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周遭泛起血腥和黴味交雜的奇怪味道,臭不可聞,多聞一會,就會熏死人。


    可如今他們幾人就被困在了這臭氣熏天的地牢中,苦不堪言。


    容素走到鐵欄處看了看,無人看守,伸手摸了摸鐵欄,這鐵欄用的是最好的玄鐵,牢不可破,難怪那嘯天放心不讓人看著他們。


    “現在該如何是好?”她也就在用毒用藥方麵能夠大展身手,但方才那嘯天極其狡猾,竟然先她一步朝他們撒了軟筋散。


    想來江湖中人都如此有防備之心,一早就備好了。


    “容姑娘放心,我們若是沒有在指定的時辰回到礦城,我家大人一定會派人來尋我們的。”


    小四表麵很鎮定,可他似乎也很害怕,那雙手無處安放似的,一直動來動去,但一聽到容素的問話,又連忙安撫她,都不知道是安慰她還是在安慰他自己。


    石頭觀察了地牢四處許久,然後走到沈裴清麵前,將自己看見和觀察到的回稟。


    “主子。此地牢看上去陳舊,但是有好些個地方有修整的痕跡,應該是前不久修葺過。”


    聽了這話,容素愁著臉,看著四周:“這麽說來,想要逃出去隻能從正門。”


    他們各自都有點擔憂能不能從地牢出去,可沈裴清卻沒有這種擔憂一般,靠著牆壁,假寐不語。


    他這種穩如泰山的狀態,真是令她不得不刮目相看幾分。


    好奇使然,她看向他,問道:“沈裴清,難道你就不擔心嗎?都說江湖之人手段狠辣,萬一我們當真是交代在這裏了。”


    當她問出了這話,沈裴清才緩緩睜開了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平日裏,這雙眸子最多就是冷了些,淡然了些,很少會有深不可測且令人毛骨悚然的森然感。


    如今不知是不是在這幽暗的環境,昏沉的光線折射下,才會給人這種錯覺。


    他的嗓音低沉而清冷,如那暗夜中悄然而至會殺人於無形的冷風一般,聽著就覺得讓人瑟瑟發抖。


    “擔心無用。既然覺得會交代在這,不如說說你的遺願?”


    容素心頓時就沉了下來,還以為他如此淡定自若,是因為有了自保或者逃出去的辦法,竟然還有心情調侃。


    “沈公子,難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你應該對江湖規矩有了解,也了解這些江湖人的行事作風,再想想,或許有辦法應對當前困局?”小四聽了沈裴清的話,原本強裝的鎮定都已經飄搖不定了,正焦急地追問。


    沈裴清又閉上了那雙黑眸,聲音淺淡了些,不鹹不淡地回答:“江湖人萬萬千,每個人,每個門派,規矩都不同。我又如何能了解得全麵?”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顯然就是沒有辦法,隻能幹等。


    容素索性也不問沈裴清,找了個位置盤腿坐下來,既然他不想辦法,她就自己想。


    總不能全都依靠一個人,她不信自己會想不到一個可以全身而退的辦法來。


    小四見容素坐下,沈裴清靠著牆閉目養神,石頭也沉默不語,心裏忐忑不安極了,隻能一直來回走來走去,怎麽也坐不下。


    過了大半天,地牢中那小小天窗,透過那,可以瞧見外邊已然天黑,冷月高掛。


    容素都已經有些昏昏欲睡,此時忽而聽見了有腳步聲傳來,在這幽靜的地牢中格外明顯。


    這些許聲響瞬間就將她眼睛上的瞌睡蟲給趕跑了,她連忙打起精神,睜大眼睛看過去。


    透過些許昏暗的油燈帶來的光芒,看見了嘯天帶著一個人站在了地牢前。


    聲音也驚動了其他人,小四看見了來者是嘯天,便大步走過去,抬起手,指著他大聲道:“快些放我們出去!你們虎頭門就這樣不講道義的嗎?給了錢,不但不辦事,還將人給關起來,這是何道理啊?”


    嘯天輕輕看了眼小四,直接忽略了他的話,將目光轉向暗處的沈裴清。


    “沈公子。我倒是想問問你,為何你給門主銀子的時候,為何門主會突然如此?你對門主做了什麽?還是你是其他門派的人,派來謀害門主的?”


    聲音銳利森冷,聽出來是來盤問沈裴清的。


    石頭聽了嘯天的話,眼睛頓時染上了薄寒的冷霜,緊緊盯著對方,維護自己的主子:“請嘯堂主莫要胡說。我家主子斷然不會做出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且我主子和貴派門主從不相識。”


    嘯天低聲一笑,透著冷意,顯然不信石頭的話:“哈哈,胡說?你家主子三番五次地想方設法要見我們門主一麵!真見到了,門主就出事!你還敢說這和你家主子無關?”


    這是無法辯駁的,本來他們的目的就是為了見一眼徐彪,看他病症如何,但事情發生得如此湊巧,沒想到沈裴清就去接觸了一下,徐彪就出事了。


    “嗬,無話可說了?那就是承認你們意圖謀害門主,今日我就要將你們這些謀害門主的賊子全部處理了!”嘯天冷聲開口,話裏已然充滿了殺意。


    感覺到了危機就在眼前,容素不能再坐以待斃,正要開口,誰知道被沈裴清這廝給搶先了話頭,她惱怒瞪了他一眼,雖然不知道他看沒看見。


    “嘯堂主連查都不查,就直接將這麽大一個罪名扣在我們這些外來人身上,想來是要幫某些人遮掩?還是說是急於隱瞞什麽心思?”


    聽了沈裴清的話,容素頓時有點二丈摸不著頭腦,他這什麽話,難不成嘯天有什麽問題?


    嘯天聲音又冷了幾分,且還能聽出他有些許惱羞成怒的感覺:“胡言亂語,什麽遮掩,什麽心思,一個將死之人,還想說一些胡謅之話,你還是將這些話留在去和閻王爺說吧!”


    話畢,轉身就對身後的人吩咐起來:“好好處置了他們。”


    那人低著頭,應了聲。


    嘯天眯起眼睛,冷冷刮了眼沈裴清,對視上沈裴清那雙依舊沒有一絲慌亂之色的黑眸,他心裏存了疑,可轉念一想,此人今日就必死無疑,根本無須多想其他。


    在嘯天離開之後,容素猛然看向沈裴清,又看著嘯天留下來的那人已然開始拔出了刀劍。


    她著急,伸出去摩挲身上的東西,才想起在進地牢之前,已經被人給搜刮完了,現在自己就是一個待宰的羊羔,毫無還手之力。


    “沈裴清!明知自己嘴巴毒,不會說話,你幹嘛刺激嘯天!你要死,就自己去死,別拉著我!”現在對沈裴清的恨意十分高漲,看了眼他,惱怒地罵了他一頓。


    眼見那人打開了地牢,步步逼近,石頭作勢要防範,但他因軟筋散的緣故,根本不是對方幾下的對手。


    看見即將要麵臨死亡的命運,容素一直在腦海中呼叫閱讀器,可閱讀器遲遲沒有回應,心急如焚,該如何是好啊?


    ——


    虎頭門——猛虎殿


    嘯天一離開了地牢,就連忙去了猛虎殿。


    進去後,就來到了床榻前,雙手拱起行禮。


    “門主,我已經查出了,就是那群外來人謀害的你,他們皆是其他門派而來的奸細。”


    徐彪臉色微微蒼白,虛弱無比,咳嗽了幾聲,聲音沉渾追問:“哪個門派?”


    “密影閣。”嘯天低著頭,但偶爾目光會小心翼翼抬高,去看徐彪的表情,一接觸到徐彪的目光,立馬就會低下。


    徐彪皺起了些眉頭,小聲呢喃著:“密影閣。此派,與我們門派似乎的確有過摩擦。”


    聽徐彪肯定了他的想法,嘯天立馬出聲附和:“是的,門主,早些年我們有一些買賣,護送的人,密影閣剛好又是來殺人的,所以和我們也起過不好爭執,那時他們還殺了我們不少兄弟呢。這次一定是他們懷恨在心,或者是打探到門主你的情況,早就預謀好的。”


    說這話時,嘯天雖低著頭不看徐彪,卻也用餘光覷著徐彪的神情,心裏有了計量。


    “好。人都處理好了嗎?”徐彪咳嗽了聲後,詢問。


    見徐彪沒有一點疑心,嘯天一直緊繃的神經到底是卸下來,雙手拱著,誠懇地說:“已經安排人處理了,不過是幾名不足為懼的小嘍囉而已。門主放心。”


    “咳咳,很好。你做得很好。”徐彪氣息有幾分虛弱,呼吸都不太順暢了。


    見此,嘯天轉了轉眼珠,斟酌著言辭詢問:“門主,關於殺狼殿的掌事,你說過會交由我去負責的。我看是不是可以先將掌印給我?這樣我也可以先熟悉熟悉。”


    一直沒有等到徐彪的回話,嘯天的手心開始冒汗,以為徐彪是真的撐不住了,他都有點緊張起來,微微抬起頭,一對上徐彪那審視的目光,嚇得他趕緊低頭。


    “嘯天,你跟了我多久了?”


    沒想到徐彪突然提起此事,心裏越加有點不安,但他依舊回答:“回稟門主,已經五年了。”


    “五年了啊。不知不覺,你從一個小土匪羔子,一步一個腳印跟著我,慢慢成長起來了。”徐彪輕聲感慨著,似乎在追憶過往。


    沒聽出對方有生氣或者懷疑的跡象,嘯天又暗自鬆了口氣,隨後附和著。


    “是啊,我很感激門主這些年的提攜,若是沒有門主的關照,我可能還是一個小小的幫眾而已。”


    其實嘯天也不知自己說出口的話有多少真有多少假,但這些都不重要,隻要可能拿到掌印,說再多好話和恭維之言都無礙。


    “你當真是這麽想的?”徐彪聲音淡淡的,聽不出情緒來,這一下子倒是令嘯天不好斷定,不過他依舊保持恭順。


    “我不會說假話的。這些都是肺腑之言。”


    又是一陣簡短的沉默。


    “好一個肺腑之言。嘯天,虧我如此厚待你,如此信任你,看重你,可是你竟然為了殺狼殿的掌印,就要聯合白術謀害我!”


    徐彪突然伸出手,死死抓住了嘯天的衣襟,他咆哮出聲,帶著重音和憤怒。


    如此一招打得嘯天措手不及,他連忙掙紮著,運了一下內力,就將早就無力還手的徐彪給推倒在床榻之上。


    “門主。門主,我。”


    望見徐彪用那種凶狠憤怒的目光盯著自己,嘯天心裏有過一瞬間的慌亂,可一看見眼前的這位曾經威風凜凜的人物,如今不過是如同蹣跚老者一般虛弱無力,頓時就平靜下來了。


    嘯天一改之前的恭順,臉上帶著幾分居高臨下的傲視。


    “今日若是門主不將掌印交予我,明日那掌印依舊會在我手上。而我本想念門主多年的提攜,我想給門主一個體麵,讓門主可以悄無聲息地少一點被病痛折磨,安然仙逝。可惜了,門主似乎並沒有這種想法,那我的孝心也隻能歇了。”


    如此嘴臉,徐彪從未在嘯天的臉上見過,明明前些日子,跟在他身邊還是如同當年看見的少年一般,那樣恭敬自己,那樣真摯。


    可是,現在站在他麵前的男子,已經長大了,已經變得麵目全非,稚子之心似乎也消失不見。


    徐彪用失望的目光看著嘯天,心裏對嘯天的失望比起憤怒來得更多:“白術究竟給了你什麽好處?”


    現在在嘯天眼裏,這個風光不現的男人今日必有一死,既然如此,他也不在意告訴對方。


    “既然門主很快就要去鬼門關,我也想讓門主走得安心,走得明白,那我就告訴門主吧。白副門主隻要當上門主,就會將副門主的位置給我,且讓我同時執掌殺狼殿和毒蛇殿。”


    聽了這話,徐彪看嘯天的目光越發心寒,冷笑著說:“就為了執掌兩殿,你就背叛我,出賣我?”


    顯然徐彪的失望眼神令嘯天有過一刹那的自責和內疚,甚至也激起了他藏了許久的不甘。


    “我一直都很想在門派裏大展拳腳的!我問過你,求過你,跟了你五年,一直都是在給你打下手,連一個實權都沒有,在外人人都稱我一聲堂主,但是呢,我究竟是哪個堂的堂主啊?我什麽都不是,隻是你徐彪養的一條狗而已!”


    嘯天失聲地控訴,雙眼染紅,悲憤且不服氣地朝著他吼出。


    徐彪震驚得愣在那裏,原來一直跟在自己身後,自己所認為的忠心真誠的孩子,是這樣的想法,難受又痛心。


    “小天,不是這樣的。”


    “哈哈,事到如今,我既然能做到這一步,我就已經無路可退了,現在整個猛虎殿都是我的人,門主,你就安心走吧,白術大人會好好接替你的位置的。”


    嘯天拔出了袖口下的匕首,目露凶光,直接朝徐彪胸口狠狠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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