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洋娃娃一樣的女孩,緩緩走進了教室。


    她長相十分精致,兩個長長的、厚重的麻花辮垂在肩膀上。


    白牆一樣的臉,血一樣的嘴唇,一雙黑眼睛占據了半張臉,頭上簪一朵紅豔豔的罌粟花,穿著紅色的連衣裙,露出一雙筷子似的腿,一雙紅繡鞋,聲音甜膩如蜜罐子裏的蜂蜜。


    好恐怖……


    有一種死亡的美感,卻由衷地讓陳獻感到心寒。


    好像那雙眼睛,即將要將他拉入地獄……


    生物老師動作緩慢,有種詭異的優雅,緩緩啟唇:“今、天,我們來複習生物選修1的第1節,果酒與果醋的製作,生物課代表,將製作原理讀一遍。”


    一個人呆呆地站起來,手上拿著生物課本。


    生物課代表,是一個叫做晏博文的扮演者。


    陳獻奇怪地看著他。


    晏博文與生物老師對視著,眼神帶著癡迷,就好像……


    被攝了魂似的。


    陳獻轉回頭,恰好與生物老師對視。


    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沒有生命的玻璃球,清晰地倒映著自己的麵容……


    !!!


    他猛然感到渾身一股自腳尖而起的戰栗,那種又驚歎於美貌、又恐懼於未知的感覺,很讓人著迷。


    他趕緊低下頭去。


    有問題。


    要盡量避免與她對視。


    晏博文讀完果酒和果醋的製作原理後,生物老師再次用詭異的、一字一頓的音調說:“下麵,來學習製作流程。”


    “首先,要挑選新鮮的葡萄,”她環視四周,“哪位同學想扮演一下葡萄呢?”


    所有人齊齊低下頭,幾乎低到塵埃裏。


    誰被挑中,誰倒黴!


    生物老師有點失望:“怎麽上課這麽不積極呀,既然如此,那我們擊鼓傳花吧!”


    【恭喜高三(20)班集體觸發遊戲——生物課上的擊鼓傳花!】


    【遊戲說明:請開始愉快地進行擊鼓傳花吧!】


    生物老師摘下頭上的罌粟花,放到靠窗第一排同學的桌上:“那我們就橫著來傳吧,如果到達盡頭了,就再逆著順序傳回來。”


    “當我停止敲擊黑板回頭的時候,所有人都不能動了,誰如果將罌粟花弄掉,就選中誰。”


    生物老師轉過頭,麵對黑板,開始用煞白的手指敲擊黑板:“開始!”


    “咚咚咚……”


    這一聲“開始”,讓所有人瞬間變得緊張起來,飛速地傳遞著罌粟花!


    陳獻看著罌粟花像海麵上的波浪一樣,離他越來越近……


    所有人都當這朵罌粟花像個燙手山芋,恨不得它離自己越遠越好!


    敲擊黑板的聲音,讓教室內的空氣越來越緊張,像一張滿了的胡琴弦,幾乎要碎裂開來……


    當陳獻接過罌粟花時,那種潮濕入骨冰冷的觸感,讓他一個哆嗦,趕緊傳到下一個人手中!


    “咚咚咚咚咚……”


    催命的鼓點越來越快……


    罌粟花在所有扮演者手中傳遞得也越來越快,簡直像飛一樣!


    途中,罌粟花被一個叫李明浩的男生掉在別人的腳邊。


    “咚咚咚咚咚……”


    身邊的人臉色一變,在靜止一秒後,身邊的人害怕生物老師誤以為是自己掉的,趕緊撿起來傳給下一個人!


    這一點插曲,幾乎將周邊的人嚇得半死!


    很快,罌粟花被輪到了盡頭,又被重新輪回來。


    短短一分鍾內,罌粟花已經來回循環了5圈!


    陳獻覺得,再這樣緊張下去,自己會心髒爆裂而亡的!


    而罌粟花很快,就又被傳到了他手中!


    生物老師的鼓點快到驚人,似乎馬上就要停止!


    現在,罌粟花是處於往回輪的過程,如果他傳到下一個人手中,因為他本身坐在前排的位置,那麽很快就會被傳到他這裏,到時他很可能就沒有傳到下一個人手中的時間了!


    他深吸一口氣,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他顫抖地握著罌粟花,沒有傳遞。


    位於他後置位的,是一個叫餘歌的扮演者。


    餘歌惡狠狠地看著他,表情因為恐懼而扭曲,用口型對他說:“快傳!!!”


    陳獻緊緊抿著嘴唇。


    這是一場賭博。


    “咚——!”


    鼓點停了。


    陳獻將罌粟花扔到餘歌桌麵上。


    餘歌拿起罌粟花——


    “餘歌,恭喜你被選中成為葡萄。”生物老師露出完美的微笑。


    餘歌充滿恨意地看向陳獻。


    陳獻感覺那目光如同針刺,心虛地低下了頭。


    他感覺自己就像個反派一樣。


    不對,他肯定就是個反派。


    在小說裏,會被正義的主角弄死的、活不過第一章的反派。


    但現在,作為反派的他,竟然活了這麽久,真是奇跡。


    餘歌深吸一口氣,指向剛才將罌粟花弄到地上的李明浩:“老師,他將罌粟花弄到地上過,是否應該優先選擇破壞規則的人呢?”


    生物老師緩緩看向李明浩。


    李明浩臉色變青:“老師,他胡說!我沒有!”


    而後,他看向供出他的餘歌,咬牙切齒:“你有什麽證據!不要含血噴人!”


    餘歌冷哼一聲:“我相信生物老師的判斷,生物老師知道背後發生的一切事情!”


    顯然,這裏的每一位扮演者,都是在地獄中摸爬滾打過的,大都是不好惹的角色。


    餘歌剛才那一番話,說得非常有技巧,暗中將生物老師誇讚了一番,十分有水平。


    生物老師看向李明浩,勾了勾手指:“你,過來。”


    李明浩掙紮著:“老師,我沒有!您不要聽他胡說!”


    餘歌遞了個眼刀給陳獻,口型道:你給我等著。


    隻見生物老師手指繼續一勾。


    李明浩像是被一張看不見的網兜住,迅速地被拽向講台前方!


    “不要啊——你這惡鬼!”李明浩知道自己逃不掉了,祭出一幅血畫來!


    這畫陰氣森森,一朵朵血畫的梅花次第在畫軸上綻放。


    生物老師被畫上的黑氣一觸碰,精致的臉部像蠟燭一樣融化起來,點點蠟油淌落……


    李明浩趁著這個機會,拚命向教室外飛奔而去!


    “啊!”


    生物老師閃現在教室門口,嚴嚴實實地堵住了李明浩的去路。


    李明浩驚叫一聲,轉身跑去,驚慌中,打開了窗戶,就要從窗戶爬下!


    “李同學,這節課,還沒有過去呢。”生物老師的裙子伸長,緊緊攥住了他的雙腿,將他拽了回來。


    “第一步,要對葡萄進行衝洗,並除去枝梗。”生物老師盯著一張恐怖的、蠟油融化的麵孔,甜美地說。


    她身體額外長出兩隻手,四隻手握住李明浩的手腕和腳踝,一齊向外發力!


    “啊啊啊——!”


    李明浩痛苦地尖叫著,眼淚流了出來。


    隻見四個肢體,被生生拽落。


    “第二步,將葡萄進行榨汁,一定要榨得沒有一絲雜質。”


    生物老師說完這句話,無數顆紫紅色的葡萄,從門外湧入教室內像跳蚤一樣,將李明浩淹沒在內。


    生物老師微笑著。


    下一秒,葡萄與李明浩,一起化作了稀爛的“葡萄汁”……


    整間教室,浸潤在李明浩鮮紅的血水之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被嚇傻了之後,所有人尖叫著,瘋狂地逃出了教室,往樓下操場跑去!


    生物老師用手蘸著葡萄汁,送進自己的嘴中,臉重新變回精致:“真是……暴殄天物。”


    “老師……”


    教室座位上,隻有一個男生沒有逃跑。


    他癡迷地望著生物老師:“老師,你好美。”


    正是生物課代表,晏博文。


    生物老師與他對視,彎起嘴角:“也許,你想讓我給你單獨補一補生物?”


    “非常榮幸!”晏博文開心道。


    ……


    陳獻氣喘籲籲地與其他人跑到操場上。


    “隻要學不死,就往死裏學!”


    “隻要學不死,就往死裏學!”


    “隻要學不死,就往死裏學!”


    所有人衣服上,都沾著李明浩的屍水。


    “我敢保證,那個生物老師下一步就是讓我們品鑒葡萄酒!”吳君瑤朝地上淬了一口血沫。


    顏嶼棋打心裏發怵,又十分憤恨:“集體抗議吧!和其它班級的學生一起!”


    “瘋了嗎!不怕劇本抹殺嗎!”孫飛嘲笑他的天真。


    陳獻坐在操場的草地上,感覺一切都是腐朽的氣息,大口喘息著。


    剛才那一切,宛如一場噩夢。


    李明浩,在拚死一搏後,死得那樣慘。


    仿佛在告訴他們,不許有反抗。


    他們發泄著情緒,在五分鍾後,所有人都發泄得差不多了,廣播裏,一道冰冷的機械聲響起。


    “請高三(20)班的所有同學,限兩分鍾內,盡快回到教室!否則,後果自負!”


    他們彼此對視一眼,又無奈地往教室跑去。


    他們站在教室門口,遲遲不肯進去。


    血水蔓延了一整個四樓的地板,還在緩緩沿著樓梯流下……


    生物老師站在血水中溫柔道:“同學們,快回到教室,我們要為了高考努力奮鬥!”


    沒有人動。


    “快進來。”


    “快進來。”


    “快進來!!!”


    【恭喜高三(20)班觸發遊戲——生物課上的躲貓貓!】


    【遊戲說明:生物老師因為你們的曠課很憤怒,請在五分鍾之內盡快躲藏,不要被生物老師捉到!】


    還要玩遊戲!


    陳獻幾乎要瘋了!


    【5分鍾倒計時開始!】


    【00:05:00……】


    【00:04:59……】


    【00:04:58……】


    生物老師緩緩向他們走來,臉上又開始如蠟油般融化……


    “快跑!!!”


    不知誰喊了一聲,所有人瘋了般再次向外麵跑去!


    折騰人好玩嗎!??


    陳獻忍不住在心底呐喊。


    可是,他們也隻能像被老鷹捉的小雞一樣,四處逃竄!


    在所有人逃跑後,生物老師的步伐也加快了起來!


    陳獻飛速往樓上跑去!


    因為扮演這個學校學生角色的原因,學校的平麵圖也被傳送進了他的腦海中。


    他知道頂樓七樓有個倉庫,他的第一想法是想要先躲進裏麵去!


    但是,跟他有同樣想法的人也不少,十幾個人一起跑到了樓上去!


    陳獻見有這麽多人,迅速打消了躲進倉庫這個想法!


    他回頭瞧了一眼,差點被嚇得魂飛魄散!


    隻見生物老師就也上了樓,緊緊跟在人群的後麵!


    “啊啊啊啊——!”


    他們尖叫一聲,更加瘋狂地逃跑!


    人們飛快躲進倉庫裏,在進入大概十五個人時,一齊關緊了倉庫門!


    陳獻和其他幾個人被關在了外麵,隻能繼續朝另一側樓梯跑去!


    生物老師跑到倉庫門口,開始用身體撞門。


    “砰!”


    “砰!!”


    “砰!!!”


    可是,裏麵的十幾個人似乎用什麽東西給堵住了,生物老師無論如何也不能將鐵門撞開!


    生物老師離開倉庫門口的腳步聲傳來。


    “走……走了嗎?”一個女生渾身發抖。


    “走了……”一個男生滿腦門的汗水,點頭。


    他們將幾張廢棄桌子堵住了倉庫鐵門,倉庫並不大,所以桌子抵住了另一側牆壁,故而比較結實。


    “太……太可怕了……”


    空氣中,傳來一個女生的啜泣聲。


    “砰!!!!!”


    猛然間,一道猛烈的撞門聲響起!


    “啊啊啊——!!!”


    但是,依然沒有撞開。


    剛才生物老師是在誆他們!


    生物老師見真的撞不開門,開始向陳獻那些人的方向追去!


    陳獻的旁邊,有一個人,正是他的室友孫飛。


    孫飛順勢跑進一間正巧沒有老師監督的教室裏,躲進中間一個男生的課桌下,抬頭雙手合十:“求求了求求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就躲一會兒!”


    男生猶豫一會兒,勉強點頭,慌亂地裝作做題的樣子。


    男生看到一個像洋娃娃似的女孩,跑過了教室門口,狂跳的心髒漸漸平緩。


    這時,一雙黑色的眼睛出現在教室門口。


    男生的心髒幾乎蹦出嗓子眼!


    生物老師走進高三(9)班,四處環顧著,緩緩走近孫飛的位置。


    越來越近了……


    越來越近了……


    孫飛捂住嘴巴,汗水不停地冒出來。


    這個班級很多人,都看到了孫飛躲進來的這一幕。


    教室後方一個女生,偷偷拿出一顆石子,趁那個洋娃娃不注意,將手伸出門,迅速扔遠!


    生物老師猛地回頭,衝出了教室!


    孫飛眼淚幾乎都要飆出來了,就差磕頭給這班的扮演者表達感謝了!


    但是陳獻,就不如他這般幸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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