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暄暄看上去挺有出息的,也不再瞧桌上的羊腿,站在角落對著秦力恭恭敬敬的道了聲謝:“謝謝老爺。”


    “姥爺?”熱個肉的工夫怎麽成了姥爺了?秦力不滿的看著陸暄暄:“你瞎喊什麽啊?喊爹。”


    陸暄暄聳聳肩膀,指了指身後的簾子:“秦大哥不讓我喊他相公,我這才改了口。”


    秦力哦了一聲,衝著陸暄暄揮揮手,示意她過來,待得陸暄暄走過來,秦力才低聲道:“甭搭理他,他跟我治氣呢,不是衝你。你吃飯罷。”


    陸暄暄三月沒見葷腥了,早就垂涎三尺了,卻不忙坐在桌前,隻是問秦力:“爹爹用過飯了麽?”


    “我們晌午吃過了。”秦力坐在了椅子上,指指對麵的空椅子讓陸暄暄也坐下。


    陸暄暄坐下了,看著桌麵上烤得紅褐色的羊腿,還滴著熱油,他們為何不吃?難不成給她下藥了?當真準備給她放倒然後賣往別處?


    陸暄暄不敢動,對秦力道:“這日頭也快落山了,還是大家一起用點吧。”


    秦力皺著眉,一臉抗拒:“我不吃了。”


    陸暄暄心說果然有問題,她低聲道:“爹爹不動筷,我這當晚輩的怎好意思動筷。”


    秦力想了想,似乎覺得也是,怕陸暄暄拘束,索性把盤中的小刀拿起,割了片肉塞進嘴裏,又指指另一把小刀,讓陸暄暄自己吃:“就直接下手吧,家裏沒人會做飯,也沒買筷子。”


    “好嘞!”陸暄暄見得秦力吃了,這才敢下嘴,她抄起小刀,霍下一片羊腿肉,塞進嘴裏。


    太香了。


    外酥裏嫩,咀嚼起來嘎嘣脆。


    秦力吃了兩口就不吃了。


    陸暄暄:“爹爹怎麽不吃了?”


    “吃膩了。”


    “啊?膩?這會膩麽?”陸暄暄難以置信的望著秦力。


    “你試試頓頓吃這個。”


    ......頓頓吃?那可真是太妙了,這簡直是她做夢都不敢夢見過的好事,陸暄暄心說,你可別說了,再說下去她真不打算跑了。從前她在陸大山手裏,累死累活的出去打柴,曲意逢迎的給人送柴,吃糠咽菜倒也罷了,還時常有討債的前來家中砸門。


    討債的一來,她就得和陸大山蹲在窗戶根下頭假裝家裏沒人,甭管人家罵什麽難聽的,都得聽著,更不敢出屋,那日子她可真是過得夠夠的了。


    如今在這秦家,一不用她打柴,二不用她幹活,還頓頓有羊腿吃,這簡直是天壤之別。


    最妙的是,她嫁的男人還話裏話外的看不上她,明顯對她沒興趣。


    還有比這更好的美事兒嗎?


    可陸暄暄心裏也覺得奇怪,秦家說話這意思必然是不差銀子的,能拿出手八十兩的銀子,足夠去牙市上買三四個下人來伺候呢。


    這裏頭有事兒。陸暄暄心裏嘀咕,抬眸看了一眼秦力,笑道:“爹,那麽咱家以前都是吃這個麽,確實,再好的吃食也禁不住頓頓吃。”


    “不是,哎,你不知道,咱家以前是鍾鳴鼎食的人家。得罪上麵的人了,舉家逃難過來的。”秦力歎聲氣,解釋道:“老大平時去打獵,打回來的獵物去屠戶那換羊肉吃。家裏三個男人,沒人會做飯,隻會生火烤肉。烤的是好吃,可也架不住頓頓吃這個,我們也想吃得清淡點的。”


    陸暄暄嘴裏含著羊肉說話:“什麽清淡點的?”


    秦力認認真真的望著陸暄暄:“比如蒸羊肉,炒羊肚,蒸羊腦,就比這個清淡,可我們沒人會做。”


    “......”陸暄暄沒說話,她沒說話主要是因為顧不上講話了,她一句話都不想講了,隻想認認真真的吃羊腿,金黃色的酥皮脆生生的,裏頭的肉是粉紅色的,一口咽下去,心裏隻有一個念頭:活著真好。


    她的喉嚨聳動得飛快,一會兒的工夫羊腿白花花的骨頭露出了一半,陸暄暄停了,她停下來不是因為飽了,而是肚子有些不舒服,她吃得太快了,許是腸胃久不見油水,冷不丁吃下這麽多的羊肉,有些難以消化。


    她自信自己能把這一整條羊腿吃個精光,可理智告訴她:還是得有點出息的。


    她抿了抿唇上的油星,裝著斯文樣:“爹爹,孩兒吃好了。”


    秦力對於做飯的事情始終很介懷:“大夫說老二得滋補,雞湯你會燉嗎?”


    一條羊腿不是白喂的,陸暄暄馬上改口了:“我可以學。”她真誠的望著秦力:“我去跟唐嫂子學,明兒就去學。”


    “唐嫂子是哪家的?我們新搬來的,對這村子裏的人不太熟識,爹囑咐你幾句話,你跟人家學是學,可別多嘴多舌,我們秦家不喜歡那種傳舌根子的兒媳婦。”


    “那是自然,爹,您就放心吧。”陸暄暄點頭應了。


    秦力沒說話,見得天色黑下,便就點了燈。


    陸暄暄把羊腿端入了灶房,秦力告訴他就擱著吧,因為明兒還得是吃這個。陸暄暄填飽了肚子,再也不是頭重腳輕雙腿無力了,連身上都跟著熱乎乎的。她覺得自己怎麽也得表示一下,屋子裏目光所致一片淩亂,她找了塊抹布,勤快的打掃著房間。


    秦力沒攔著她,去了灶房不知做什麽,半晌之後回來,兩隻手裏多了兩碗藥,遞給了陸暄暄一碗:“給老大喂下吧,治眼睛的藥,另一碗是老二的,我去喂老二。”


    “好。”陸暄暄接過了藥碗,秦力則端著藥碗去了秦泰的屋子。


    陸暄暄見得門簾子裏黑洞洞的,沒忙著進去,拿起了廳裏的油燈掌燈進去,一進屋,見得秦風正坐在炕前發愣,像是在凝神想著什麽,他臉上的麵罩還是沒摘,聽得響動很提防的扭頭往陸暄暄的方向看過來。


    陸暄暄:“秦大哥,我來給你送藥。”


    秦風攤開修長的掌心,陸暄暄把藥碗放在了他的手上。將油燈放在了炕桌上。


    秦風仰頭將藥喝盡,將空碗放在了炕桌上。陸暄暄把空碗拿出去了,打算去灶房把碗涮了,見得灶房裏的小灶上煮著一壺熱水。秦力也給秦泰喂好了藥,來了灶房,手裏多了一個木盆,對陸暄暄道:


    “打點熱水,去給老大泡泡腳,然後伺候他睡下吧。”


    秦力大概是擔心自己把話說得太過委婉陸暄暄聽不懂,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一會你主動點,給老大寬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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