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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它是我剛上初二的時候買的,很多年了,反應很慢,得等一會兒。”宣從南看著手機頁麵半天還在空白,解釋道。


    他用東西愛惜,手機外表看不出太大問題,挺新的,但型號太舊,係統運行卡頓很嚴重。


    當時攢錢買這部手機,耗費了他一個暑假時間。沒幾個人敢用未滿16歲的人。


    顧拾:“嗯。”


    微信掃一掃超時退出,他又點開,耐心地等待,問:“那時候你多大?”


    “嗯?”微信打開了,宣從南出示二維碼,疑惑。


    “抱歉,”顧拾說,“不是探究的意思。你可以不回答。”


    “滴——”


    二維碼得到識別,手機上跳出宣從南的微信。他的頭像是一張藍色的天空,模糊,一看就是用現在的手機拍的,像素低。


    名稱是“南南不難”。


    同一時間,宣從南收到了顧拾的添加申請。他們兩個麵對麵坐,這人還要認真填寫好友添加的申請信息——“我是顧拾,請求同意。”


    頭像是一張雨過天晴後的彩虹,名稱“拾荒者”。


    宣從南看了顧拾一眼,覺得頭像的色彩和他的形象非常不匹配。他點擊同意,係統又轉了半天才反應過來。


    他回答:“15。”


    上初二那年他15歲。


    宣從南道:“我比別人上學晚一年。”


    顧拾道:“嗯。”


    “嗡”——【“顧拾”向你轉賬20000元】


    宣從南看著這個數字,貨真價實的。


    他一副油畫最貴才18000。


    點擊收款,刻不容緩。


    顧拾問:“你現在多大?”


    “你問題好多。”宣從南乜他一眼。


    顧拾垂眸,熟練地說:“抱歉。”


    宣從南道:“22。”


    顧拾說:“我26歲。”


    宣從南道:“哦。”


    兩萬塊錢的住宿費收了,該讓顧拾睡哪兒呢。宣從南倒了杯水慢慢地喝著,不動聲色地思考這個問題。


    臥室太小,再加一張床房間直接滿了。讓他睡客廳......兩萬塊買一張沙發位置睡,宣從南做不出來這種沒良心的事情。


    他們剛認識,互不了解,睡沙發才是最合理的。宣從南晚上還得把臥室門鎖好。


    “你有睡衣嗎?”宣從南問道。


    顧拾一怔,道:“沒有。”


    宣從南道:“現在下單外賣跑腿,讓人給你送過來一些基本的洗漱用品,你先去臥室洗澡,洗澡的時候鎖門。今天隻能委屈你先在這張沙發上遷就一下,你要是覺得難受我把錢退你,左邊不遠就是五星級酒店。”


    顧拾說:“我現在下單。”


    他抬頭問道:“你吃晚飯了嗎?”


    這次換宣從南怔住了。


    他說:“沒有。”


    顧拾說:“我一起下單。你有沒有什麽忌口。”


    宣從南道:“沒有。”


    顧拾:“好。”


    宣從南告訴他詳細地址,讓他填一下。


    十一點多了,不能吃太多東西,對胃不好。顧拾買了一份蝦仁炒蛋,一份米飯海苔和蔬菜壽司,兩份青菜肉.絲麵。


    宣從南點過外賣,道:“你在哪家點的,量也太大了吧,吃不了。”


    他看著這些飯有些憂愁地說道:“會浪費的。”


    顧拾說道:“不會,剩下的我解決。”


    宣從南道:“要是實在吃不了放小冰箱,明天吃。”


    顧拾道:“嗯。”


    外賣員剛走,宣從南拆開一次性筷子,房門又被敲響了。


    顧拾站起來說:“我去。”


    當宣從南一抬眼看見顧拾拎回來一個蛋糕時,他像傻了似的愣住,而後看顧拾。


    顧拾:“我想吃甜的了。”


    宣從南回神應:“......哦。”


    蛋糕做得很精美,最上麵有一層金閃閃的東西,宣從南從很久遠的小時候拽出回憶,覺得不會認錯,是金箔,還有銀箔。


    巧克力以高級的技藝雕出漂亮形狀,周圍是一圈柔和的深藍色,仿佛正在沉睡的大海,海麵微微蕩漾被陽光照得很溫暖。


    宣從南喜歡這股配色,久久地垂眸凝視著。


    他說:“哪家外賣店賣這種定製的蛋糕啊。”


    顧拾想了一會兒,說:“不是外賣店。今天是我生日,我提前找人做好的。”


    宣從南驚訝,道:“你今天生日?”


    顧拾:“嗯。”


    宣從南小聲:“這麽巧。”


    顧拾懂了:“今天也是你生日對嗎。”


    宣從南“啊”了一聲,算是回答。


    顧拾把蛋糕打開,說:“生日快樂。”


    這句話離宣從南很遙遠,他已經有十一年沒有聽過這句祝福了,突然覺得很不習慣,半天沒緩過神。


    “謝謝。”他聲音稍緊,而後清了清嗓子,對顧拾說了一樣的話,“生日快樂。”


    睡衣、拖鞋、牙刷、牙杯等一係列用品齊全,該放進洗手間的顧拾都放進去了。


    被允許先進去洗澡前,宣從南說道:“我要給你買一張簡易木床和床墊,房間小,寬隻有一米二。”


    顧拾:“好。”


    鎖好臥室門洗完澡——傍晚跑完步宣從南洗過了,但醉酒漢的接觸讓他心理生理都厭惡,又好好地洗了一次。


    宣從南穿著無肩背心和不過膝大短褲躺在寬一米五的床上,留心地聽外麵。


    顧拾很安靜,隔著一道門客廳沒有傳來一點聲音。隻有燈光從門縫兒底下透進來一道,證明他還沒在沙發上睡下。


    十二點已過,宣從南22歲的人生開始了。


    手機進來了電話,沒見過的號碼。


    沒被標注詐騙或推銷。


    宣從南接聽:“喂。”


    “南南,我們聊聊,你把我的微信拉......”


    “沒什麽好聊的,不要拿別人的手機打給我。”宣從南拒絕地說。


    不等沈遷繼續開口,他直接把電話掛了,將新號碼拉黑。


    舊房子不隔音,他在裏麵說的一個音節和一句話,蜷縮著躺在沙發上的顧拾聽得一清二楚。


    今天發生了好幾件事,每一件都讓宣從南疲憊。


    將手機調成免打擾,他眼皮困頓,昏昏欲睡。


    機場、人群、尖叫,沈遷平板裏的內容驀地出現在腦海,宣從南覺得顧拾眼熟。


    警察的眼神,路人......都很奇怪。他想打開手機查一查,卻困得沒能動彈。


    昨晚吃完飯沒喝幾口水,宣從南渴得要命,睜眼的時候窗戶外麵已經天亮了。


    他抓住門把手朝裏麵拉門要出去喝水,沒拉開,反鎖了。


    大早上不清醒,宣從南奇怪自己在家為什麽要鎖臥室門,迷蒙地擰鎖出去,當即和躺在沙發上的顧拾大眼瞪小眼。


    顧拾很高,沙發很小,他坐在上麵尚顯憋屈,在上麵睡一.夜跟睡在玩具上似的。兩條長腿有一半伸在外麵。


    宣從南愣半天,想起了昨晚經過:“......家裏還有個人啊。”


    顧拾本來在看他,這時突然把頭扭向一邊,用剛醒沒多久的嗓音說:“早安。”


    他坐起來背對著宣從南,脊背筆直僵硬。


    宣從南低頭看了一眼自己。


    兩條手臂全部露著,兩條腿也有大半露著,麵對剛合租的室友確實不太禮貌。


    不過顧拾的反應不該是正常男性該有的。


    “你是同.性戀?”宣從南問道,回身關門從臥室櫃子裏翻出長袖長褲穿上。


    臥室門再打開時,顧拾已經自然地轉過身,看著宣從南誠實道:“嗯。”


    宣從南顰眉,說道:“我也是同.性戀。兩個同.性戀住一起是不是就像一男一女住一起,不太方便啊。”


    “沒有。”顧拾凝重地站起來說,“就算是同.性戀我們也是兩個男的,你的比喻不對。”


    他垂眸說道:“你不會因為這個,要把我趕出去吧。”


    “我......”


    “咣咣咣,咣咣咣——”


    房門被一股大力錘響,仇人似的。


    外麵有人喊:“宣從南!”


    宣從南的眉毛幾乎要擰到一起。


    顧拾跟著蹙眉:“誰?要開門嗎?”


    宣從南漠然道:“堂弟。我去開。”走到門邊了,他莫名想到昨天晚上眾人見到戴口罩的顧拾時那種奇怪的態度,回頭打量眼下情景。


    顧拾一身居家睡衣,沒戴口罩,似乎不能這麽拋頭露麵。


    “你先去我房間待著,把門鎖上。”宣從南說。


    顧拾:“嗯。”


    宣卓耀笑容滿麵地站在門外麵,趾高氣揚道:“以前這個點兒你不是在公園跑步嗎?今天怎麽連門兒都沒開。”


    他今年大二,除了寒暑假不常回家。看著他臉上的笑容,宣從南覺得他肯定不知道家裏的他爸媽打成什麽樣了。


    宣從南:“你過來是當公雞打鳴提醒我天亮了要去跑步?”


    宣卓耀道:“你說話別太過分!讓開,我要進去。”


    他撥開宣從南擋在門口的身體硬往裏闖,像回自己家一樣自在地往沙發上一坐:“真爛。”


    來時宣卓耀拿著書包,看起來和宣從南常用的那個很像,隻是比他的新很多。


    他掏出一張與a4紙尺寸相仿的油畫紙,自豪地說道:“看我這張畫得怎麽樣?我媽讓你好好教我,你好好給評價意見,不要因為嫉妒故意說刺.激人的話。”


    宣從南畫工精細漂亮,有一種無法複刻的獨特性,當年藝術分以全國第一名的成績被著名美術學院錄取,上了大學後他開始接一些小學生和初中生的繪畫課程賺錢。宣卓耀小時候見宣從南畫畫經常被誇,非要學,但一直不倫不類。


    當老師這件事被卓婭君知道了,她要宣從南教宣卓耀畫畫,不然就跑到他的學校鬧。


    和油畫紙上的東西仔細地麵對麵,宣從南誠實地說道:“畫的像畫了點東西。”


    宣卓耀道:“什麽意思?”


    宣從南道:“嬰兒塗鴉都比你強。”


    宣卓耀不信,問道:“跟你比起來呢?”


    “跟我比?”宣從南冷漠但盡量委婉,“東施。”


    油畫猛地被宣卓耀撕爛,他大喊大叫地說道:“你敢說我東施效顰!我要告訴我媽!!”


    宣從南點頭說:“你還可以告訴你爸。”


    這時臥室裏傳來了一聲墜地的動靜,在小房子裏很明顯。


    正要破口大罵的宣卓耀一下子安靜了,狐疑陰陽怪氣:“西施,你房間裏有人。”


    宣從南滿不在乎道:“有人怎麽了,我成年了。”


    “哼,”宣卓耀道,“是你那個男朋友吧。沈遷?”


    說個認識的人能省了對方的好奇心,他不會再去看,宣從南道:“嗯。”


    宣卓耀抓起沙發上的包,挎起來:“我要告訴我媽你沒和人結婚就和人同居!人家張總過來求婚你倒是不同意呢,裝什麽清高啊!過兩天我會畫另一幅,到時候再給你看。”


    宣從南道:“你不清高,你長得還行,你答應求婚。”


    宣卓耀臉綠了,半天沒說出話,他帶著一肚子不服氣的火轉身走了,房門關得震天響。


    “抱歉,剛才,是我的手機掉了。”顧拾從臥室裏出來,聲音低沉地解釋。


    宣從南:“哦,沒事。”


    顧拾:“還沒分手嗎?”


    “嗯?”宣從南沒聽清似的看他,有些訝異。


    顧拾改口:“我是說,你有男朋友?”


    宣從南沉默了會兒:“之前有。”


    顧拾微呼出口氣,很輕,不會被注意:“好。”


    宣從南斜眼看他,道:“什麽好?”


    顧拾說:“分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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