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浩是個有原則、有良心、有底線的人,雖然他的底線非常靈活,可以根據實際情況和個人需要不斷變動,但他給自己立的人設就是這麽一個有原則有良心有底線的普通市民。


    作為一個普通市民,自然是不可能為了個期末考試作弊方便去暗殺同學的,沒必要、風險還大,如果被發現留了案底以後就不好考編了。


    於是,當夏至拿出地圖討論暗殺計劃時,陳浩委婉地提出了建議:“要不還是算了吧,為了期末考試這麽麻煩你,我心裏過意不去。”


    夏至猝然抬起頭,眼中寒芒如鐵,他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夏至才不是因為“不方便作弊”想幹掉程冰,她早就想弄死他了,隻不過是想尋一個正當的理由弄死他。


    盡管陳浩十分懷疑“為了方便在期末考試中作弊”能否算一個正當的理由。


    陳浩這部分的計劃很簡單,回到宿舍後,和室友們搓一頓好的,聊聊這幾天發生的事,席間多點幾杯酒,把千和楚風翎灌醉,用拖車把兩人拖回宿舍,趁他們熟睡時翻窗離開,從學校南側門出去,走小路繞到夏至在中心域的豪宅的後門,再跟著她去程冰家。


    剩下的一切全權交給夏至,他隻需要在旁邊做一個快樂廢物。


    這個計劃開頭還算順利,但千從禱春森林回來後也不曾荒廢陪酒事業,酒量大有長進;楚風翎見多了某些人醉後發瘋口無遮攔,喝起酒很是克製,隻抿兩口意思意思。


    不過這一環節本就無關緊要,怎料等他們回到宿舍後,本應倒頭就睡的千因為已經習慣了夜生活,說什麽也不肯在淩晨四點以前上床。


    陳浩又是講養生知識,又是為他溫熱牛奶,還給他掖好被子講了好幾個睡前故事,才把這位大爺請進夢鄉。


    然而他一轉身打開窗,千就從床上坐起來,精神飽滿地說:“我就知道你打算瞞著我幹點什麽!我要和你一起去!”


    陳浩欲哭無淚,想遍了他能想到的所有敷衍的話,與千來回拉扯了半個小時,不僅沒敷衍過去,還驚動了隔壁房間的楚風翎。


    最終,淩晨一點,陳浩帶著兩位好奇心爆棚的室友準時敲響了夏至家的後門。


    看到他身後的兩個拖油瓶時,夏至的表情很是精彩,眼神雖然複雜,但她眼中明明白白地寫著“你媽”兩個大字。


    “他們一定要跟過來。”陳浩無奈道。


    夏至沉吟片刻,覺得事已至此,確實沒什麽別的辦法,便隻好帶上他們三個,前去暗殺程冰。


    程冰住的離夏至不遠,隻有短短兩個街區。拐過最後一個彎,一座比夏至的房子還要豪華幾分的純金宮殿映入眾人眼簾。


    宮殿內燈火通明,金光閃閃的圍欄後傳來潑水聲和歡鬧聲,夏至粗粗掃了一眼圍欄的長度,氣得直咬牙:“他又擴建了!媽的,什麽檔次,院子竟然比老子的還大!這是違章擴建,奶奶我今天就替天行道給他全拆了!!”


    陳浩看她一副恨不得把人家房子生啃掉的盡頭,連忙拉住她的胳膊,勸解道:“查違建不是咱們今天的主要任務,先緩緩先緩緩。”


    千也拽住了她另一隻胳膊,跟著勸道:“是啊,這房子再怎麽不合規矩拆也得走個流程啊,不然出了什麽事把鍋扣你身上多不好。還是專注於原計劃……誒,你們本來來這是打算幹嘛的?”


    陳浩騰出一隻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千看著他,臉部肌肉抽搐了兩下,放開了夏至,深吸一口氣,換上陪酒時最常用的表情——四分關切三分擔憂兩分無奈,還有一分不諳世事的清澈。


    他擋在她和金圍欄之間,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我們是同學,一起吃過飯還一起打過魔魘神,我自然是希望你好的。可是你看這個叫程冰的房子建這麽大,定然有什麽大靠山。你倆矛盾由來已久,這時候去殺了他,人家一查就查到你身上,一紙訴狀告到審判所,非要你賠命……我知道,你肯定不會有事,估計對麵還得給你賠錢,但是成天跟著晦氣玩意打官司,心情不暢快啊!這樣,姐,咱今天就先定個小目標,把程冰的屋頂啊,給他扒了,行不?”


    夏至盯著金燦燦得可以與太陽肩並肩的屋頂,似乎有些動搖。


    關鍵時刻,楚風翎開始在她耳邊煽風點火:“來都來了,房子和人一起炸了唄。再說了,他什麽檔次啊,房子建這麽大不就是在跟你叫板嘛,都炸了吧。”


    她的目光逐漸堅毅了起來:“你說得對,來都來了。”


    說完,她手一揮,衣袖上亮起十個字符,飛到空中首尾相接組成一個圓圈。


    “暗魘十符,第一符,截。”


    水桶粗的紫色射線從圓圈中飆出,切開金圍欄,在那棟金光閃閃的建築上轟開一個大豁口。


    站在圍欄外的四人就這樣毫無防備地看到了一名身穿緊身泳褲的魁梧男子坐在泳池邊,抱著一名嬌弱女子啃的不堪場麵。


    兩人啃得難分難舍,甚至不曾分給他們一個眼神。


    陳浩尷尬地別過眼,縮著頭試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千則是悄聲留給他一句“我去避避風頭”,隨即一頭紮進了旁邊的垃圾桶。


    “喂!程冰,別親了,看過來好嗎?尊重我一下,我是來殺你的!都死到臨頭了還擱那啃啃啃!你tm是喪屍嗎?!你把她腦漿子嗦出來你也是個傻*,因為你脖子上沒有可以裝腦漿的東西!”


    程冰最後在女孩臉上啄了一下,戀戀不舍地放開她,站起身提提泳褲,不屑地笑道:“我為什麽要尊重一個借著祖宗庇護為非作歹的廢物?”


    程冰臉色陡然一變,深厚蠻橫的靈力自他身周擴開,逼得站在夏至身後的陳浩不禁打了個寒戰。


    站在前麵的夏至渾然不覺,一張嘴還在叭叭不停:


    “你親人姑娘那麽久,怎麽還這麽平,是不是有那方麵的困擾?所以我早說你別沉迷於虛假的正義,得遭報應……哇哦,你不會生氣了吧?沒關係,小小的也很可愛。”


    程冰向前兩步,手中出現一杆長槍。坐在泳池邊的姑娘見狀,伸手拉住了他,哀求道:“沒事的,阿冰,我不在意…那些,你不要殺人了好不好?”


    小小的程冰臉都氣綠了,但還是握著女友的手安撫道:“我向你保證,妙妙,這是最後一次。”


    楚風翎為他鼓掌,慨歎道:“真巧啊,我敬愛的爸爸每次去找小老婆前都是這麽跟他大老婆說的,一字不差,我差點就跪下來喊您爹了。”


    程冰的麵色由綠變青,由青變黑,由黑再變紫。他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拍了拍妙妙的手背,轉向他們冷聲道:“那你叫啊,叫爹,我還能饒你一命。”


    楚風翎卻隻是失望地搖搖頭:“那狗東西年紀雖大,但該有的功能都是有的。”


    這話惹得程冰大怒,他暴喝一聲,手中長槍騰起烈火化為公牛,怒吼著朝夏至衝來。


    楚風翎隨手落下一道閃電擊散公牛,電光消失之時,夏至的身影也一並消失。


    程冰舉著長槍警惕地打量著四周,忽而聽見身後傳來熟悉的驚呼聲。


    “妙妙!”


    夏至環著名為妙妙的女孩的脖子,在她心口處落下一枚形狀尖銳的字符。


    “你知道暗魘十符吧?這是第七符,朽,可以讓人活著腐爛掉。這個過程可能不是很快,但一旦開始就無法撤銷。”


    程冰瞪著她,目眥欲裂,恨聲道:“妙妙是無辜的!撤銷符咒,有什麽衝我來!”


    夏至抬起頭,撥弄著女孩柔嫩的脖頸,對著他學了聲貓叫。


    “它也是無辜的,記得嗎?”


    程冰明顯愣了一下:“不過是隻畜生罷了,你何至於此!”


    夏至輕柔地撥開妙妙臉側的碎發,附在她耳邊道:“對啊,不過是隻畜生罷了。”


    “程冰,我剛剛才想起來,我們倆有的不是過節,是仇,大仇。”


    “這麽多年我逮著機會就咬你一口的原因也在這裏,我得複仇啊。但你奶奶是咒喪神,我還不能隨隨便便弄死你,超麻煩的,你自己反思一下。”


    程冰試著向夏至靠攏一步,緊張道:“你放了妙妙,一切好說!”


    然而她仿佛沒聽見他的話,繼續自顧自地說:“我突然就想到,為什麽一定要殺了你呢?真正的複仇應該是…呃,是……等一下啊,那個詞是什麽來著?”


    楚風翎適時地提醒道:“痛我所痛。”


    “對,痛我所痛。”夏至放開妙妙,一腳把她踹進了泳池,“所以,程冰,你要是想讓你的小畜生活著,你最近最好乖一點,懂嗎?”


    她說著,像撫摸小貓小狗一樣撓了撓程冰的下巴。程冰氣得拳頭咯吱作響,卻不敢輕舉妄動。


    “哦,對了,還有。”


    夏至拍拍手,又是幾隻符咒飛起,落到純金的建築上。


    符咒亮起明亮的紫光,裂紋在頃刻間爬滿牆麵,“轟隆”一聲,金碧輝煌的宮殿化為廢墟。


    “對於你家的,嗯……燃氣爆炸事件,我深表遺憾。”


    夏至齜牙一笑,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跨過了隻剩殘垣斷壁的圍欄。


    在她身後,程冰和妙妙坐在廢墟上,相擁在一起唱起了歌劇。


    陳浩仔細聽了兩耳朵,發現他們唱的都是什麽“再可怕的詛咒也不能分離我們”、“真愛是最強大的力量”。


    楚風翎複雜地看著放聲歌唱的兩人,問夏至道:“他們一直都這麽,戲劇化嗎?”


    夏至長歎一口氣,說:“對啊,他們全家都喜歡唱歌,挺有才華的哈。別管這兩個傻*了,千呢?”


    “哦,他太尷尬躲垃圾桶了,就在……”陳浩說著轉過頭,突然發現原來放垃圾桶的地方竟然空了。


    “……你們知道中心域這邊是淩晨兩點收垃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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