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傳言,很久以前。


    有一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不知得了什麽病,突然死去。


    這位美麗、聰明、賢惠的千金小姐生前無論對家中下人還是對鄰裏鄉親都非常好,她善良的品性贏得了所有人的讚譽,漂亮的容貌令所有人驚歎。


    所以所有人都對這位千金小姐的逝去扼腕歎息。


    千金小姐下葬後,奇怪的事情發生了——負責掩埋的人離開不久,墳頭上就聚集了幾百隻烏鴉不停哀鳴著,怎麽也趕也趕不走。


    有人覺得這是凶兆,但是那個地方有名望的老人卻不置可否,隻是說著一些似是而非,莫名其妙的話——


    鴉泣血,黃泉逆流,彼岸花開,死者歸來……


    烏鴉不停地在墳頭上啼叫,似乎很驚愕,很痛苦,叫得人心惶惶,一直叫到了太陽下山,天斷黑。


    有個窮小子,心裏對小姐十分愛慕,但因為自卑與身份,所以隻能將這份愛意深埋心間。


    天已斷黑,他聽到了這個消息後,便一個人不聲不響地帶著鋤頭鐵錘鐵鍁來到小姐的墳頭上,烏鴉見有人來了,才停止了叫聲,散了開來。


    窮小子將墳門的磚石挖掉,將棺木撬開。借著月色,看到了心愛之人美麗的宛如沉睡的臉龐。


    他並不懼怕,隻覺得悲傷,窮小子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悲切,哭泣起來,眼淚落在地上,如同濺開殷紅的鮮血。


    就在這時,神奇的事情發生了——


    一隻烏鴉落在窮小子麵前,低頭從地上叼起了什麽,窮小子一驚,抬頭看去,隻見鴉群盤旋,淒淒月色下,領頭的最大的那隻黑鴉口中竟然叼著一顆如同血淚一般的寶石——傳說中的鴉泣之血淚,出現了。


    就在同時,棺木裏的千金小姐慢慢地睜開了眼睛,悠悠然醒了過來。


    鴉泣血,黃泉逆流,彼岸花開,死者歸來……


    死者真的歸來了。


    ——


    和室中,


    案幾上的茶盞透著微光,嫋嫋的水霧彌漫開來。


    “所以,你想複活由良?”


    沉默片刻,鏡夜艱難的開口道。


    “是的。”


    “但是那隻是個傳說!”


    “逝者已去……而你也該從過去走出來,好好生活……”


    鏡夜斟酌著語氣,想要勸桔梗。


    “走不出來的,”譏諷似的看著鏡夜,桔梗掩麵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你不也是嗎?”


    “我……”


    鏡夜突然愣住了。


    “而且,你所知道的,我的故事,不也是傳說嗎?”桔梗微笑著說。


    “……那不一樣。”


    鏡夜下意識的反駁。


    “有沒有什麽不一樣,我們都是被命運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可悲之人罷了。”


    “你……”鏡夜驚異的看著桔梗,微微眯起眼睛,“你不是普通人,你究竟是……”


    “我?不,你錯了,我隻是個普通人,但是……”桔梗與鏡夜對視著,緩慢道,


    “我的母親,是個巫女,隻是作為巫女,她觸犯了禁忌——


    她愛上了我的父親並且從神社逃了出來,逃到這偏遠的小村莊,嫁給了我的父親。


    嫁給我父親之後,我的母親失去了神力變成了一個普通的女人,並且生下了我。


    那個故事,是我的母親講給我聽的。


    她不會騙我的,傳說中的鴉泣之淚血之眼,能令死者複生!”


    “這……”鏡夜完完全全的呆住了。


    “你是個善良的孩子,”桔梗起身,最後看了鏡夜一眼,她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我們是一樣的,都是命定的劫難,即是天災。


    但是我已經有了束縛,由良是我命中的劫難。但是你和我不同的一點是,你暫時還沒有被束縛。”


    “你說的,究竟是什麽意思?!”


    鏡夜駭然驚起。


    但是桔梗卻不再多說什麽,轉身離開了。


    ——


    不在冒出嫋嫋的熱氣,桌上的茶涼了。


    “咚咚咚……”


    直到有人敲門,鏡夜才驚醒過來。


    “請進。”


    “不好了,”店家的小妹匆忙走了進來“這位客人,請你暫時躲避一下,那些山賊……那些山賊又闖進村子裏來了!”


    “山賊?!”


    那,桔梗……


    他恍惚間想起桔梗最後離開時說的那些話……和最後看他的那個眼神……


    她要做什麽?


    不行!


    他得去阻止桔梗!


    而且,他還有問題想要問她!


    匆匆推開和室的門,鏡夜摸出身上特質的寫有術式的苦無。


    ——但願,還來得及。


    ……


    斷崖。


    留在樹下的苦無憑空消失,鏡夜出現在原本苦無存在的地方。


    整個斷崖都被山賊包圍,他們拿著刀劍等各種武器,逼視著那個站在斷崖盡頭,手無寸鐵的女子。


    “你還是來了。”


    風吹起純色的白無垢,桔梗撫去臉上的亂發,看著鏡夜,露出一個溫婉的微笑。


    “我……還有問題要問你。”


    無視那些如臨大敵一般用武器指著他的山賊,鏡夜走上前去。


    “退後!”


    數隻長刀攔在了鏡夜麵前,但是卻在靠近鏡夜的時候瞬間崩碎。


    “你……”


    那些山賊驚叫著後退,將手中的武器護在身前,虛張聲勢的看著鏡夜。


    “別過來,”


    但真正使鏡夜停下腳步的,卻是桔梗的一聲嗬斥,


    “我說過的,你能阻止我一次,兩次,但是沒用的,放棄吧你救不了我的。”


    “但是……”鏡夜艱難的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你知道桔梗的花語嗎?”桔梗突然問了他這樣一個問題。


    “什麽?”鏡夜結結實實的愣住了。


    “那個傳說是真的,鴉泣之淚血之眼,能令死者複生。”


    桔梗低下頭,喃喃的說,“但是,也許是我的心不夠虔誠,愛不夠深切……”


    眼神哀婉而淒迷,桔梗轉頭看著鏡夜,眼中閃爍著莫名的光彩,


    “沒有他存在的世界,與我而言已經失去了所有意義!”


    “喂,你要做什麽?”桔梗看著他的眼神,令鏡夜莫名不安。


    下一秒,這莫名的不安就應驗了——


    “桔梗!”


    在鏡夜的驚呼聲中,桔梗撞向了山賊頭領手中的武士刀。


    鮮血濺開,


    那一瞬間,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


    ——


    傳說,當幸福降臨的時候,桔梗花就會盛開。


    白色桔梗,代表永恒與無望的愛,卻也是絕望的愛、無望的愛。


    而桔梗凋零,又代表了什麽?


    長刀抽出身體,桔梗踉蹌著後退,一腳踩空,徑直向山崖下墜去——


    “桔梗!”鏡夜推開攔在他麵前的山賊,緊跟著從懸崖上一躍而下,


    風揚起衣袂,黑底紅雲的火雲袍在空中翻飛,鏡夜伸出手去,想要拉住墜落的桔梗。


    “也許從一開始我就錯了,注定,我的愛,就是無望的。”


    純潔的白無垢染上血色。


    看著鏡夜,桔梗卻微笑起來,晶瑩的眼淚飄逝在空中,迷蒙了雙眼。


    桔梗被刺穿的胸口出突然綻放出刺目的光芒——


    代表白色的桔梗染上殷紅的顏色,變成了紅色的桔梗


    ——紅色桔梗花,代表永世不忘的愛。


    “由良,我的愛人啊……到了下一輩子,我依舊會記得你,會眷念我們這一輩子的愛情,不會彼此相忘於下一世。”


    紅色的桔梗花瓣飄過鏡夜伸出的手掌,停留了片刻,便飛走了。


    “喂——”


    在鏡夜的不可置信注視下,桔梗的身體化作紛飛的血色花瓣,凋零著飄散……


    不知何時,飛來許多烏鴉,鴉群盤旋著飛起,仿佛醞釀著的黑色風暴。


    片片羽毛落下,仿佛神的遺旨。


    懸崖之下,


    紛紛揚揚的黑色鴉羽從他身邊落下,鏡夜抬起頭,仿佛被遺棄在人間的黑羽天使。


    卻是墮落的天使。


    一隻烏鴉飛來,停在他的手臂上。


    鏡夜展開緊握著的手,手心裏,是一顆血色的晶石,宛若血淚。


    這就是血之眼。


    桔梗花瓣散去後,留下的一枚“血之眼”,


    原來那個傳說,是真的。


    鴉泣之淚血之眼是存在的。


    那麽……


    鴉泣血,黃泉逆流,彼岸花開,死者歸來……


    等待著期盼著的那個摯愛之人已經不在了,那麽黃泉彼岸的人,是否還會歸來?


    “啊……”


    發出悠長的鳴聲,黑鴉歪著腦袋看著鏡夜。


    “抱歉,”沉默片刻,鏡夜微微合上雙眼,將手中的“血之眼”緊攥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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