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點。


    市醫院大樓下,一具插滿檢測儀器的屍體,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腦漿迸裂!


    現場周圍,早已被市局幹警包圍。


    在現場負責主持工作的,正是市公安局政委粱思、主管刑偵副局長韓鳩。


    對於市局而言,這是一起性質相當惡劣的謀殺!


    從現場的情況可以判斷,死者範新遊,八成可能是被人從樓上扔下來的。


    “讓開!”


    這時候就看警戒線外,省廳的羅隊長帶著自己的部下快步而來。


    “梁政委、韓局。”


    “現場的情況調查得怎麽樣了?”


    韓鳩向他做出了具體的匯報:“情況就是這樣,負責在這裏監管範新遊安全的六名幹警,現已經被市局暫時管控。”


    “羅隊,你要理解。”


    “放心。”


    微微點頭羅隊繼續問道:“我不明白,範新遊是怎麽在六名幹警的保護下,被人扔下來的。”


    “暫時認定是被謀殺。”梁政委糾正道:“具體還要看最後的調查結果。”


    “至於您剛才說的情況,我們通過醫院監控,看得非常清楚。”


    “大概一個小時之前,死者所在樓層忽然遭受到了大批不明身份的人員衝擊,包括護士站都被砸了。”


    “在這裏負責看守的幹警,出於對群眾的保護,前去阻止,這才給了嫌疑人可乘之機。”


    “隨後嫌疑人又在人群中,逃出醫院,我們的技術人員正在對周圍所有監控,進行排查。”


    “這是一場相當惡劣的事件。”


    羅隊長眉頭緊鎖,語調也比平時沉重很多:“市局應該知道,這個範新遊可是一件重大刑事案件的涉案人。”


    他不說這個還好,韓鳩一聽這話,當時皮笑肉不笑的道:“那當然知道了,雖然沒經過我們的手,但省廳直接督辦的案子,誰敢不注意啊。”


    “你有牢騷?”


    羅隊可是一點都不慣著他,別看警銜職務都沒有韓鳩高,但架不住老羅背後有人啊,公安廳副廳長給他撐腰。


    那還能不豪橫?


    韓鳩搖搖頭:“我沒有,市局是省廳的下屬單位,我們要做的就是配合領導,完全配合。”


    “算你聰明。”


    範新遊之死,讓羅隊的情緒,相當不好,在現場又檢查了一圈,他就帶人直接去市局領人了。


    事實清楚,證據確鑿,六名幹警除了失職之外沒有其他問題,就沒必要一直紮在市局裏麵喝涼水。


    他老羅是不要麵子的?


    而且這件事要命的地方,除了範新遊一死,會導致很多線索斷裂,更重要還是因為事件本身,把他們省廳好不容易擋在門外的市局,又給重新拉回圈子。


    就這件事而言,省廳不但沒理由收取辦案權,甚至連派督導都做不到。


    作為刑事案件,市局有直接職責調查偵破。


    坐在警車裏,羅隊給他的領導打去電話,將現場情況詳細匯報。


    “看來這是有人故意這麽做。”


    領導的判斷非常迅速:“你有沒有問過,韓鳩和粱思,是什麽時候到現場的。”


    “問過。”


    羅隊語氣陰沉得像是一塊冰:“在接到報案之後,他們兩個直接就去了現場。”


    “那就對了。”


    領導笑得有些冷:“他們兩個之前就聽到了什麽風聲,不然在沒有搞清楚死者身份時候,區區一個墜樓事件,怎麽會驚動這樣兩位大領導。”


    “行了,你現在去把人領走,態度強硬一點。”


    “我現在去政法委。”


    ……


    羅隊這邊去市局辦事不提,倒是錢宸在得知這一消息後,整個人直接從床上飛起來!


    “有這種事!”


    電話另一邊,劉波嚇得全身一哆嗦:“領導現在這件事還沒有具體定性,但是羅隊說了,他來負責。”


    “那好……”


    略加思量,錢宸幾次深呼吸讓自己的情緒平複下來:“現在看來這一切,隻能等羅隊的消息。”


    “對了。”


    話說到這,劉波提起了縣公安局:“在給您打電話之前,縣公安局方麵向我們派出所提出了嚴厲的叱責。”


    “並且他們要求全麵介入本案。”


    “……華兵帶隊嗎?”


    劉波歎了口氣:“是左一鳴書記。”


    縣政法委書記左一鳴要親自帶隊,錢宸能理解這會給鄉鎮派出所帶來的多大的壓力。


    畢竟左一鳴本身就和興旺煤礦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當初煤礦上麵出現那麽多的安全事故、聚眾滋事、打架鬥毆等等事件。


    如果不是左一鳴幫忙,範新遊恐怕早就進去了,根本活不到今天。


    現在左一鳴在這個時間突然跳出來,一時之間不好分辨他的態度與立場。


    到底是公正執法,還是打算趁機抹幹淨他和範新遊之間的過去,都不好說。


    頓了一下,錢宸掛斷電話,隨後直接打給華兵。


    但對方卻沒有接通。


    不敢拖延,錢宸馬上聯係花想容,縣公安和他關係好的,隻有這兩位。


    所幸,花想容倒是接了,不過情緒有點低落。


    “宸哥哥,你是不是為了華兵才給我打電話的,對不對。”


    “是。”


    沒有任何猶豫,錢宸直言道:“我現在聯係不上他。”


    “你不用聯係了。”


    花想容歎了口氣,委委屈屈的道:“華兵現在被縣紀委和督察帶走了,我也是剛從監委辦公室出來。”


    “據說是左一鳴要求的。”


    “那個瘋子!氣死人了!”


    敢這麽罵領導的,縣公安局裏麵估計隻有她一個人了。


    “別生氣,那你有麻煩嗎?”


    “我沒事。”


    花想容大咧咧道:“反正我也沒做過違法的事情倒是華兵哥好像挺麻煩的。”


    “之前他幾次幫你,都沒有和單位打招呼,估計這次左一鳴會一口氣,把這些舊賬全翻出來吧。”


    “但是也沒什麽,他們不敢對華兵怎麽樣。”


    “給你們添麻煩了。”


    錢宸又囑咐了花想容兩句,讓她好好注意安全就把電話掛了。


    這一刻,錢宸隻覺得眼前發黑。


    他最不希望就是因為自己,給朋友帶去麻煩。


    現在聽花想容的意思,華兵已經被左一鳴針對了。


    而隨著左一鳴的加入,錢宸看局勢也變得越來越混亂。


    他弄不清楚,領導們的算盤到底是怎麽打的。


    當前對他來說,最好的辦法就是靜觀其變。


    看一看後續的動向,在這一盤棋中,鎮政府和他,已經變得不重要了。


    ……


    興旺煤礦的刑事案件,並沒有阻礙黃林鎮的安全整改工作,相反不知道怎麽回事,之前那些不願意配合整改的單位和個人,都變得積極起來。


    而且對於錢宸的態度也和過去完全不一樣。


    在和群眾見麵時,大家看待他的眼神,也從過去的敬畏,變成了恐懼。


    他們儼然都在故意和錢宸拉開距離。


    “你說也真是奇怪了。”


    “今天王老三他們好像都在特意避開我。”


    中午在食堂吃飯的時候,錢宸和張琳說起上午的細節:“你知道那個王老三一向和我都是自來熟,平時離八百米都恨不得和我打個招呼。”


    “今天我主動和他們說話,竟然還給我繞開了。”


    “我也覺得奇怪。”


    張琳把自己餐盤中的炸帶魚夾給他:“好像這兩天,老百姓都在故意疏遠你。”


    “之前大家都吵著嚷著,要你出麵處理問題。”


    “今天我在下麵辦公處的時候,小香花村的老蔫特意問你在不在,說你要是也在的話,他就不給領導添麻煩了。”


    “這件事要注意。”


    錢宸點點頭:“我想讓王寶財過來談談。”


    “他是村官,應該了解一些情況。”


    “那行,下午我把那個常務會推掉。”


    錢宸點點頭,這會他餐盤裏麵的帶魚都快堆不下了。


    “你自己也吃點,別都給我。”


    “沒事。”張琳夾起一塊很細很細的魚尾巴,放在嘴裏:“我喜歡吃這種脆脆的,那我一會就去安排。”


    ……


    王寶財這會麵對錢宸,簡直是坐立不安。


    滿臉都是假笑,眼神還飄忽不定的。


    “錢鎮長,我真的什麽也不知道。”


    “頭幾天我出門了!”


    “你去幹嘛了。”錢宸了解他,所以根本不信他現在的屁話:“別撒謊啊,咱們現在不是正式談話。”


    “王叔,你懂吧?”


    王寶財咽了口唾沫:“明白,鎮長我不是騙你,主要是……那都是沒影的事。”


    “什麽事。”


    “哎!”


    在壓力麵前,王寶財還是低頭了,點了根煙,他賊眉鼠眼的道:“這麽說吧,現在是有人給你吹風了。”


    “至少在咱們村,我聽到一些動靜。”


    “範新遊有人說是你弄死的,還有之前李老三被抓進去那件事,大家看來都是你在背後用的手段。”


    “這特麽不是詆毀嗎!”


    沒等錢宸開口,頓了一下的王寶財坐在那自己就罵上了:“反正我是不信這些屁話!”


    “你放心,我最知道你是個好領導!”


    “真的!”


    “……你怎麽這麽激動?”錢宸歪著頭細細打量著他:“看起來就像那些話,是你傳出去的一樣。”


    “王叔,你不能坑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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