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的內容很短,就是讓他盡快回來。


    王氏都要生娃了,關鍵時候,他這個爹不在,那風險可是成倍的增加。尤其是感情又好的夫妻,自信心這東西太重要了。


    如果隻是一場旱災,少一年的收成,大部分人還是可以熬過去的。


    有了城門口的粥棚,至少昌化這邊,短時間內不會再有人因為糧食短缺而餓死。


    但是災難往往都是打得人猝不及防,讓幸福的泡沫直接原地破裂。


    葉果預想過很多次,洪災什麽時候來。


    令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就在她回到葉家村半個月後,在她和葉安正在討論北地的一些事情的一個普通的下午。


    突然開始下雨了。


    久旱逢甘霖,村裏到處都是歡騰的氣息,所有人都歡呼雀躍的,跑出去淋雨了,跪拜感謝上天的人,更是成群結隊的,久久不起。


    “下雨了。”葉果喃喃低語,站在屋內,視線穿過屋簷,落在那如絲的細雨上。


    就連一向穩重的柳嬤嬤都高興得,在雨中小跑了一圈,葉婉更是急忙把家裏能裝水的鍋碗瓢盆,盡數都擺在了院子裏。


    雨點砸在上麵清脆作響,每一滴都仿佛在提醒葉果,災難要來了。


    “下雨了。”葉安落後一步,站在葉果的身後。


    雨聲就像是驚雷一般乍響在她的耳邊,她突然就開始流眼淚,“小姑,下雨了,怎麽辦小姑,開始下雨了。”


    驚慌失措的話從她口中吐露出來,如果不是因為扶著椅子,她甚至連站都站不穩。


    葉果瞬間轉身,視線猶如死亡之刃一般,直直的射了過去,“葉安,收起你的眼淚,下次再有這樣,我不介意讓人把你看管起來。”


    所有人都在開心,她卻開始哭。


    是嫌死得不夠快嗎?


    如今這點小雨,就去告訴村裏人,之後會有洪災?就算是所有人都信了,然後呢?


    能做什麽?有什麽是能真正的保護他們的?


    葉家村地勢高,隻要沒有泥石流,就是暫時穩妥的。


    但是其他那些人呢?該怎麽說服他們,放棄賴以生存的土地,先去逃命?


    他們拿什麽去逃命?他們現在都要靠救濟糧活著。


    小婉的衣服一下子就被淋了個半透,但是卻是難得的夏日清涼。如果不是因為家中外人多,她甚至都不想那麽快換下。


    換完衣服的葉婉,興致勃勃的還想冒雨去後院,把地平整一下,等雨停了便開始種菜。有些菜長的快,十幾天就可以長出一茬來,家裏就能吃上新鮮的了。


    柳嬤嬤趕緊把人攔住,雖然是夏雨,但是也容易引起風寒,還是注意點好。


    沒一會兒,原本在榨油坊葉老太,還有蘇氏,也淋著雨回來了,兩人臉上滿是笑容,似乎以前旱災的那些煩惱,全部都煙消雲散。


    兩人一邊在雨中慢走,任由雨滴淋在身上,一邊還在商量著,晚上要加哪些菜來吃,好好慶賀一下。


    葉老太進門後,甚至還破天荒的問葉果,怎麽沒出去淋一下雨,感受一下天降甘霖。


    要知道,如果平時葉果淋到雨的話,葉老太都能氣得哭出來。


    葉果沒有說話,也沒有回應,隻是死死的盯著門外的雨。


    葉安情緒低落,又不敢再在葉果麵前表露太多,於是幹脆自己出去淋雨了。


    在雨裏,就沒人看得懂,她臉上的,究竟是雨水還是淚水了。


    過了一個時辰,葉老爹他們也回來了,葉老大甚至還笑著跟葉果說,後山的那些糧食,估計是用不上了。


    葉老爹還說,他們剛剛太高興了,幹脆給村口領粥的那些人,一人發了半斤的粗糧,讓他們全部回家去,明天就不用來了。


    下雨了,秋種完全來得及。像這種情況,大概率縣衙從明天開始,就會按人頭,給大家發種糧的。


    有了種糧,一切又重新有了希望。


    那些因為旱災逃荒還沒走遠的人,都因為這場雨,而換了前進的方向。能重新回去的,沒有一個人願意去新的,陌生的地方生活。


    這場夏雨,比春雨似乎還令人生機勃勃。


    葉果不發話,葉安也不敢輕言離開,最後衣服,還是借了小婉的。


    “關於洪災,除了之前你寫給徐長卿的那些,現在還記起了什麽?”葉果一直雙手抱胸,在屋簷下站著,即使裙擺都被雨打濕了,也沒讓她挪動一下。


    葉安苦笑著搖頭,“我沒有親曆過,隻是後來聽說,這場雨從開始就沒停過,日夜不停歇的,足足下了十天半個月。”


    “很多地方都被水淹了。死了很多很多的人。雨停之後,水裏到處都是骨頭,分不清哪些是動物的,哪些是人的。大家都在慶幸,當初逃了出去。”


    葉果的心,就像是打了結一般難受。


    如今雨在下了,暴雨又是什麽時候來的?


    還有瘟疫。


    又是如何發生的?


    “柳姨,我要去一趟縣城,現在就去。葉安,你跟著一起。”葉果道。


    她甚至都沒換身上的衣服,就匆忙的上了馬車。


    出發的時候,隊伍人數不算多,但是半途梁元騎馬帶人追了上來,還進了馬車。


    “山上現在情況如何?”葉果問。


    梁元是被人特意喊回來的,還以為葉果這話是在擔心他們太辛苦,冒雨趕進度。


    於是笑道,“大家都在山洞裏歇著呢,也沒人提回家的事情。”


    葉果沉默了一瞬,“如果雨不大,就讓他們繼續。山上的防雨布準備了不少,讓他們自己做衣服帽子擋雨,每天三頓都喝薑湯。”


    梁元的職業決定了他的警醒,他開口就想再問什麽。


    但是還沒開口,就見葉果衝他微微點了點頭。


    在山上建樹屋,選的地方,隻有一個標準,那就是地勢高。


    梁元一開始隻以為是葉果自己想建點木屋,平時小住一下,或者用來打獵休息的。


    結果這屋子,建了一個山頭又一個山頭。沒有其他要求,隻要牢固,能遮風擋雨。這個指向性就很明顯了。


    這是在為以後住人做準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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