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其實也沒有多久,大概就是剛結束魔魘神的任務,從北原回來,借住在米奇妙妙屋的那幾天吧,他們幾個曾私下討論過喜歡的女孩類型。


    千的擇偶標準一向簡單粗暴,波霸傲嬌怪,雙馬尾更好,其餘一切隨緣。


    東方遠榮的幻象較為世俗化,他琢磨著人都是要過日子的,比起具體的長相,他更希望遇到一個可以互相理解、彼此支撐的女孩。


    楚風翎喜歡蛇竭美人,最好是能與他一起毀滅世界的那種。不過,當千提名夏至,並表示這人完全符合他的標準後,楚風翎放棄了所有要求,決定孤寡一生。


    輪到陳浩時,他竟一時愣住了,半個字也答不上來。


    他是個俗人,喜歡美女,對美女的風格也沒什麽特別限定。雙馬尾的波霸傲嬌怪他喜歡,毀滅世界的蛇竭美人他也喜歡。花辭如果長高點他會喜歡,夏至如果不開口說話他也會喜歡。


    囁嚅了半天,陳浩最終隻給出“平均喜歡”這個回答。


    然而遇見夏念兒之後,他的喜好再也不平均了。


    “不是,你們懂那種感覺嗎!她對著我一笑,我就感覺我那個天靈蓋一下給掀開了……”


    西門不可置信地看著傻笑的陳浩,小聲問旁邊的千:“談戀愛就是這個感覺嗎?”


    “這個分人,是有這種天雷勾地火的。”千無奈道,“但他這還不算談戀愛呢,頂多暗戀。”


    楚風翎看著滔滔不絕的陳浩,委婉地提醒道:“你還是注意點吧,姓夏的都是什麽德行你也清楚。”


    “不不,念兒不一樣,她出淤泥而不染,你看她都沒被夏至揍過!你知道為什麽嗎?因為她是一個普通人,不修煉的。和夏氏一族的同輩來往極少,大家都不知道她這麽一個人!而且……”


    楚風翎打斷了他:“大家都不知道她這麽個人?你就不覺得奇怪嗎?我的爹有十幾個情婦三十多個孩子,每一個我都聽說過,還大概的知道他們的性格和相貌特征。夏氏一族這麽多人,怎麽可能沒人認識夏念兒?”


    陳浩情緒雖然激動,但他不是傻子,聽楚風翎這麽一說他也品出了些古怪之處。


    盡管說馭靈者是最吃天賦的一行,可修煉的方法多種多樣,魄靈弱的就修煉靈修,靈修也不實用的就專攻靈術;實在靈力天賦不佳,還可以尋一把趁手的靈器當逐靈者,再不濟也可以專修體術當武者;身體素質也不咋地的話,就去修行毒書、瞳術,反正十二家族之間每年都有交換生,學起來也很方便。


    總而言之,在天晷城這樣崇尚武力的地方,怎麽會有人拒絕修煉?


    陳浩還想再往下深思,屋外陡然響起鳴笛聲,巨大的金色煙火炸開,照亮天晷城。


    夏惘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們身後,表情高深莫測:“葉小兄弟,我帶你去歸宗大典。”


    “啊?可是現在不是午夜嗎,歸宗大典不是一般都是白天舉行嗎?”


    “一般來說確實如此,所以他們才派我來接你。”夏惘苦笑道。


    夏惘這人身份比較特殊,他像一條八爪魚緊緊扒住了夏氏一族每一個派係,卻又不屬於任何一派。


    他是大長老的師弟,與大長老一同長大,兩人感情深厚,但又總是尿不到一個壺裏。大長老熱愛端水,夏惘熱愛站隊,還老是站錯隊。


    勝利女神還活著的時候,他老是跟勝利女神提相反意見,搞得獨斷專權的勝利女神很不待見他。


    勝利女神翹辮子後,他又堅定地站到了前族長派這邊,每天挑夏囚天全家人的刺,又讓族長很不待見他。


    根據天晷城的匿名調查問卷收集來的數據,夏惘甚至比每天到處約架的夏至還招人嫌。


    畢竟在夏氏一族這樣的馭靈大家中,精神病不丟人,輸家才丟人。


    不同尋常的典禮,不受待見的引路人……


    陳浩懷著滿腹疑問跟著夏惘前去歸宗大典,走到半路才想起來自己還沒想一個酷炫狂霸拽的好名字。


    他當即提出了這個問題,夏惘聽了也是一愣,理解地說:“大帥是不怎麽好聽,要不我們走慢點,你趁這個時候趕快想一個?”


    落在他身後半步的西門讓作為一個成熟的打工人,立馬掏出了便簽本和圓珠筆,問道:“大帥少爺,您對新名字的訴求是什麽?”


    “好聽、響亮、稀少,跟小說主角一樣,大家夥一聽就覺得我這人了不得,不是曠世奇才就得是氣運之子。”


    西門合上本子,頭疼地看著他:“以前我聽紅姐說客戶要五彩斑斕的黑還覺得好笑,你自己聽聽,你這要求跟五彩斑斕的黑有什麽區別。”


    陳浩有些失落:“我要求也沒有很多吧,一點建議都沒有嗎?”


    楚風翎若有所思地望向回廊外的夜空,沉思了片刻,道:“你又要響亮又要稀少,不如就叫……夏飛艇吧。”


    陳浩:“……你和夏至倒是能尿到一個壺裏。”


    夏惘撫掌大讚:“好啊,飛艇,此名一聽就不一般,滿載了父母對未來的期許、對新科技的信心!孩子取名飛艇,寓意如龍騰飛,翱翔於九天而不費吹灰之力,好,好哇!”


    “……我說不是,你們姓夏的對名字品位這麽奇特嗎?夏囚天這種霸氣側漏的名字他爹媽是怎麽取出來的?”


    西門讓抓住了重點,重新打開本子:“所以你是想要夏囚天這種聽上去不可一世的響亮名字嗎?”


    “像楚風翎這樣寓意不明但好聽的名字也行啊!”


    西門點點頭,建議道:“既然如此,你覺得‘懸舟’這個名字怎麽樣?”


    “懸舟,夏懸舟……”夏惘聽了直搖頭,“不如飛艇霸氣。”


    陳浩突然理解為什麽修女在知道自己與清潔用品品牌同名前,一直以自己的名字為榮了。


    畢竟這是一個覺得“夏飛艇”比“夏懸舟”好聽的家族,修女叫“夏引塵”而不叫“夏掃帚”應該是她父母奮力爭取出來的結果。


    -


    舉辦歸宗大典的地方是天晷城最東邊的宗神廟。與天晷城其他鑲金嵌玉的建築物不同,宗神廟外表沒有任何修飾,稱得上是全城最樸素的建築。宗神廟全部由天獄楊木製成,高近千米,統共卻隻有五層,樸素的同時處處寫著昂貴與浪費。


    宗神廟前是一個寬闊的廣場,一群身著紅色長裙的美麗少女在廣場中央跳著詭異的舞蹈,夏囚天和夏至一左一右站在宗神廟前,夏氏一族的其他人則坐在廣場周圍的台階上觀禮。


    夏惘領著他們走入觀眾席,陳浩稀裏糊塗要跟進去時,夏囚天遙遙抬手,往旁邊一揮,陳浩隻覺得一隻無形的大手抓住他的身體,像老鷹抓小雞一樣把他拎到了廣場。


    舞蹈的少女們突然定格,金色焰火停滯在空中,宗神廟內發出陣陣嗡鳴。


    夏囚天上前三步,朝向天上的煙火朗聲道:“諸神在天,吾等於今尋回吾族失落的血脈。此刻,吾以族長夏囚天之名,懇請諸位祖神降下天火,以驗真身!”


    停滯在夜空的焰火鼓動起來,如一顆分散的金色心髒。舞蹈的少女們忽然變換了一個動作,煙火中降下白金色的流火,極有目的性地砸向陳浩。


    陳浩之前聽夏至說過驗真身這個環節,隻是她說得頗為輕巧——不過是跨個火盆去去晦氣。


    哪想到竟然是往他身上呼流星。


    陳浩想躲,但身體被那隻無形的手牢牢鉗製著,體內的靈力也盡數被夏囚天壓抑,半分都使不出來。


    絕望之中,他拚盡最後一點力氣,回頭看向坐在觀眾席第一排的朋友們,艱澀道:“記得給我燒棟帶花園的小洋房。”


    話剛說完,流火落到廣場上,熊熊烈焰在半息間就吞噬了陳浩。


    躍動的白金色火舌淹沒他的視野,難以想象的高溫包裹住他的身體,烤幹他每一寸皮膚肌肉,每一次呼吸都會給他的呼吸係統帶來堪比酷刑的痛苦。


    劇痛讓他的大腦一片空白,隻剩刺目的白金色烈火,以及火光中自己焦黑的屍體。


    就這樣了,他的人生就這樣,剛剛有點起色就要結束了。


    就這樣了嗎?陳浩腦中一個聲音反問道,為什麽你從來都不願睜開眼睛看清事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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