部,原本就在在部門內有極高聲量的樂言,更是在謝振元、方小宇和齊瑞的煽風點火下聲望再創新高,隱隱已經有了超過季學禮的趨勢。


    如果季學禮給某位演員安排了一個相對有挑戰性的新工作,該演員可能會頗有微詞,但這個時候若是樂言去和他說,他會不假思索的同意下來。


    樂言大兄弟是他媽的自己人!


    他是站在藝人的角度幫我們想事情的,絕對不可能害我的!


    樂言痛罵彭一偉,並改掉了他二十多年來惡習的消息就這樣帶上翅膀,飛到了娛樂圈的每一個角落.無數演員視樂言為偶像,而且這件事在一定層麵上非常振奮人心,是有曆史性意義的!


    演員的命運要要掌握在演員自己的手上!


    actorhelpsactor!!


    憑借這件曠世之舉,樂言接到了華國影協的邀請,他們希望樂言加入影協,擔任最新一屆的理事,未來和他們一起推進華國電影的發展。


    “如果你同意加入,那麽你將是華國影協成立六十多年來最年輕的理事。”在某一天拍攝的休息間隙,倪震再次和樂言聊起了這件事。


    加入影協並不是一件小事,他並沒有著急回複,而是冷靜下來思考多方麵的利弊。


    “加入影協有什麽壞處嗎?”樂言在學校裏一直是好學生。


    在好學生的價值觀裏,加入這種社團組織是榮譽啊。


    你們怎麽這麽瞻前顧後的?


    衝就完了!


    倪震聳了下肩,又攤了下手:


    “讓鄧老師給你解釋吧,他更有發言權。”


    雖然拍攝提了速,但開機快一周了,鄧雪峰的戲份還沒開始。


    他也不著急,安心入組當廚子。


    樂言坐在他買的房車上,吃著他做的飯,這比讓鄧雪峰出去賺錢還開心,每天幹的勁兒勁兒的,老上心了。


    聽到倪震cue他,鄧雪峰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切換回演員形態:


    “進入影協的演員都是實力和權威的象征,會讓更多人拿著放大鏡看你,一旦進去了,就沒有犯錯的機會了。”


    榮譽和義務是相輔相成的。


    一旦進入這個行業最核心的地帶,大家看待你的方式就不一樣了。


    現在你隻是個初出茅廬的新人演員,一旦和‘權威’掛鉤,就將失去試錯空間。


    萬一馬失前蹄,再想擠進去難如上青天。


    樂言才二十出頭.太早得到這份榮譽並不一定是好事,相反的還有可能是負擔。


    這一點,身為華國文學藝術聯合會委員、華國戲劇家協會顧問、表演家協會副主席等很多專業頭銜加身的鄧雪峰很有發言權。


    樂言想都沒想,堅定的說:


    “加加加,男人嘛,怎麽能給自己留後路?必須一直看著前麵,倪震,趕緊給人家回消息,我去!”


    “確定了?不再考慮一下了?”鄧雪峰回到水池旁邊,繼續洗菜。


    “不考慮了,就這麽定了。”樂言斬釘截鐵的說。


    葉新純給樂言今年定的目標是啥?


    是專業的認可!


    他都和權威掛上鉤了,專業度還用操心嗎?


    隻有超額完成葉新純安排的任務,樂言才能在未來有更多的發展可能.命運才能真正的掌握在自己手裏!


    他不想被葉新純所選擇。


    他想要自己選擇要走的路。


    就是這麽簡單。


    “好!”


    鄧雪峰就喜歡樂言這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軸勁’,和他一樣。


    他第一次加入這種官方權威組織,也是大學畢業後不久,比樂言大了不了幾歲。


    虎父無犬子啊!


    今天給小老虎多加倆雞腿!!


    樂言和鄧雪峰都表達了態度,倪震這個工具人隻能照做。


    不過,他沒有那倆人那麽愜意,猶猶豫豫的說:


    “既然決定要走權威這條路,那大家再商量商量這幾個新需求怎麽處理吧.”


    倪震把手機打開,看著屏幕緩慢的說:


    “前天,大學生電影節邀請樂言做今年的評審,對方說樂言身為最優秀的大學生代表,當這次的評審再合適不過了。”


    “昨天晚上,國家話劇院的葉老師聯係我,問我樂言畢業以後願不願意進編製。”


    “今天上午,京影招生辦把電話打到工作室前台,想要邀請樂言擔任今年藝考的監考官”


    樂言腰背挺的筆直。


    不一樣了,一切都不一樣了!


    路終究是走寬了啊。(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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