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死之人周澤安看到的隻有喬鈺那張臉,其他環境包括喬鈺脖子以下都是模糊的。


    喬鈺:“還有嗎?除了周軍那三個孩子,還有啥交代的?”


    趁著回光返照,周澤安繼續:“你是個好姑娘,幸好我們沒相處多久,我死後撫恤金你都拿著,好好過日子,祝你幸福。”


    “啥?你說啥呢?聽不到,大聲點。”


    周澤安又重複了十幾遍。


    一旁的旅長:……


    喬鈺:“還有嗎?還有啥遺願?”她已經開膛取子彈了。


    這處子彈挨著心髒因現今醫療設備緣故無法順利取出。


    周澤安恍惚間,看到母親和大哥,回到兒時在鄉下的生活。


    “將我的骨灰帶回生產隊,交給我母親吧。”


    哦,這個。


    這個很重要。


    喬鈺想著,至少得讓對方重複百次,讓他難以咽氣。


    實際上喬鈺也這麽做了。


    再次圍觀全程的旅長:嗯……


    完事兒後,周澤安緩緩闔上雙眸。


    喬鈺鬆了口氣,拍了下他肩頭,“老周啊,沒事兒了,軍娃子他們三個還有爹,我也不用把你骨灰帶回生產隊後改嫁了。”


    周澤安:“嗯?”


    旅長的聲音傳來:“澤安,你好生休息,有什麽需要跟警衛兵提,我明天來看你。”


    喬鈺:“嗐,我也累了,回去做飯,明天再來看你哈。”


    周澤安:???


    他掀開眼皮,看了眼純白的天花板。


    所以,他沒死?


    ……


    出門的時候還是白天,回到家已是下午。


    原本以為家裏廚房要等著自己收拾呢,結果……


    鍋裏放著包好的餃子?!


    可愛的小元寶,白白胖胖的,在朝她歡快地揮手。


    她將餃子撿起來放鍋蓋上,準備燒水下餃子,看到還有一張紙放一側,等水燒開的功夫讀起來。


    周軍:嬸嬸,院裏的叔叔說你晌午有事不能回來,餃子我們就自己包了。我們那份都吃了,你平時吃得少,我們怕你不夠,所以留了十二個。


    這餃子皮薄餡兒多,個個大得很,她吃八顆就差不多飽了。


    如果好吃,剩下的可以放空間複製。


    她一口咬下去……


    她隻剁好餡兒,肉都是孩子們自己調的。


    這味兒?


    喬鈺有些忘乎所以了。


    吃完十一個,她滿意地打了個嗝。


    如果不是剩下一個要複製,她高低都得整完咯!


    也不曉得餡兒是誰調的,味道這麽好。


    有天賦啊。


    可以培養培養。


    新鮮豬肉空間還有,明天自己剁了餡兒,讓孩子們調一調,然後給老周送去。


    至於豬肉和蝦肉哪個味兒的餃子好吃?


    她覺得各有春秋。


    豬肉香,蝦肉鮮,都讓人愛不釋口。


    下午,孩子們回來後,喬鈺問及調餡兒的事。


    孩子們齊刷刷指向周軍。


    周軍撓了撓頭,“怎麽了嬸嬸?是不好吃嗎?”


    “不不不,是這個。”喬鈺豎起大拇指。


    周軍靦腆的笑擴大,第一次褪去忐忑,展露自信的尖角。


    喬鈺:“對了,明天你能幫嬸嬸調調餡兒不?”


    “明天還吃豬肉啊?”


    “明天你們吃不成,你爸住院了,需要補補,單獨給他做的。”


    “爸住院了?!”


    周武也顧不上吃了,道:“嬸嬸,爸受傷了?嚴重不?”


    對上孩子們焦急的視線,喬鈺笑道:“沒事兒,可能要在家裏養一段時間,到時……軍娃子,你的擔子重,嬸嬸不讓你白累著。多給的錢你自己攢著,怎麽花都隨你。”


    周軍皺眉,“嬸嬸,不用多給錢。我出力是應當的。”


    喬鈺擺了擺手,“一碼歸一碼。”


    周軍還想再說什麽,敲門聲打斷二人交流。


    “喬妹子!在不在!”


    聽到王招娣的聲音,喬鈺親自去開的院門。


    “王嫂子?你咋來了。”


    “你晌午不是讓集市的人拉了新鮮的海貨上島嗎?我見著了,幫你給錢了。”


    “這樣啊,多謝王嫂子了。要是沒你處理,我估摸著這些鮮貨還要被社員們拉回去,這不純粹折騰人嗎?王嫂子你一出錢瞬間幫了兩邊人。”


    喬鈺話撿好的說,順帶將錢還上了。


    王招娣聽著舒心,笑容更真誠了。


    她家婆還覺得她多管閑事?


    誰不樂意和這種會說話,知識又高的分子說話?


    王招娣似乎想到什麽,問:“你家老周還好吧?”


    ……院裏傳這麽快嗎?


    也對。


    周澤安脫離危險期,就沒必要瞞著消息了。


    “你這麽快就知道了啊?”


    “我男人看到你家老周被抬回來的,原本隻在部隊傳開,這不,你家老周轉醒後就沒必要瞞著我們這些家屬了嘛。不過上麵有規定,得周團清休三天才允許其他人看望。”


    喬鈺:“好了,沒什麽大事。”


    “不會……”轉業吧?


    喬鈺讀懂對方的意思,搖了搖頭。


    另邊。


    周團住院消息廣為人知後,白玉雙眼空洞,跌坐在床上。


    怎麽可能,怎麽會……


    難道不該是過幾日大院傳周團去世的消息嗎?


    沒多久周團撫恤金就下來了嘛?


    時隔多年,她早該忘了。


    但此時此刻,周澤安去世時那張麵容重新且清晰回蕩腦海。


    周澤安跟她交代……


    哦不,是死前交易。


    如果她承諾養大周軍周文周武三個孩子,那她可以得到全部撫恤金,否則大頭會寄到周澤安母親那邊,她隻能分到很小一部分。


    有旅長在一旁盯著,她隻得應下撫養周軍三個孩子。


    從此,噩夢的開端……


    否則,她為什麽跟一個團長嚷嚷著離婚,還到處隱晦宣傳周澤安不行?


    她為什麽敢和一個團長作對?!


    還不是知道這是個將死之人,她隻要把握好未來位高權重的陸紅軍,其他什麽都不重要。


    周澤安沒死,還有陸紅軍上升的機會嗎?


    周澤安怎麽可能沒死……


    可。


    白玉知道這裏麵的規則,既然周澤安住院消息傳開,就透露出他還活著的訊息,那八九不離十——


    周澤安真的活著!!!


    那陸紅軍怎麽辦?她該怎麽辦?


    她之前做的那些豈不是自掘墳墓!


    該怎麽辦,怎麽辦……


    也不知焦心過度還是怎麽,腦子疼壓過腹部不適。


    等她反應過來,腿根顯目的紅跡灼了眼。


    陸紅軍剛打完飯回來,正要抬腳去臥室,聽到哐當一聲,連忙加快了腳步。


    拉開臥室門,就見白玉淒慘地趴在地上,淚和汗水模糊,臉色白得駭人。


    她見他來了,伸手想抓住他,“紅軍,快,送我去醫院……”


    陸紅軍紅了眼眶,攔腰抱起她就往外八百米衝刺。


    剛想打招呼的人,看清陸紅軍的狀態,以及他懷中大肚孕婦後,臉色微變,沉默且快速給他讓開一條路來。


    待陸紅軍身影消失,才有人小聲議論。


    “白玉她咋了?”


    “看陸營長那反應,估摸孩子出事了吧。”


    “白玉自己不積德,報應到孩子身上了吧。”


    “你小聲些,那可是封建迷信。”


    沒人再吭聲。


    畢竟再怎麽樣,白玉肚子裏揣著的也是條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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