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別墅,在顧予看不到的角度,顧妍書眼中閃過嫌惡,收回的右手在校服裙擺上擦了又擦。


    \"小姐回來啦?今晚想吃什麽,我吩咐人去做。\"


    朱姨彎下腰,盡職盡責地替顧妍書收好書包,又立刻跪地替她脫下腳上的牛津鞋。


    顧妍書沒有立刻回答,先是轉頭看了看後麵的顧予。


    心下嗤笑,還真是上不得台麵的東西。


    \"姐姐,你想吃什麽?\"


    此話一出,先不說被點到的顧予,正跪地擦鞋的朱姨最先愣住。


    兩位小姐雖然表麵和和氣氣,姐姐寵愛妹妹,妹妹尊敬姐姐。


    可每當顧先生和夫人離開,顧妍書對顧予是什麽態度,她這個在顧家當了快六年的保姆還能不清楚嗎?


    雇主的家事,家裏的傭人自然不敢多嘴,每次看見大小姐被捉弄到不敢回房睡覺,也隻能憋在心裏可惜。


    誰讓顧先生和顧夫人最喜歡的是小女兒呢?


    可今天顧妍書的態度著實讓她驚訝,從來都是我行我素的二小姐居然主動問大小姐想吃什麽,真是件稀奇事。


    顧予輕咬住唇角,顧妍書反常的態度讓她感到不解,更多的是受寵若驚。


    小孩子沒心沒肺,以前受過的傷害那是以前的事,現在你對我好就是一輩子的事。


    所以她無條件信任了顧妍書,這個頑劣不堪的妹妹。


    \"妍書喜歡什麽,我就吃什麽。\"


    少見地,顧予揚起笑容,語氣輕快。


    以前無論顧妍書對她做了什麽,她都堅定地認為妹妹隻是貪玩了些,作為姐姐,讓著她是應該的。


    反正所受的傷害也是無足輕重,包括現在,她也是這麽認為。


    但很快顧予就笑不出來了。


    飯桌上,阿姨陸陸續續將晚餐端了上來。


    最近一段時間顧父顧母忙的腳不沾地,基本都宿在公司,已經快三天沒回家了,所以不用等他們回來。


    傭人自然不會和她們一起用餐,等菜上齊後,偌大的餐廳隻剩下兩姐妹相對而坐。


    無言的氛圍總讓人覺得壓抑,顧妍書又是個跳脫性子。


    剛吃沒兩口,便張了張嘴道:\"姐姐,這是今天烹飪課上老師教我們做的餡餅。\"


    她用筷子指了指放在正中間的那盤色澤金黃的餡餅,光是看著就很有食欲。


    顧予愣了半秒,妹妹突如其來的示好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卻並未察覺不對,笑著點了點頭,順便還不忘以姐姐的身份給予鼓勵和誇獎。


    她們所在的小學注重學生的全方位發展,什麽烹飪課,馬術課,遊泳課應有盡有。


    畢竟整個永東有錢人家的孩子基本都集中在這個學校,她們競爭的不是成績,而是家世。


    富家子弟注重的是人脈和自身技能培養,至於什麽高考,根本就不是這群一成年就出國鍍金的孩子需要考慮的問題。


    顧予本來也可以無憂無慮,在貴族學校待到成年,可她還不知道,一切的一切都將在今天改變。


    剛入口的餡餅酥香濃鬱,外表脆皮奶香四溢,內裏不知夾的什麽餡,有些違和卻也是好吃的。


    她有些不敢相信這是妹妹能做出來的東西,但也不會蠢到把心裏話說出來。


    隻能悶頭小口小口地吃著,期間基本沒怎麽動其他菜,到最後碗裏的飯隻消失了一個尖角。


    那盤餡餅倒是見了底。


    後知後覺她才想起更重要的事,慌忙抬頭,眼中露出心虛:\"我還是不吃了吧,不然爸媽回來就沒有了。\"


    顧妍書聞言微微一笑,擺手表示沒有關係,反正爸媽也不會回來,天氣越來越熱,放久了會壞掉。


    那時的顧予真的很好騙,顧妍書說什麽她就相信什麽。


    不是蠢,是出於對親情的天然信任。


    顧母從小就告訴她,血濃於水,這個世上沒有誰會比你的家人更愛你。


    她信了,直到後來才幡然醒悟,所謂愛,是相互的。


    她作為姐姐無償對顧妍書這個妹妹好,她將顧母的話當作座右銘來踐行。


    顧妍書享受到了家人帶來的所有愛,親情對她來講,當然是血濃於水。


    可這些人從來就沒有把她這個姐姐當作家人對待,自然不會有愛,愛比水淡。


    所以才會產生後來在麵對蘇懷時的不配感。


    顧予彎了彎眉,正欲起身卻僵在半空,胃裏好似有什麽在翻江倒海,一股惡心的嘔吐欲望直衝天靈蓋。


    \"嘔\"


    她幹嘔幾次試圖讓這種不適感消失,可隨之而來的不是恢複正常,而是更嚴重的惡心。


    \"啪嗒\"


    好像有什麽東西掉了,接觸地麵發出清脆的響聲。


    顧予艱難側頭,顧妍書那張布滿擔憂的小臉在瞳孔中慢慢放大,接著又出現無數重影。


    \"姐姐,你怎麽了?\"


    來不及回答,她猛地拍開眼前那雙白皙雙手,朝一樓的衛生間跑去。


    扶著馬桶\"嘔...嘔...嘔....\",就差把胃一起吐出來了。


    起初沒怎麽注意到,吐過之後,才發現手臂上已經長滿了密密麻麻的小紅點,隨之而來的還有瘙癢。


    怒上心頭,顧予卻沒有立刻出去找顧妍書對峙。


    她明白,那樣是沒有用的,顧妍書既不會承認餡餅含有過敏原,說不定還會倒打一耙。


    說她在外麵吃了別的東西,到頭來回家汙蔑親妹妹。


    好心好意給你帶餡餅,你吃了還說我的東西有問題,到時候鬧到顧父顧母麵前,流幾滴清淚,好似這個世界都有錯一樣。


    這些年顧予早就受夠了。


    她艱難從冰冷的地板上站起身,瘦弱嬌小的身軀在這一刻仿佛蘊含無窮力量。


    幾步走到洗手台前,雙手用力撐住台麵,似乎是想用這種方式緩解瘙癢帶來的痛苦。


    正對麵的鏡子映射出滿頭大汗,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的臉頰,顧予仔細端詳自己,眼底浮現出從未有過的冷光。


    全家都知道唯一能使她過敏的是核桃,上次所有人在場,她喝了一杯核桃奶,當場休克被送進醫院。


    顧妍書還掉了眼淚,她天真以為妹妹是在心疼自己,殊不知隻是為了博取父母的好感。


    明明那麽信任她,為什麽...


    到底為什麽...


    手指緊緊抓住台麵,如果不是大理石材質,指甲怕是要硬生生掐進去。


    一直待在衛生間不是個辦法,她需要找司機,想來司機也是不願意送她的,不過沒關係,可以叫救護車。


    隻要...隻要能去醫院。


    \"哢噠\",摁下門把手往後拉,可無論怎樣用力地打不開,隻是不斷發出難聽的噪音。


    難怪,進來的時候明明沒有關門,情況緊急,她哪還有什麽閑心關門,趁著她不注意...


    一切都是設計好的。


    還以為妹妹終於懂事了。


    顧予低頭斂去唇角勾起的冷笑,確實是懂事了,知道該怎麽除掉對自己有威脅的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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