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因為禱春森林的人享受了太久的和平,他們被放在擂台上總是顯得可憐弱小又無助。


    他們慌張的眼神、顫抖的肢體、局促的動作,無一不在跟對手釋放“我是個超容易被弄死的菜雞,快來試試吧”的信號。


    但這輪的對手不一樣。


    他身上穿著一件破爛到乞丐都嫌棄的深色麻布衫,壯實的身軀上布滿新舊不一的疤痕,手持一把散發著濃重腥氣的苗刀,眼神充滿殺意。


    更重要的是,陳浩能察覺到他身上的靈力波動。


    這人也是馭靈者,而且比陳浩強,修為方麵恐怕要高上整整一個境界。


    一般來說,馭靈者打架輸贏結果是個十分玄學的問題。第五階段的長安境是個大坎,在那之前境界的馭靈者能力大差不差,跨境界擊敗敵手的馭靈者一抓一大把。


    這種時候,馭靈者拚的不是靈力厚度,而是魄靈及靈修的強度及運用、屬性的相克、靈術的比拚,以及戰鬥經驗的豐富程度。


    陳浩估算了一下,自己的魄靈無雨屬於相當高階的魄靈,靈修夢回品質等級雖然也算上乘,但沒有戰鬥力。他的屬性水又是一個攻擊力不強的屬性,靈術還隻學到靈力循環。戰鬥經驗看似豐富,但基本上他逮著機會就摸魚,根本積攢下什麽經驗。


    反觀這位渾身是血的大哥,手中的刀刃口處泛著奇異的血色光芒,隱隱似有黑氣纏繞在上,魄靈的品質很有可能與他的無雨差不多,同屬於a級。再看他新傷疊舊傷,戰鬥經驗想來也不會少。


    總結一下,就是勝算為0。


    這要擱別的地方遇見這人,陳浩絕對會扭頭就跑,並高聲呼喚隊友前來支援。


    對手提著刀一步步向陳浩逼近,每往前邁出一步,陳浩都會覺得自己頭皮緊一分。


    “誒,那什麽,大哥你肩上那個傷口好像裂開了,要不你先處理一下,我們再開始打?”


    大哥腳步一頓,偏過頭響亮地呸了一聲,說:“不礙事,死不了。”


    怎麽能不礙事呢,最好因為失血過多死掉好了,陳浩陰毒地想著,把手偷偷背到身後,在空間石裏翻找了起來。


    他的空間石裏放著一瓶毒藥,揮發後可以讓傷口潰爛,加速流血。然而之前從西門那順走了太多東西,這會他摸著自己空間石那一大把瓶瓶罐罐,也不太敢確定哪一瓶才是毒藥。


    陳浩心虛得左右亂瞟,沒話找話拖延時間:“大哥怎麽稱呼?”


    “我姓付。”


    “付啊……好姓氏啊好姓氏。我看付大哥您不是禱春森林的人吧?瞧您這氣質,鋒利如寶劍,磅礴如瀑布……”


    付大哥冷笑一聲:“禱春森林?還真是什麽軟腳蝦都跑荒唐街來了。”


    荒唐街?禱春森林的居民是全部遇難了嗎,以至於狂歡神找不到一個人跟他對戰,隻能把這邊的遊戲和荒唐街聯機?


    又或者,狂歡神覺得他們每次戰鬥格都過得太輕鬆了,以這種方式加大了難度?


    神都的外域本就是魚龍混雜的灰色地帶,荒唐街的混亂程度更是能排進前三。那裏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戰場,生活沒一點盼頭。聚集在那裏的不是窮凶惡極走投無路之人,就是像狂歡神那樣的樂子人。


    陳浩寧願坐時光機穿越回去再打一遍魔魘神,都不想和這種從荒唐街裏殺出來的人打。


    就在他終於摸到了那個毒藥瓶子時,姓付的突然打斷了他:“你叫什麽?”


    “我,呃……我叫千。”


    “姓千,還是名千?”


    “……姓夏。”


    付大哥虎軀一震,驚疑不定地看著他:“你是夏氏一族的人?”


    陳浩不敢直接應下,含糊道:“我姐是那誰,西南域的領主。”


    付大哥一個弓身彈起,手中苗刀甩出,在空中轉了半圈,刀尖朝下,直衝陳浩天靈蓋落下。


    陳浩急退一步,召出無雨擋開刀。兵刃交接發出清脆鳴響,刀往上一跳,脫離原定軌跡側倒下來。


    “你不講武德!”陳浩叫道,往後連跳數步,拉開距離。


    姓付的伸手截住差一點落在地上的刀,暴衝過來,帶著血光的刀刃橫在身前,如一道弧形的血色閃電飛來。


    陳浩豎起無雨,勉強擋住。兵刃再次交接的瞬間,他的聲音在陳浩腦中響起,語速極快地說:


    “狂歡神和祂的信徒在某處看著,我們邊打邊聊。”


    “我是南域政府派來的,已經在荒唐街潛伏了三個月。我搜集到了一些重要的信息,但我現在被困在這裏了。你有辦法聯係到你姐姐或者別的西南域高層嗎?”


    陳浩不會像這樣在別人腦子裏說話,隻能借著將刀刃推開,上半身肢體大幅度動作時悄悄點了點頭。


    “很好,我接下來說的話你要一字不落地聽清楚。狂歡神聯係上了黑暗雙神,祂們建立了一個聯盟,目的不詳。成員應該還有交易神、祝春神、臨天帝國和月落帝國的部分勢力,以及陳澤一。”


    陳浩一愣,格擋的動作慢了半拍,刀身貼著他的耳朵擦過,挑落了一縷頭發。


    陳澤一,他的好父親。毫不誇張地說,他見兩米大蟑螂的頻次都比見到爹的頻次高,不知道為什麽每次遇到這種聽著就要殺頭的大事,他爹一定會參與其中,還總是能把他給牽扯進來。


    “荒唐街這邊的調查應該是很難再進一步了,你們要找到這個聯盟的另一個突破口——陳澤一的兒子,陳浩。”


    他剛剛說什麽來著?他的好爹總是能把他給牽扯進這種爛事裏。


    “找到陳浩,用陳浩的性命逼出陳澤一,這是唯一的辦法。你一定要把這些信息傳達到。”


    陳浩對著付大哥極為堅定地點點頭,露出“我一定傳達到”的神色。


    心中卻想,前半段可以,後半段他絕對不會說的,爛墳裏吧。


    付大哥如釋重負,刀突然脫手落地。陳浩收手不及,無雨直直穿透了他的胸膛。


    他衝陳浩噴了口血,捂著胸口恨聲道:“竟然被你這樣的毛頭小子……!不可能!這都是假的!你也是狂歡神的信徒!”


    他咆哮著,眼淚和嘴邊的血混在一起暈開,看上去極為猙獰。可在陳浩腦中的那個聲音隻是以一種敘述般的語氣,平靜地說:


    “一切都靠你們了,永夜計劃必須成功。”


    陳浩怔怔地注視著他逐漸失神的眼睛,明明這人最後的表情凶狠如惡鬼,陳浩硬是從中看出一絲正氣。


    冰冷的女聲在他頭頂宣布勝者,腳下的地板旋轉升起,把他送回棋盤。


    陳浩忽然產生了些愧疚之心,覺得這位付老兄用生命傳達來的消息就這麽被自己砍掉一半,是不是有些太缺德了。


    但事實上,就算他一字不落地把信息完全轉達給了南宮肅,他們也不會有多餘的精力管這件事。


    他和西門之前趁兩個小孩大聲哭鬧,狂歡神隻顧快活無心關注他們時,又試了試通訊器。這次他們打通了紅姐的通訊器,她語焉不詳地表示夏至鬧出了點大亂子,修女和南宮忙著擦屁股才沒空接收通訊,有什麽事跟她講就好了。


    根據西門的說法,如果事情已經發展到紅姐管事了,那麽就代表西南域政府在負荷運轉,甚至瀕臨崩潰邊緣。


    這時候,隻需要一根小小的稻草,就能讓整個西南域的秩序化為烏有。


    比如紅姐的老板以曠工為由,扣她工資。


    -


    回到棋盤後,陳浩衣服上幾處大麵積的血跡結結實實地嚇了西門讓和花辭一跳,恨不得把他包紮成木乃伊送回神都做手術,任使他怎麽解釋都沒用。


    西門把他摁著施了個簡單的治療靈術後才發現,他身上都是一些皮外傷,如果治療得再晚些,傷口就自己愈合了。


    陳浩抬起頭,驚訝地發現狂歡神的眼睛竟然不見了。


    “他怎麽,看煩了我們扔骰子了?”


    “好像是有人在從外麵強行突破結界。”西門說,“這次的戰鬥格怎麽回事?禱春森林的人不都是戰五渣嗎?”


    “不,這次不是禱春森林的人……”陳浩頓了頓,反問道:“你知道永夜計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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