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都不會說的。”許冠玉在昏厥的半夢半醒中,輕聲呢喃出這句話。


    這句話,落到白夫人耳中,徹底惹怒了她。


    “嗬,真是不識抬舉,我改變主意了,既然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許冠玉眼中劃過一絲希冀。


    他渴望解脫。


    “但是你想這麽容易地死,恕我不能答應,”白夫人幽幽地看著許冠玉,拍了拍手。


    “啪啪。”


    門外,五六個丫鬟低眉順眼地走進來:“請主母吩咐。”


    “你們,好好將許老板伺候好,如果有孕,重重有賞。”白夫人勾起一抹冷笑。


    聽到白夫人的話,陳獻和岑如歸的心情,已經不能用震驚來形容了。


    “這個白夫人,簡直是蛇蠍啊,太會侮辱人了!”陳獻不禁感覺一陣齒冷。


    “原來如此......還記得那個叫張夢瑾的老太婆嗎?她不是說許冠玉是她的太祖父嗎?所以,許冠玉並不是因為流連花叢,才留下的子嗣,而是因為......”岑如歸支吾半天,不知該如何去說。


    而這幾個丫鬟,眼中閃過欣喜和狂熱。


    她們沒想到,陰差陽錯中,竟然能和許冠玉這樣風華絕代的人一度春宵。


    許冠玉眼中,是死氣沉沉的灰敗,好像下一秒就要隕落於世。


    “這樣,恐怕許老板並不滿足吧?你們幾個,也留下來,一起服侍許老板吧。”白夫人看向四個家奴。


    四個家奴眼前一亮,看向許冠玉的眼神,灼熱得如狼似虎,晶亮的涎水幾乎都要流下來。


    這可是號稱京城一絕的許冠玉啊!


    女人將他當成夢中的許仙,男人將他當成夢中的白素貞!


    “嗬嗬,我可是很為許老板著想呢,想必許老板也服侍過不少人吧,今天就讓我這些下人來服侍你吧。”白夫人拂袖而去。


    陳獻和岑如歸,身體也被迫跟著白夫人出了門。


    黑色的木門關閉,隔絕了兩人的視線。


    濃重渾濁的呼吸聲,和絕望的、痛苦的、壓抑的呻吟聲,在門內響起。


    陳獻和岑如歸一言不發,沉重的空氣,如灌鉛一般,死死地壓在他們背上。


    太陽落下,餘暉散盡。


    門內的聲音漸息。


    “你們看他,怎麽沒動靜了?”


    “身體涼了。”


    ......


    “頭好疼......”


    鄧小妹蹙緊眉頭,從眩暈和昏迷中醒來。


    眼前一片漆黑,像是深不見光的井底。


    “岑如歸?馮煙堂?時鈺?林歲?”


    她心裏一陣一陣發抖,陰冷的寒氣,不斷朝她的衣領裏鑽。


    她一個人一個人地呼喚著,卻不知為何,無形中壓抑了聲音,好像怕驚動什麽似的。


    “他們不會是把我扔下,自己逃生去了吧......”


    鄧小妹有些絕望,慢慢向上伸出雙手,想要讓自己站起來。


    “砰。”


    “......哎?”


    她的手撞倒一片厚厚的木板。


    “我被關在什麽裏了!?這是什麽情況!”


    這一瞬間,她慌了,但還是迅速冷靜下來。


    一股冰冷的潮味兒,帶著一股令人作嘔的油漆味,混著粘膩的血腥味,像冰碴子一樣,縈繞在她的鼻息間,吸得她肺疼。


    這個味道......


    怎麽這麽熟悉?


    對了,她想起來了!


    這股味道,好像棺木的味道啊!


    身為扮演者,她每次進入劇本、出去劇本,都是從黑棺材中醒來的,所以對這股味道刻骨銘心。


    “難道我的隊友提前把劇本走完了!?”她不禁有點激動,雙手用力向上頂去。


    可是,無論她使出怎樣的力氣, 都無法推開棺蓋!


    “這......這是怎麽回事啊!有人在外麵嗎!有人嗎!!”她撕心裂肺地大吼著,可是聲音被棺材厚壁反射回來,將她耳膜震得生疼。


    她慌亂地四處亂摸,卻猛地在身旁,摸到一陣冰冷的觸感。


    “啊!”


    她嚇得尖叫一聲,趕忙縮回手。


    她瑟瑟發抖,又是怕又是冷,但還是很快做好了心理建設。


    也許身旁這東西,就是幫助我擺脫困境的關鍵呢?


    她再次向右緩緩伸出手,朝身旁的東西摸去。


    這回,她不再淺嚐輒止,而是強忍心中的惡寒,想要摸清楚。


    當形狀逐漸在她腦海中成形時,她心頭猛地一跳。


    是......屍骨。


    她像觸電一樣,再次縮回手,左胳膊硌到一個堅硬的東西。


    她摸過去,質地有很細膩。


    這是......


    蠟燭?


    她心中燃起希望。


    劇本不會趕盡殺絕的!!


    既然有蠟燭,那就肯定有打火機!


    她繼續摸索,最後在左側腳邊的位置,碰到了疑似打火機的硬物!


    “為了拿到打火機,我必須將身體盡可能地靠近右側棺壁......”


    鄧小妹視線望向右側屍骨,把心一橫。


    屍骨算什麽?


    她見得多了!!


    她屏住呼吸,貼緊了屍骨!


    如此一來,她節省了左側空間。


    她手腳並用,一邊用腳,將打火機向上方踢去,一邊盡可能地用左手去夠!


    打火機滑到她左手前約一寸的位置,她便再怎麽去夠,也夠不到了......


    “死者莫怪......死者莫怪......後輩是無奈之舉......”


    她一邊念叨著,一邊狠狠將屍骨向下方彎折過去!


    “咯吱咯吱......”


    令人齒寒的骨頭斷裂聲,此起彼伏地在她耳邊響起,讓她幾欲發瘋!


    但這下折疊了屍骨,她就可以更加節省棺內空間了!


    她這次用力一抓,抓到了打火機!


    “謝天謝地......”


    她點燃打火機,借著打火機的微弱光芒,終於看清了那個被她折疊了的屍骨。


    穿著一身紅色嫁衣,血肉像是被從骨頭上強行剝離下去一般,掛著幾絲殘肉,骨頭都透著一種刺目的血色。


    她再看自己,竟然穿著和屍骨同樣的嫁衣。


    她心裏頓時驚濤駭浪。


    這嫁衣屍骨的下場......不會就是她的未來吧?


    而更加駭人的,是這棺木上,到處是指甲劃痕,白色與血色交織,讓人不禁去想,棺材裏的人,究竟在棺材中如何拚命地掙紮......


    “你知錯了嗎?”


    一道陰沉死鬱的男聲,從棺材外響起。


    “錯?什麽錯?”


    鄧小妹一時有點懵。


    外麵的男聲,低得可怕:“你果然很執著,不然,也不會背著我,去和許冠玉那個戲子私奔了。”


    鄧小妹昏沉的腦袋,終於在此刻蘇醒了。


    外麵的......怕不是董念祖吧?


    這也太詭異了......


    她竟然能和千年前死去的古人說話......


    明白狀況的她,為了能快點出去,決定開始示弱。


    “......念祖,我知道錯了,可以讓我出去嗎?這裏好冷。”


    鄧小妹說出這句話,覺得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因為那具屍骨黑黢黢的眼洞,像有靈魂一般,靜靜地看著她。


    而且,她說出話的聲音,根本不像自己......


    倒像是那具屍骨發出來的......


    外麵的男聲沉默良久。


    “你果然還是要騙我對吧?就像之前給我寫情信,實際上是為了麻痹我,去跟那個戲子私奔!”董念祖的聲音帶了幾分癲狂,“映如......如兒......我從小傾慕你,我對你不好嗎?為什麽寧願與一個戲子苟合,也不看我一眼?”


    “......放過我吧,憑你的相貌家世,什麽樣的女子找不到呢?”


    “我不可能放棄你,我一輩子也不會放棄你,我死了,也要你給我陪葬,你竟然叫我找別的女子,你怎麽能這樣對我!”董念祖聲音顫抖。


    “......”


    “你知道當我收到你的情信時,我高興得幾欲瘋掉!結果,你卻將我的心意,毫不留情地踩在腳下......”


    董念祖又陸陸續續瘋魔般說了些什麽,鄧小妹沒再聽清了。


    “如兒,你一定很冷、很害怕吧?念祖哥哥現在就將你放出來,好嗎?”董念祖的聲音中,帶著徹骨的疼惜。


    鄧小妹已經被凍得僵硬了:“好。”


    “你再叫我一聲念祖哥哥,我就放你出來,好嗎?”董念祖期盼道。


    “......念祖哥哥。”


    鄧小妹覺得,下一秒,自己就要被凍死在這裏,成為一具徹底的死人。


    “嘎吱——”


    棺材蓋子打開的聲音,碾進她的耳朵裏。


    鄧小妹的睫毛上,凍了一層冰。


    透過朦朧的水汽,她看到一道貴氣不凡的深藍色身影,還有英俊得令人心跳加速的臉龐。


    董念祖輕柔地將她抱起來,緩緩走向宅屋。


    鄧小妹這才知道,原來之前,她一直被關在弄堂裏白映如的棺材裏......


    她想要掙紮,可卻不知為何,渾身使不出力氣。


    她被抱入宅屋內後,然後被董念祖綁在了漆紅的柱子上。


    鄧小妹用盡吃奶的力氣,可在董念祖眼中,就像撓癢癢一樣,絲毫沒有用處。


    董念祖輕輕捧起鄧小妹的臉,聲音無比輕柔,好像鄧小妹是一陣夢,他一用力就會將她吹散似的。


    “如兒,還記得我們小時候嗎?”


    鄧小妹看見自己的眼前,一陣紅霧飄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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