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番鬧騰,但是為了麵子,在外人麵前還是很和睦。


    隨著萬年曆一張張撕落,天氣逐漸變冷,大家夥穿了棉襖。


    很快就到了臘月二十五,向美美添妝的日子。


    廠裏臘月二十八做完工,二十九才正式放假,所以二十五添妝這天,不少人都是換班或者請假來的。


    向美美在家裏收拾好了房間,堆得滿滿當當,她早就得到了火柴廠領導房的戶型圖,嫁妝是按照新房準備的。


    兩張一米五乘兩米的床,一張放主臥,一張放客臥。


    陪嫁六床被子,六床四件套,衣櫃是新打的,兩米寬四開門。


    桌子分為化妝桌和吃飯桌,也是請師傅按尺寸新打的,再加上八口大箱子,放些她的日用品。


    除此之外,還有向美美耳朵上的金桃花耳釘,手上的滿天星手表,屋外擦幹淨的二八大杠自行車。


    來添妝的人看了,都說向家闊綽,給女兒置辦這麽好的嫁妝。


    張及第脖子上戴了珍珠項鏈,聽見誇讚喜笑顏開,一邊招呼他們吃炒米茶。


    向綿綿趴在二姐身邊,屬實舍不得這個溫柔周到的姐姐出嫁。


    可她也是個大人,做不出來扭捏的樣子,隻能依偎著姐姐多看兩眼。


    向美美又哪裏舍得這個待了十幾年的家?已經暗地裏掉過很多次眼淚了。


    但是長大了總要出嫁,離開娘家去經營自己的小家。


    鄰居們看氣氛不對,連忙給向美美各種勸慰,說了些開心的事。


    是的,家裏沒什麽親戚來,所以都是鋼鐵廠大院的鄰居們和同事們過來添妝。


    向紅旗因為一些陳年舊事,早就和向家斷親了,除了每月20元贍養費,其他一律都沒了往來。


    三年饑荒餓得不行的時候都沒去求老家的人,這會兒喜事也不會通知老家。


    至於張及第家,她五姐借口忙,隻托一個認識的人給向美美帶來2元紅包。


    其他四個姐姐嫁的天南地北,更是沒什麽聯係。


    所以來的都是向美美的手帕交和同事,還有鋼鐵廠大院看著她長大的鄰居們。


    好在向美美也不在乎這個,她欣然接受了小姐妹們的好意,頭繩、麵霜都一一記下,到時候好回禮。


    鄰居們是跟張及第他們相處十來年了,之前也受過張及第的禮,所以過來回禮。


    等晚上了,大家夥吃得心不在焉,哪怕心大如向立華都問:“二姐你以後會常回家看看嗎?”


    向美美的眼淚刷一下就下來了:“回,咱家哪能不回呢?”


    別看陳偉現在對她千好萬好,照樣不耽誤婚後吵架拌嘴,跟家裏人比起來,向美美更願意在家。


    “行了,流什麽貓尿?好日子在眼前了,吃飽了少在這嘰嘰歪歪。”張及第把向立華拎起來推回房。


    她一向強硬,看不得兒女哭。


    ……雖然這會兒張及第也有點鼻酸,但是她不會承認的。


    母女倆去了向美美的房間。


    張及第看著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兒,滿臉欣慰:“一眨眼你都快17了,日子過得好快,我剛生你的時候,才這麽點長。”


    她比劃了半截胳膊的長度。


    向美美努力壓抑,眼眶還是紅了:“娘,女兒不孝,家裏沒待幾年就嫁人了,還沒來得及孝順您二老。”


    沒考上正式工之前,她上學到初中,十四歲開始在家,白吃白喝了十五年。


    考上了正式工立馬和陳偉定親,定親報日之後張及第就讓她自己拿工資攢嫁妝,實際算起來,隻給家裏交了幾個月的工資。


    張及第微笑搖頭:“你啊,娘沒個幫手,你從小四歲就幫著家裏做家務、帶弟弟妹妹,怎麽能算沒孝順我?”


    家裏六個孩子,張及第又要上班,一個人怎麽可能管的過來?


    老大向立國是個男娃,自己都雞飛狗跳呢,別說照顧其他人了。


    是這個二女兒幫她帶大了幾個弟弟妹妹,連難養的龍鳳胎都照顧得好,張及第知道,美美是吃了些苦頭的。


    所以她願意給美美帶上全部彩禮,甚至貼上嫁妝。


    向美美還是一臉自責:“可我不該這麽早出嫁……”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弟弟妹妹不是你的責任,是我的,你好好跟陳偉過日子,他優秀,你踏實跟他過就行。”


    張及第摸摸女兒的頭,堅定地說。


    最小的向綿綿都快9歲了,已經是很好帶的年紀,難道把向美美拘在家裏把弟弟妹妹帶到成年才能出嫁?


    後媽都幹不出來這事。


    向美美這才心下踏實:“娘,你放心,我跟陳偉會好好孝順二老,立華、麗麗和幺妹的工作我肯定幫著找。”


    陳家不需要她操心,最小的陳亮都定了接陳媽的班,向美美隻管自己的弟妹有沒有工作就行。


    16歲還沒結婚,或者沒工作,那可是要下鄉的,這些年去了鄉下能回來的寥寥無幾,大多數就在鄉下成家了。


    向美美和張及第都不會眼看著家人下鄉,她們舍不得。


    母女倆說了些親密話,看天色已晚就各自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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