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屬性的靈力總是很雞肋。


    陳浩搜腸刮肚依然沒能想出一個快速清理可對話智障植物的靈術後,得出了這麽一個結論。


    傳聞十二家族的人都有隱藏於血脈中的秘術,每一家的秘術都不相同,這些秘術不需要靈力便能發動,是早期身體素質不行、精神力也不行的人族用以抵禦其他種族入侵的主要力量。


    如今,隨著各種族頻繁通婚,人族的身體素質有了顯著提升,但十二家族的秘術仍舊是人族的製勝法寶。


    夏氏一族的秘術是“天火”,是一種極其炙熱,且難以熄滅的白金色火焰。


    很可惜,陳浩在自己體內感知不到任何火焰。而且看夏至那熊樣,她恐怕也沒能遺傳到天火。


    但他們姐弟二人很可能遺傳到了夏氏一族代代相傳的精神疾病。


    就在陳浩考慮能不能用水把這片雨林全淹了的時候,一隻小樹枝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兩片樹葉組成嘴的形狀,對他說:“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我帶你去找祝春神。”


    聽到這個半熟不熟的聲音,陳浩眨眨眼,遲疑道:“你是……紀神樹?”


    “是我。”紀神樹垂下一片芭蕉葉,托起花辭。旁邊的灌木枝條抽動著,抖出一顆綠色的結晶。


    “拿上這塊晶石,看守祝春神的蠻族會把你當成樹人。我現在在通過根係控製這片叢林,我不知道多久會被樹人們發現,所以你動作最好快一點。”


    植物簌簌作響,葉片全都指向一處,像一隻隻小箭頭,給他指引方向。


    陳浩拿起晶石,小聲說了句謝謝,快步循著紀神樹的指引走進黑暗的叢林。


    叢林內不見半點冬末春初的寒意,悶熱得仿佛七月的雨天。加上頭頂交錯在一起的棕櫚葉,陳浩差點懷疑自己是不是被騙進了一個大蒸籠。


    跟著紀神樹的指引走了數百步後,他們突然停止了下行,叢林不再局限於祥章柱那一圈圓形空間,橫向鋪展開來。


    陳浩猜測他們是來到了地下,這片叢林應當是曆代祝春神遺留的靈力的一種化形,隻是不知為何這部分靈力沒有被祥章柱抽走。


    他在黑暗中摸索行進了許久,前方突然出現了一點光亮。那點光亮紅彤彤的,猶如惡鬼眼中的光,看著十分不祥。


    陳浩停在原地,不確定還要不要繼續往前走。身後的灌木輕輕搡他,催促他繼續。


    他抬頭看了眼被一片片芭蕉葉接力遞過來的小花,以及殘留在芭蕉葉上的斑斑血跡,咬咬牙,緊握著晶石,走向紅光。


    撥開最後一叢擋在身前的草葉,映入他眼簾的是一棵五人高的大榕樹,榕樹垂下的樹根吊著一具幹癟的人體。


    人體胸口處平穩地亮著詭異的紅光,像一顆永遠不會跳動,但也不會腐敗的心髒。


    芭蕉葉垂下,輕柔地把花辭平放到地上。草堆中傳出紀神樹的聲音:“前麵我也過不去了,注意不要碰到那些樹根,接下來就靠你了。”


    “啊?什麽?不是,你等會兒……誒!”陳浩驚慌失措地左右薅著兩邊的植物,可回應他的隻有紀神樹的一聲歎息。


    他用拇指摩擦著手中的晶石,默念三聲“死不了”,心一橫,向榕樹走去。


    榕樹的樹根垂得很低,陳浩隻能選擇爬著往前。他爬到那具皺巴巴的幹屍前,仔細端詳了半天,最終通過她身上穿著的那件衣服認出,這就是現任祝春神,林陌青。


    這也能解釋為何祥章柱抽走了禱春森林地下的靈力,這片叢林仍舊存在。榕樹抽走了林陌青的靈力乃至生命力,供給叢林。


    誰能想到呢?好歹也是神的繼任者,最終卻落得這麽一個下場。


    他驀然想起來到禱春森林的第一天,進入祝春神殿千,西門讓曾告誡他“永遠不要犯下和他們相同的錯誤”。


    雖然修女對他們隱瞞過多,導致事情經過與他們所料相差甚遠,但最終的結果卻是大差不差。


    陳浩搖搖頭,把這些不必要的思緒甩出腦子。正準備把花辭身上的詛咒轉移到林陌青身上,一扭頭卻發現自己竟然忘了帶她一起爬過來。


    他隻得苦笑著爬回去把小花拖過來。剛剛轉過半個身體,吊在他頭上的祝春神兀地睜開了眼睛。


    陳浩感覺自己的靈魂分裂成兩半,一半控製著自己的身體安靜地趴在地上,另一半靈魂出竅,捂著臉扭成麻花放聲尖叫。


    祝春神幹涸的嘴唇微張,籲出一口氣,艱澀道:“幫……我……”


    陳浩覺得現在的自己還沒有被另一半靈魂接管,在地上打滾尖叫真是太難得了,他真是個有膽識的心靈強者。


    “祥,祥章柱……絕對……不能…啟動……”


    “我知道,但是它已經啟動了,你說怎麽辦吧。”陳浩壓抑著喉中的尖叫,極力平靜地衝眼前的幹屍說道。


    “姆巴巴……”


    “對,是姆巴巴幹的。”


    祝春神發出嘶啞的“哢哢”聲,失神的眼珠上下顛簸。


    “殺,殺了它……”


    “呃?不行,它手上有那什麽獾鴉部族的情報……不是你傳話給小花說姆巴巴不能殺的嗎?怎麽又……”話說到一半,他想起來眼前的人體內有所有祝春神的靈魂碎片,腦子出點毛病也很正常。


    林陌青枯柴般的手晃蕩一下,向陳浩的衣領抓去。他嚇得往旁邊一歪,躲過了她的手。


    “讓姆巴巴……連接祥章柱…殺了他,祥章柱…毀滅……”


    這段話似乎耗費了她極大的力氣,每吐出一個字,都會有細微的粉塵從口中掉落,飄灑到陳浩身上。


    陳浩覺得自己現在還沒發瘋大叫,把幹屍扔到身後拔腿就跑,實乃勇氣可嘉。


    “為什麽你們都想毀掉祥章柱呢?毀掉祥章柱不就是毀掉祝春神的傳承,毀掉禱春森林嗎?”陳浩疑惑道。


    林陌青的眼珠動了動,以極其輕微的聲音呢喃道:“神力…無主……滅頂之災……”


    -


    祝春神最後說的話陳浩並不是很能理解,好在他這人的思考習慣一向很好,不理解的事就不去多想。


    他爬回灌木叢,把花辭拖到榕樹下,準備趁祝春神還沒死透把詛咒轉移到她身上。


    在夏至嘴裏,詛咒轉移和換外套差不多,隻消找個靠譜點的“媒介物”,把詛咒引一部分到媒介物上,再轉移到祝春神身上就好了。


    “媒介物”必須是活物,或者活物的一部分,且媒介物需要同時擁有兩者的氣息。


    這條件聽上去苛刻,但實際的意思就是隨便拔棵草,往上麵塗點祝春神和花辭的血。


    拔草容易,收集花辭的血液容易,但祝春神的血液幾乎已經被榕樹抽幹了,他在她身上劃了好幾刀都沒能收集到一滴血,最後隻能割下她身上一小片肉,替代血液蓋在草葉上。


    陳浩端詳著手中的粗糙的“媒介物”,越看心裏越沒底。


    “算了,死馬當活馬醫吧。”他嘟囔著,將媒介物懸在離花辭身上三指左右的高度,按照夏至所說的那樣畫出一個棱角尖銳的字符。


    “暗魘十符,第二符,蛻。”


    尖銳的字符亮起藍色的光芒,憑空出現在花辭身上。星星點點的紫色螢火從她的身體中鑽出,悠然地在半空飄轉了一圈,隨即受到媒介物的吸引,附到了草葉上。


    舒展的草葉霎時皺縮成豆子大小的黑色小球,陳浩不敢猶豫半分,把載滿詛咒的草葉移到祝春神腳邊,再次畫了一遍暗魘十符。


    螢火迫不及待地脫離草葉,聚集在從祝春神身上割下的肉片周圍旋飛了片刻,避開榕樹的樹根,向上飄蕩沒進祝春神的身體。


    紫色螢火撲滅祝春神心口處的紅光,她幹癟的身軀寸寸碎裂成粉末,飄散在控製,隻留下一副泛著幽幽紫光的黑色骸骨。


    與此同時,花辭身上的創口也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愈合,就連先前脫落的頭發都重新長了回來。


    她睜開眼,迷茫地掃視著四周,目光最終定格在陳浩身上:“謝謝。”


    陳浩鬆了口氣,說:“不用謝,回去記得請我吃飯,我要吃那家人均消費一萬多的黑心大餐館。”


    小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沒笑兩聲就開始咳嗽。她掙紮著想坐起身,榕樹的樹根觸碰到她的肩膀,不自然地抽動了一下。


    他剛鬆的那口氣還沒來得及吞回肚子裏又提回了嗓子眼,急忙高喊道:“別動!”


    然而還是遲了一步,話音未落,榕樹樹根一甩,結結實實地把小花捆成粽子吊了起來。


    榕樹發出低啞的獰笑,樹樁中亮起刺目的紅光,猶如一隻猩紅的眼睛,凝視著趴在地上的陳浩。


    他回望著從樹樁中發出的那片紅光,相當勉強地擠出一個笑容:“你好……?”


    腳下的土地發出嗡鳴,雨林中所有的植物都在頃刻間鼓起一隻隻小眼睛,用它們深埋在地裏的根係回應道:“你,好,呀。”


    媽的,一點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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