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浩可不想和千拚在折上折的廉價小棺材裏結束這一生。


    尤其是想到他們很可能擠不進棺材裏,還得扭一扭彎一彎。而楚風翎則會戴個“最差教練”的名牌在他們墳頭和夏至喝酒,喝多了說不定還會跳個舞。


    這對比鮮明的未來圖景在他腦中久久不散,氣得他直磨後槽牙。


    為了自己平整、沒有腳印和酒氣的墳頭,陳浩咬牙閉上了眼睛,去感知靈術中的眼。


    他的眼前一片黑暗,但他能清楚的看見僵屍靈術的軌跡。靈力匯成線,拉扯他的身體躲過僵屍靈術的攻擊。


    陳浩看見——或者說是察覺到,與浪花交纏在一起的天澤之劍上似有一個不同尋常的“點”。


    他的身體在意識察覺到“點”時便開始行動,手中細劍穿過“點”,水劍即刻崩潰。緊接著,千百把水劍上都出現了“點”,他的身體輕盈地避開浪花與劍芒,無雨在他手中靈巧翻轉,刺過每一個“點”,水劍一把接一把崩散,一切都順理成章,好像在觸碰到幻境的“結”時,所有幻象都開始崩塌。他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通往現實的出口自然出現在他眼前。


    待陳浩再睜開眼時,擂台上已經恢複成了之前的場景。沒有翻滾的波濤與懸空的水劍,毒雲籠罩著小半個擂台,引毒巫依舊站在原地,端著天蠱瓶漠然注視著他。


    搏鬥沒有結束,不把引毒巫踹下擂台,他就得永遠呆在上麵和她大眼瞪小眼。


    他是不敢再給引毒巫亂丟什麽靈術了,但他更不敢拋去靈術提劍近身攻擊,這中毒的可能性比丟靈術高多了。


    另外他還想過用幻術,可幻術也隻不過是靈術中較為特殊的一樣分類,說不好會不會被引毒巫感染。更重要的是,幻術鏈接的是精神力,一旦精神力被感染,變僵屍的就不是靈術了,是他本人。


    他也不用和千拚棺材優惠了,絕對有人大方地將他全款下葬,並釘死他的棺材蓋子。


    好在,忙碌的楚風翎終於轉回了他的擂台邊,翻閱著一本厚書道:“準備你的高攻擊靈術吧,沒別的法子。”


    “那準備的這段時間裏呢?我就這麽跟她幹瞪眼?”


    楚風翎“嘖”了一聲,說:“幹瞪眼多安全呐,你要是覺得無聊可以再甩幾個靈術過去磨磨時間。”


    陳浩琢磨了一下,時間還算要磨磨的,但用靈術磨也太不劃算了,於是選擇了適用範圍廣、耗費靈力低的話療。


    他記憶中的自己還是頗有幾分說話的藝術的,隻是不知是因為跟這些法外狂徒混久了,還是扮演大帥少爺過於入戲,他開口竟是:


    “怎麽隻玩僵屍靈術這種小把戲?不用點毒術讓大家見識見識引毒巫的威風嗎?”


    這話說出來,陳浩自己都愣了一下,回過神隻想給自己一耳光。


    引毒巫布滿血絲的眼睛動了動,啞聲道:“小把戲不也耍了你那麽久?”


    回過神來的陳浩搓著手,點頭如搗蒜:“是的,嵐姐說得對,小把戲對付我夠了,您辛苦了。”


    “……你認識我?”


    陳浩一愣,回憶了下自己方才說的,隻想再給自己一耳光。


    引毒巫緩緩打量了他幾眼,沒有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纏,而是說:“中毒是很痛苦的,我討厭毒。”


    陳浩又是一愣,心底竟然生出幾絲敬佩。


    引毒巫自小泡在毒中,自然知曉中毒的痛苦。但她想的竟然不是讓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嚐嚐這份痛苦,而是盡力讓他人遠離毒,這是多麽高尚的品格啊!


    他回想著以前看的剖析心理的書,挑了句合適的問道:“你現在還會中毒嗎?”


    “引毒巫與毒共生共存,我即毒物,毒物即我。毒物如何再中毒?”


    “哦哦,那你做毒物時有什麽心得可以和大家分享一下嗎?”


    陳浩看的那本書是從千那裏拿的,實際上是本教人搭訕的書,凸顯的就是一個沒話找話、沒油倒油。不過千把封皮撕了,所以陳浩不太清楚。加上他近來上了夏氏一族的族譜,為人越發張狂,說話不過腦子是常態。


    引毒巫沉默了。


    陳浩又品了品自己剛剛說的話,越品越不對勁。


    “既然你這麽好奇引毒巫的靈術,那我就給你展示一二吧。”


    陳浩連連後退,擺手說著不必了,但為時已晚。毒雲急速擴張,如一條倒懸的黑色河流,在他頭上奔騰咆哮。


    腐爛腥臭的味道從河流中傳出,一隻邊緣線條不穩定的紫黑手臂從河流中探出來,向他抓來。


    那隻手降下的速度十分緩慢,他可以輕而易舉地躲開。但陳浩也明白,天蠱瓶是領域類魄靈,整個擂台都籠罩在她的領域內,他又能躲到哪裏去?


    楚風翎轉回陳浩的擂台,看見那一大片毒雲,不由得沉默了。神色複雜地盯了他半晌,說:“這倒也是個磨時間的辦法。”


    陳浩無力地歎了口氣:“我現在該怎麽辦?”


    “你的靈術準備好了嗎?”


    “至少還得半小時。”


    楚風翎“嘖”了一聲道:“跳下擂台認輸吧,保命要緊。”


    “?我都努力到這一步了,你居然讓我放棄?”


    “……行吧,你要想不放棄的話就盡量死得小塊點,我去跟賣棺材的講講價,看能不能多加點優惠。”


    陳浩往旁邊挪了一步,避開即將觸碰到他頭的毒手,麵帶懷疑之色地說:“你是不是想吃棺材店的回扣,一天到晚盡給我推銷。”


    如他所料,瘦長的紫黑手臂觸到地麵,變為一條細長的凝膠狀黑柱。同時,另一隻手從他的正上方探了出來。


    “不,倒不是回扣的問題。”楚風翎真誠道,“我在那家店有一張vip金卡,幾分再不用就要過期了。”


    “不是!什麽樣的人會有棺材店的vip金卡啊!”


    “當然是我這種忠誠的老客戶。”


    “你死了多少回才能成為棺材店的忠誠老客戶!這比地下角鬥場要填表還荒謬吧!”


    毒手下降的速度越來越快,陳浩很快從可以悠哉地聊會天再躲開變為了需要不停挪動腳步。


    “尊敬的棺材店vip金卡客戶,你可以告訴我一個不認輸又不被毒死的辦法嗎?”


    楚風翎又“嘖”了一聲,不過這一聲比之前的幾次“嘖”響亮了不少。他頗為不爽地踹了一下擂台邊緣:“我是你的教練還是你的外置大腦?你以前是怎麽獨自戰鬥的?”


    “我其實沒怎麽獨自戰鬥過,”陳浩承認,“每次一到關鍵時刻,你啊、夏至啊、西門師兄北殷師姐啊,都會從某個角落裏蹦出來救場。”


    “我們會在你的葬禮上繼續蹦的。”楚風翎翻了個白眼,扭頭要走。


    “誒,別別,爹!爹,救救孩兒,爹!”


    這三聲“爹”果然起了效果,楚風翎駐足回首,提醒他:“天火可驅百毒。”


    陳浩避開又一隻鬼手,憂愁道:“可我沒有天火啊,我隻遺傳到了夏氏一族的精神病。”


    “我可不信離開天晷城前你一絲天火都沒偷。別摳門,用。”


    聽到這個“偷”字,陳浩覺得麵皮有點發燙,忍不住反駁道:“咱正經學生的事兒,怎麽能叫偷呢……”


    陳浩一副嘴皮子在臉上張張閉閉不停,手上動作也不敢停歇。無雨一揮,原本透明的劍身中倏忽燃起一道白金色的火線。


    天火無需靈力維持,卻能與靈術相抗衡。在天地初開,四個平行世界將將打通的時候,人族的先祖便是依靠著這些無需靈力的能量以及眾多斥靈磁場來與比他們身體機能更強大的其他種族對戰。


    這是十二家族屹立人族之巔的資本,也是陳浩麵對滔滔毒河的唯一倚靠。


    他揮劍砍斷麵前兩根細長的黑柱,那一線天火在劍身中興奮的跳躍遊走,白金色的火焰憑空出現在黑柱斷口,貪婪的攀援而上,直追黑河而去。


    引毒巫空著的一隻手終於動了,她撥開天蠱瓶上飄著的黑氣,挑出其中幾縷,拈緊扯斷。


    連接地麵與空中毒河的黑柱也隨之斷裂,天火失去了向上的長梯,星星點點落在陳浩腳邊。


    “告訴你一個還行的消息。”楚風翎仿佛在盤核桃一樣盤著手中儲存信息的靈石,“引毒巫的靈魂是無毒的,你可以對她使用幻術。”


    陳浩腹誹這可比棺材兩件八八折的消息好多了,楚風翎竟然稱那為好消息,稱這為還行的消息,簡直不可理喻。


    “我該給她創造個什麽樣的幻想比較有用?”


    “自己想,再問就墳頭蹦迪。”


    他居然始終記掛著他獨自戰鬥的能力,真是神都好同學、年度好教練,令人感動……呸!分明就是想不出來!


    陳浩的眼睛對上引毒巫的眼睛,幻術在刹那間施展開來。


    他以前和東方遠榮開玩笑說,幻術和藝術是差不多的,都是吃天賦且主觀性極強的東西,還沒有所謂的“統一標準”。心靜的人造出來的幻象清晰些,心雜的人造出來的幻象豐富些。


    陳浩本人就屬於心雜的人,隻要活著就在胡思亂想,大腦一刻不歇。所謂造出來的幻象“豐富”點,也隻不過是個好聽點的說法。實際上就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造了堆啥樣的幻象。


    他隻看到中了幻術的引毒巫身體一震,那雙霧蒙蒙的眼中綻放出奇異的光彩。


    “你和我一樣。”


    她沙啞的聲音激動得發顫:“你和我一樣,我們都是方鵬的試驗品!”


    方鵬,他許久沒聽到這個名字了。


    這是將幻術反製烙印在他胚胎上的學者,是比陳澤一、審判所更可恨,也更該恨的人。


    然而不等他與引毒巫交流一下同被禍害的感想,她繼續說道:“我們都是方鵬探尋‘序製’路上的墊腳石!”


    “序製”二字一出,滿座皆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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