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向美美還是長媳,屬於家族中的第一順位繼承人,那更不能怠慢了規矩。


    不過孕婦肚子大確實跪不下去,總會給她一點優待,搬個低矮的不起眼的小板凳坐著,別大咧咧叉開腿坐就行。


    身上穿的麻衣再整理一下,把小板凳蓋住,一般人看到她大肚子,也不會挑刺。


    陳家門口貼了白對聯,在樓棟旁邊,兩兄弟搭了個棚子放置陳媽的棺材。


    來往的賓客都手臂綁著黑布條,滿臉哀容不見笑意,親近些的,比如陳媽的兄弟姐妹都會送來花圈。


    喬心抱著女兒陳靜,臉色蒼白守在棚子邊上,有人來看望婆婆遺容就鞠躬致歉。


    本來作為兒媳應該跪在靈堂和賓客叩首致禮,這不是身體條件不允許嘛。


    她剛生完孩子十幾天,還沒出月子,講道理應該好好保養自己,娘家婆家都會給她燉滋補品,操心孩子就行。


    問題是婆婆都去世了,隻要她人還有一口氣,都應該出現在靈堂。


    那為什麽會在這守著棺材呢?


    因為根據逝者的忌日忌辰推算,需要避開的生年相衝,正好是喬心的生辰年份,她連三天後出殯都隻能躲回娘家。


    她不能出現在靈堂,就在這為婆婆值守棺材。


    陳靜做為孫女本應該在靈堂燒紙錢,這孩子一直病弱,年紀也根本沒到能燒紙錢的地步,難道讓十幾天的嬰兒起來幹活?


    親媽抱著她,繈褓外麵裹著一層白布就算盡孝了。


    陳家唯一的孫女在樓下守靈,而另一個孫輩陳中在樓上靈堂招待賓客。


    陳偉的大兒子陳中已經快5歲了,現在是懂事的年紀,跟在向美美身邊乖乖給或眼熟或陌生的來客們磕頭。


    向美美會隨著陳中的輩分喊人,她喊一句,陳中就跟著喊這些親戚。


    他隻知道爸爸媽媽讓他這麽做,卻還不知道這麽做的含義,隻好奇大家為什麽這麽悲傷,各個都哭紅雙眼。


    賓客們給哭靈的陳偉拍拍肩膀說節哀,依據親疏遠近給陳媽白事送上了禮節。


    花圈、花籃、元寶、黃紙、線香,反正人人都不會空手,甚至沒有人會托他人隨禮,都是自己親自到場。


    人生最重要的三場儀式,出生、結婚、去世,隻有白事才是人們最看重的。


    葬禮是對人世的最後一場告別,再大的仇在這一刻也該了結,這個人已經成了記憶裏的人,還有什麽放不下?


    所以才會有紅事讓白事的說法,因為白事隻有一遭,紅事還會再有。


    陳家人都沉浸在悲痛中,一起齊心協力把陳媽的喪事辦好。


    三個出嫁的女兒,在百貨商店工作的陳大妮,在煤炭廠工作的陳二妮,在火柴廠工作的陳三妮也都來了。


    三姐妹同人不同命,陳大妮因為得到了婆婆的工作沒要彩禮,一口氣沒歇生了五個孩子,如今肚子裏還有第六個。


    她忙於工作又要照顧五個孩子,婆婆年紀大了腿腳有毛病,公公早些年去世了,家庭重擔下不經常回娘家。


    陳二妮則是下鄉嫁人,又帶著兩個女兒焦纖雲和焦巧雲回城,用金條換取了工作落戶,如今在煤炭廠工作。


    陳三妮自從和前夫明森離婚,自己一個人過,除了明森與副局長千金結婚時候被人說嘴,日子過得瀟灑自在。


    如今親媽去世,她們就算再忙也要抽出空來幫著弟弟操持喪事。


    不然在縣城誰都要說陳家的女兒沒孝心沒教養,直接就是人人喊打的狀態。


    除非父母和子女有不可調和的大矛盾,鬧到登報斷親,你不來還情有可原,不然隻要你能喘氣,都要來守靈堂。


    甚至斷親了也會有人勸你人死債消,去看人最後一麵算了,以後再想見也見不著。


    姐弟五人各司其職,把陳媽的後事打理好。


    陳爸作為丈夫不需要跪靈,他站在長子陳偉身邊抹著眼淚,說不出話來。


    少年夫妻老來伴,他跟陳媽將近三十年的感情,結果隻是求個平安符的功夫就天人永隔。


    雖然沒到生死相依的程度,陳爸還是很悲痛的,夫妻倆的子女都長成了,孫子孫女承歡膝下,剛準備過好日子人就沒了。


    賓客們都在勸陳爸和陳家幾個子女節哀順變,突然樓棟外傳來爭吵聲。


    主人和客人都懵了,這什麽情況?


    白事一般不會有人敢鬧事的啊,就不怕驚動還沒走的亡靈,跟去鬧事的人家裏?


    陳大妮放下手裏黃紙折成的金元寶,她怒氣衝衝站起來去門外想跟人理論,依著欄杆眯著眼睛看清人卻秒慫。


    陳偉、陳二妮陳三妮以及賓客們也出去看,看清楚的瞬間也不敢吱聲了。


    來的人是真惹不起,還是老實點吧。


    陳爸看到來人難免有一點害怕,最終還是帶著陳偉下樓,去陳媽的棺材前招待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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