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二十八,廠裏放假了。


    因為今年特殊,隻有二十九沒有三十,所以就提前了一天,把二十九當三十過,自然二十八放假。


    排隊的地方從廣場改成了學校這事,向綿綿早就跟家裏說了。


    這種大事向家依舊是全家出動,雖說向立國和向立黨有了自己的小家,但是沒分家戶口還在一起,還是這麽多人。


    向立華參軍後戶口轉走了,安悠嫁進來,人口沒少,還多了向有鳳向有誌兩個小朋友的口糧。


    安悠五月一嫁進來,過兩個月就發現懷孕了,現在年底差不多懷胎七月,肚子已經很大,站久一點就要扶著腰。


    大家夥去領物資就沒喊她。


    一個快生了的孕婦,在家休息好一些,領物資的地方人多事雜,出點意外不得了,別得不償失。


    她敢去,向家人也不放心啊。


    再說了,家裏成年人挺多的,男丁也不少,讓一個孕婦挑大梁就過分了。


    四兄妹和王春婷熟練得很,分工合作排隊,力求不讓手裏的票過期。


    向綿綿的初中學校是兩層樓,兩邊都有樓梯可以上下。


    一樓的教室桌椅被清空,成了領物資的地方,所以大家夥排隊都排去了二樓,在二樓的教室裏跟扭曲的貪吃蛇一樣排。


    這一次改動還是太倉促,安排不當導致有人鑽空子插隊。


    不過大多數人還是安分守己的,大家一起生活在這一輩子,為省點時間去插隊,名聲臭了不值得。


    這裏雖然也冷,好歹避風,比廣場那北風呼呼的要好多了。


    熟悉的三五個親戚鄰居聚在一起說話,他們嗓門不大,說得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家裏小事。


    還有人閑著也是閑著,給家裏人或者給自己找起對象,遇到滿意的就聊兩句。


    大家夥領物資領到一半,突然有人撕打了起來,向綿綿剛巧就在現場,vip前排直觀的看到打架。


    定睛一看,還都是熟人。


    是前些天剛和秦萬萬在聊的八卦主角:老汪和齊雨在打架。


    也可能不是他,因為這個人和印象中的老汪不太像。


    向綿綿旁邊的大媽一語道破:“這老汪瘦脫相了吧,我記得是壯漢啊,怎麽現在跟瘦竹竿一樣?”


    老汪本來不叫這個名字,他有自己的名字,但是大家都這麽叫,已經習慣了,反而忘了他的本名。


    他原先是個三十多的壯年漢子,中等個子,體型壯實,天生臉盤大,在普遍沒吃飽的年代裏,他可以說是胖了。


    而如今,老汪暴瘦不說還行動遲緩,和齊雨一個二十來歲的姑娘打架居然沒打贏,被一把薅住了耳朵,疼得呲牙咧嘴。


    細看他臉色都是發青的,像十幾天沒睡覺,更像被人吸了精氣。


    齊雨沒好到哪兒去,肚子挨了老汪兩拳,脖子上也是巴掌印,一隻眼挨了一拳,和國寶熊貓一樣黑。


    兩夫妻結婚滿打滿算沒有一個月,加上定親才一個半月,卻仿佛仇人一般,大庭廣眾之下打得難解難分。


    本來無聊的群眾們看見有瓜,眼睛亮的驚人。


    每個人的身體神思不屬的跟著隊伍慢慢往前挪,仿佛沒有靈魂的木偶,一雙雙眼睛全都盯著打架現場。


    現實版的身在曹營心在漢吧。


    有些人矮了點,被人擋住了視線,還要踮起腳看。


    要不是年貨太重要,沒領到就痛失一大把票,隻怕他們當場就不排隊了,留在現場圍觀。


    齊雨委屈得不行,眼含熱淚拿另一隻手的袖子往脖子上一擦,兩道血痕就留在她舊罩衣上,鮮血刺眼奪目。


    幸好是件舊衣裳,她恍惚的想。


    齊雨這會兒正穿著簇新的棉襖,怎麽舍得新棉襖弄髒,多難洗。


    諷刺的是,這件新棉襖還是她的嫁妝,新婚時穿著嫁進門,卻差點被這個名義上的老公變成地上的抹布。


    雖然反抗這段婚姻,齊雨曾經也是渴望愛情、渴望一個溫暖的家的女人,現在卻一地雞毛。


    這和她預想的生活不一樣,穿越女不應該是人生的主角嗎?為什麽混的這麽慘?


    她眼淚唰的一下就落下來了,委屈到極點,眼淚就跟下雨一樣根本不停。


    痛到極致的人,哭都是安靜的,根本沒有力氣大聲嚎叫,那些哭天搶地的,都是在尋求利益罷了。


    見她哭得沒力氣,被拿住耳朵的老汪可就興奮了,趁機當場鹹魚翻身,一把將齊雨掀翻在地。


    齊雨翻倒在地,渾身是傷,整個人淒慘極了。


    躺在地上悶聲哭的齊雨,終究讓這些圍觀的人起了憐憫心,一個嬸子站出來說:


    “老汪你做什麽欺負你媳婦,你看看,給人委屈成這樣。”


    老汪用力給了齊雨幾拳,出氣了才得意起身:“要你管八婆,你小孫女摔死了沒看你叫喚,擱這當jing察呢?”


    另一個婦女皺眉:“都是一家人了,你好歹也給她點……”


    “來,你把她帶走,我讓你跟她一家人成吧?”


    老汪不懟人了,反而咧嘴笑,麵色嘲諷,不巧扯到嘴角的傷口,痛得嗷嗷叫,手虛蓋著傷口。


    婦女哪敢啊,連忙慌亂地擺手拒絕,她家裏還有兩個男娃沒結婚呢,萬一看上齊雨不得了。


    見她閉嘴,老汪鼻子往外噴了口氣:“嗤,沒種,你有本事把她娶回家,不然少給我扯什麽她委屈。”


    圍觀的人見他踉蹌起身,幾個婦女就趁著說話的功夫把齊雨扶起來了。


    齊雨直掉眼淚,人跟軟麵條一樣沒力氣往下垮,靠著幾個婦女的手攙扶著,精氣神全被抽走了似的。


    她二十來歲,按理說正是青蔥水嫩的時候,如今卻頭發散亂,渾身是灰。


    齊雨一身狼狽也有幾分麗色,美人垂淚這場景,男子漢們看了都要說老汪的不是。


    麵對眾人的七嘴八舌,老汪眼皮一翻,給了所有人一個大白眼,提高嗓門:“有本事把人娶回家,沒本事少跟老子廢話!”


    說起這個誰還能吱聲。


    別看齊雨嫁了老汪,老汪現在也人好好的,還能筆直站在這跟大家嗆聲。


    但是大家都對她的過往戰績記憶猶新,娶回家是不可能娶的,生怕小命不保,頂多幫著說兩句公道話。


    反正說句話而已,損失不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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