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


    沈慕君像個被欺負的小可憐,縮在角落嚶嚶直哭,沈胤川不忍直視,幾次張口卻講不出半個字。


    沈胤川:忽然覺得有這個爹好丟臉……


    “這兩天,九洲內可有什麽傳聞?”


    “有,不知何人散播的謠言,飛升的登天梯斷了,而重塑天梯的材料……”藍溪麵無表情地說道,“是青雲書院的那位。”


    “這殘損的話是綁你們的人傳出去的?”鳶錄問兩位神色各異的‘俘虜’。


    林明嵐輕咳幾聲,遊禎下的是死手,如果不是他身上刻了保命的符文,那個景煜又突然身體不適,這群人過來怕是要見到他們倆的屍體。


    而不是……


    林明嵐一回想起方才那一幕,又想揍沈慕君。


    “泠堇還活著,與七星門現任門主關係過密。”


    鳶錄皺眉,狐狸眼眯起,聲音有些許低啞:“林長老,泠堇師叔殉道是第三十五代弟子全體親眼所見,在那種情況下,他絕無生還可能!”


    “老夫從不說笑。”


    沈慕君:“我作證,那個叫景煜的,聽到泠堇這個名字反應格外大!”


    辰星山三位三十五代弟子同時看他們。藍溪回想往昔,這貨確實隻說讓人不喜且直白的話,不曾戲言……


    “怎麽可能!”鳶錄眼瞳放大,難以置信。“那種境況下,即便是祖師爺也無法脫困!”


    “師叔還活著,為何不……”藍溪止語,那人能在雷劫下逃生,也不知遭受多少痛苦,連身體都不顧了,靈根必然化為灰燼,回辰星山談何容易……


    “還有一事……”


    “林長老,您先讓我們喘口氣。”鳶錄被對方一個重磅消息壓得差點喘不過氣,實在沒心思聽他說第二件大事。


    林明嵐當真等鳶錄喘了口氣後才說:“地下埋了一座殺陣。”


    沈慕君登時跳了起來,“啥時候的事!你為什麽不跟我說!”


    “兩個‘廢人’說了也沒用。”林明嵐又道,“似乎隻針對玉赫尊者布下的。”


    話落,藍溪和鳶錄同時注視始終沉默不語的男人,想要說句話安慰,卻又無從下嘴。


    “多謝告知。”


    玉赫眼中一閃而過傷感,他還以為自己是因為一夜帶著三個人橫跨半個大陸,靈力流失才會覺得經脈滯澀,卻原來是被‘熟人’布下一座僅防範他一人的殺陣。


    ……


    九洲內,隨處可見修士凡人議論‘登天梯’一事,人傳人,謠言已經不知道經過多少手。


    “那登天梯當真斷了?”


    “肯定是啊,不然為什麽那位到現在都不曾飛升,總不可能是不想吧!”


    “有道理!”


    又有人說:“我還聽說是那位無法飛升,所以才斬斷登天梯的!”


    “我也聽說了,而且,這事還不止這麽簡單,據說那位的修為就是殺了許多同階修士得來的,天道因此才降下神罰,不允許我們這些人飛升!”


    “要我說,月華……”


    “噓!你不要命了!”


    茶館二樓雅間兩人對坐,模樣稚嫩的少年饒有興致地聽著,嘴角勾起弧度,似乎聽得很開心。


    “山長,流言最開始便是從這間茶館傳出去的。”


    月華清單手撐著臉頰,麵上情緒平淡:“他們說的沒有錯,我確實被祂降罰。”


    青雲書院山長與辰星山祖師爺歲數相仿,前者的天賦心性更勝,卻無論如何都不能踏上那條飛升的天梯,還因此逆生長。


    如此種種,不就是被詛咒了嗎?


    “砰——砰砰——”


    樓下一陣兵荒馬亂的碰撞聲,交談聲停下,哀嚎聲一片。


    “再亂說,小心你們的舌頭!”一道清亮的女聲隨之響起,錦袍男人靈識掃去,隻見一道熟悉的火紅色身影站在癱倒的人群中央。


    “九貞這個姑奶奶怎麽出來了!”


    “淩虛,讓她少砸點,到時候還要書院賠錢。”月華清闔眸,雪白的長發如破裂的銀線,柔順地披在身上,曦光碰觸他的臉頰,恬靜的模樣平添幾分神性。


    “噠噠噠——”


    “淩虛,你前兩日不是說今天有課嗎?怎麽會和山長一起來茶館啊?”方才在樓下還是潑辣肆意模樣,如今看到淩虛又是小女人姿態。


    任誰都能看出,她對他有意。


    “有事有事……”淩虛小心翼翼地往旁邊挪動,盡量與她拉開距離。


    “什麽事啊?要不要我幫忙?”


    “不用不用。”淩虛目不斜視,手臂幾乎貼著欄杆,隻想趕緊帶她到雅間。


    “淩虛,你好像一直在躲著我?”九貞柳眉輕蹙,有些不開心地說道,“每次看到我就好像洪水猛獸,我長得那麽美,你眼瞎嗎?!看都不看我一眼!”


    淩虛一噎,心裏嘟囔著,姑奶奶,就你這個性格,誰敢喜歡你啊……


    “九貞,我不是你的良人。”淩虛提起速度,幾步踏進雅間,有些害怕這個姑奶奶鬧起來,連忙坐到月華清身邊。


    九貞攥緊拳頭,大步坐到淩虛對麵,眼睛直勾勾地看他。


    月華清出聲打破尷尬的氛圍,“九貞,你找我有什麽事?”


    “山長,凝煙掌門三日後要來拜訪,可要見她?”九貞收回憤怒的目光,雙手接過山長倒的茶水。


    “讓她明日來,後日我要去天水。”


    九貞抿了幾口茶水,“好的。”隨後又瞥了眼鵪鶉一樣的淩虛,當即冷哼離開,婀娜的身姿化作流光向窗外飛去。


    “呼~可算走了。”淩虛鬆了口氣,往旁邊挪了挪,“山長,流言蜚語傷人,我……”


    “淩虛。”月華清傾身靠在窗邊,垂眸凝視樓下人來人往的街巷,“不用管。”


    “山長!”


    “同樣的話,我不想說第二遍。”


    “是。”


    月華清黑黝的眼眸閃爍著些許星光,嘴角上揚,探手摸到了一縷清風,溫柔清涼。


    “衡陽子呢?”


    “他辦完事就去找酒友喝酒了。”


    月華清:……


    翌日。


    月華清負手站在一棵蒼天老樹下,老樹盤根錯枝,襯得人格外渺小。四周綠意蔥蔥,卻鮮有靈植,源源不斷的靈氣供養著那棵隻剩枝幹不見葉子的老樹。


    兩人撐傘並肩而來,高個的冰美人輕聲說道:


    “山長,凝煙元君到了。”


    月華清回頭,將那兩道天差地別的色彩收入眼中,清麗冷漠的曇花與豔麗張揚的海棠花,冰與火般的碰撞,難以評價哪一朵更加耀眼。


    “山長,別來無恙。”女子淺笑行禮,眉心花鈿似乎也更加豔紅。


    月華清瞥了眼天權,後者頷首離開。灼灼熠日打在凝煙身上,那身飄渺輕盈的海棠花配色華服似乎悄然地點綴了豔紅色彩。


    “凝煙,青雲書院拜托你了。”


    “山長,當真隻能這樣嗎?”凝煙‘看’他,那雙漂亮的桃花眼空洞無神,瓷白如玉的臉滿是悲傷。


    “凝煙,我的頭發全白了。”


    “我知道了。”凝煙垂首行禮,眼眸輕闔,“您素來如此,我不勸您,我會守好您在意的……”


    “抱歉,傾蕊。”


    清靈飄渺的聲音回蕩,凝煙又一次聽到她的師長喚她的閨名。兩行清淚緩緩落下,心中悲戚徹底爆發。


    不知多久,熱辣的陽光被擋住,冷冽的清香再次鑽入鼻子裏。


    “凝煙元君,我帶您去廂房。”天權將傘向她那邊斜靠些許,麵色雖然冷漠冰寒,動作卻很細致溫柔。


    “有勞天權。”


    “無妨。”


    “天權,他會回來嗎?”


    天權神色複雜,用力攥緊傘柄,冰涼的靈力浮動,這片蔥翠的院落瞬間爬上冰霜,天空眨眼昏暗,像是有一層巨大的幕布把九洲籠罩。


    “天權!”凝煙暗驚,聲音不由得提高幾分。


    烏雲退散,嚴寒被酷熱取代,身側的冰美人也恢複平靜,隻是握傘的手隱約有些虛幻。


    “青雲書院在,山長便永存。”


    天權體內靈力湧現,手指逐漸凝實。二人慢步離開,不再提起那個敏感話題。


    ……


    東都天音閣。


    花晏秋吹滅特製的蠟燭,給自家娘親倒了杯茶水,“阿娘,別怕,天又亮了!”


    花令月顫抖地接過水杯,在花晏秋的幫助下,勉強喝了兩口,緩了一會終於反應過來自家女兒說了什麽,惶惶不安地看向窗外。


    刺眼的暖色光芒射入屋內,微小的塵埃在光路中舞動。


    房門猛地被人打開,那道紫色的身影恰好踩著稀弱的光,花令月卻覺得格外安心。


    “娘子!”沈慕君飛奔過去,將花令月摟入懷裏,溫柔地撫摸她的頭發,柔聲安慰,“別怕別怕~為夫一直都在……”


    “爹爹!”


    沈慕君聞聲看了眼花晏秋,“丫頭,你阿娘交給爹爹照顧,你和小川都回去洗漱歇息。”


    花晏秋看著夫婦倆摟在一起的畫麵,揉了一下臉,莫名覺得自己好像確實需要回避一下,“好叭~”


    “我和哥哥就是那個意外……”花晏秋小聲嘟囔,一出門就看到另外一個‘意外’。


    “哥哥,辰星山那幾個尊者沒為難你和阿爹吧?有沒有受傷?”


    沈胤川神情有些恍惚,半晌才回複她:“沒有,尊者們很好相處,這兩日陪你出門逛逛,讓阿爹阿娘說說話。”


    花晏秋不滿地嘟嘴,“好叭,我不出錢……”悄咪咪地瞅了眼沈胤川,小聲提意見。


    “……我出。”


    “耶~哥哥最好了~”花晏秋頓時開心地摟住自家好哥哥的胳膊,拽著人就往樓下跑。


    沈胤川:……為什麽會這麽財迷……


    ……


    “噠——”


    黑子落下棋盤,頓時斷絕所有白子的生息,執子人直起身,愉悅的笑聲回蕩。


    “我贏了呢~”


    ……


    衡陽子靠坐在墓碑旁,抓著兩壇酒對碰,一壇傾倒在地上,自己端起另外一壇猛灌,醇香的酒水滴落在黑色華服上。


    “沈微明,我新釀的梨花露,甜香潤喉,你要是還在肯定愛喝!你倒好了,死了一了百了,不用管那麽多煩心事!”


    “這麽多年了,你投胎了沒,我也好去找你再喝一杯,你還欠我三壇酒呢……”


    “算了,一杯倒的人還是喝茶吧……”


    “我跟你說,山長上次特別過分!我好心給他泡茶,他居然嫌棄我茶技爛!我可是酒仙啊~泡茶爛不是很正常嗎?”


    “我……我回去可能就見不到那個糟老頭了……”


    “有點難過……他其實挺不容易的……”


    “沈微明,我到時候給他在你旁邊立個衣冠塚吧,正好全了你的夙願……”


    “還是算了,山長挺煩你的……到時候估計又要拿水箭紮我……”


    “你說他咋就不繼續努力呢……萬一像當初那樣瞞過去了呢……”


    “可能累了吧……沈微明……他要去找你了……”


    衡陽子眼中打轉的淚水終於滾落,他嚐到了難過的味道。


    “沈微明……我們書院要沒有山長了……”


    ……


    辰星山。


    一人站在頂峰眺望著前方懸浮在空中的群山,浩渺雲海,山巒疊嶂,靈識掃過去,甚至能聽到弟子們嬉戲打鬧的聲音。


    與整個九洲隔絕的好處便是,不受外界風雲湧動影響,門內弟子被長者牢牢庇護。壞處也同樣,一無所知。


    身後靈波浮動,一人自虛空中走出。


    “蕭師侄。”


    “小師叔?”蕭玉樓回身,眉頭一皺,“您受傷了?”


    玉赫啟唇想要說什麽,卻像被一顆大石壓住,難以開口。俊美無瑕的臉上被濺了一灘血漬,眼中亦是少有的悲痛悔恨。


    遠處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那幾名弟子飛奔過來,連行禮都顧不上。


    “掌門師兄!玄霄尊者的命牌碎了!!”


    蕭玉樓眼瞳驟縮,難以置信,“你說什麽!”


    “師兄,他去了。”玉赫沉重闔眸,那身黑色道袍也無法藏住滿身血痕,血腥氣極重。


    那幾名弟子紅著眼睛哭泣,執拗地盯著麵前的新任掌門。


    “大師兄……尊者……命牌碎了……”


    “當啷——”


    蕭玉樓越過那幾名弟子,視線落在那抹高挑纖瘦的藍衣女子身上。


    “怎麽會……師兄!我肯定是聽錯了!!”方望秋瞪大眼睛,無法相信自己聽到的那幾個字,“師尊那般厲害!!九洲之內根本沒有邪祟能夠傷害他!!!”


    蕭玉樓收斂眼中情緒,沉聲道:“師妹,把劍撿起來。”他的聲音如往昔般溫潤沉穩,隻是多了幾分命令式。


    方望秋咬唇不語,淚眼漣漪,她像是被定住,朦朧的雙眼勉強倒映出蕭玉樓和玉赫的身影。


    “師兄,我做不到……”


    蕭玉樓快步走向她,彎腰撿起那把秀氣的長劍,劍身輕顫,似乎排斥他的靠近又像是在與主人共鳴悲傷。


    紫色靈力托起方望秋的手,蕭玉樓輕輕地將靈劍放到她的手中。


    “望秋,劍修無論何時都不能丟棄自己的劍,除非身隕。這是師尊教我們的第一課。”


    方望秋抬眸看他,努力握住手中劍,咬牙吐出一個字:“是。”


    “去找三師妹和小師弟,其他事,師兄來處理。”


    目送方望秋身影消失,蕭玉樓這才吩咐那幾名跑來報信的弟子,“師弟,勞煩你們通知各峰。”


    “是!”


    “小師叔,能和弟子簡述真相嗎?”


    “師兄是為了救我,是我害了他。”玉赫咳出幾口血,隻覺得道心瀕臨破碎。布殺陣的背後之人確實厲害,他即便不死,修為也會就此倒退,終身不得寸進……


    “我們在西嬈與天水交界尋到林長老和天音閣閣主,藏匿二人之地埋了一座殺陣,專門針對辰星山的路數,我……判斷失誤,險些喪命時,師兄忽然出現用秘法與我換了……方位……”


    “是什麽陣?”


    “九曲誅神陣。”


    “居然是我們自己的陣法……”蕭玉樓聞言,當場吐血,周身靈力紊亂,雷霆翻滾將周圍劈得焦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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