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允手裏拿著一張被標的板正的全家福,從晚上吃過晚飯開始,就坐在那裏發呆。


    她的手指輕輕掠過全家福下麵的署名,喃喃自語:“十年了,也不知道初初有沒有去投胎。”


    不知道投生了一個什麽樣的人家,她的父母對她好不好,她向來嬌氣,吃不了苦,要是她新的爸爸媽媽不喜歡她,把她送回來,她再養她一輩子。


    宋允無聲落淚,淚珠滾到相框上,她連忙去擦。


    哎呀,她也真是老了犯糊塗了。


    她乖寶那麽漂亮又那麽懂事,怎麽可能會有人不喜歡她呢?


    江允年站在二樓,看著宋允,也垂下眸子。


    人人都說,時間是最好的良藥,可事實呢,真當如此嗎?


    白韻嬌穿著真絲睡衣從房間走出來,“不勸勸咱媽嗎?”


    勸?


    江允年搖搖頭,他都勸不了自己,又該怎麽去勸別人。


    他的手機亮著,上麵是他曾經和允初的聊天記錄。


    也是他給她發的最後一條消息。


    “初初,看窗外。”


    江允年深吸一口氣,抬頭看向窗外,不知道是不是今年雨水比較多,就連中秋節,天上都飄著蒙蒙細雨。


    似乎再也找不到當年的月亮了。


    樓下的宋允收起相框,來到二樓,看到站在二樓的兒子兒媳,嘴角艱難的扯出一抹笑容。


    “我替初初收拾一下房間,她愛幹淨,要是哪天回來了,知道我沒好好幫她整理,該生我的氣了。”


    她像是在跟江允年解釋,又好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她推開門,打開自己乖寶的公主房,隻是一眼,她就看到了落地窗前擺的格外顯眼的小熊。


    她拿起小熊,小熊身上的衣服似乎有點開線了,她歎息著,熟練的找到針線開始縫補。


    江南自那天收起了自己不算沉穩的性子,甚至變得跟江允年一樣,成了一個工作狂。


    這天他又是夜深才回家,一到二樓就聽見了那道熟悉的哭聲,他似乎煩躁的喊了一聲:“哭哭哭!就知道哭!跟哭喪一樣!”


    呆在允初房間的宋允,驀然止住了哭聲,隻是身子還在一抽一抽的,連著縫補小熊的針接連好幾下紮在了自己手上,手指冒出血珠,瞬間被小熊玩偶的布料吸收。


    她胡亂抹了一把眼淚,將小熊放回去,推開門紅著眼睛瞪著江南,剛想罵幾句就對上了江南那滿是淚水的雙眼。


    強忍著的情緒終於忍不住在哪一刻爆發,宋允撲到江南懷裏:“老公,我真的好想乖寶,你說她要是沒去投胎,自己一個人在那邊得多害怕啊!”


    “我昨天還做了一個夢,夢到初初小時候那麽乖那麽乖的窩在我懷裏,然後一瞬間就長大了,她扯著我的胳膊說她想吃我親手做的月餅…”


    “然後我今天早上醒來就做了好多,可是我該怎麽給她送過去…”


    江南心裏也不好受,這些年,他試圖用工作來麻痹自己,可是又有什麽用呢?


    “允兒,乖寶要是知道我們這麽傷心,她也會難過的…”


    所以啊,不要哭……


    a市第一人民醫院。


    江衍剛從手術台上下來,臉上滿是疲憊,手術室外麵還有一群焦急等待的病人家屬。


    “手術很成功。”


    江衍冷漠的落下五個字,就要去消毒換衣服。


    可那家屬卻不願意了,年齡稍大的一個中年婦女開口:“現在這醫護人員,也太缺乏同情心了,多說幾個字能死是不是,也不知道讀了一肚子書都去哪裏了??”


    “就算他沒失敗過,也不能這樣啊!”


    江衍摘手套的動作一陣,冷眼回頭看了一眼開口的婦人,最終什麽都沒說。


    他實在是沒精力跟這些人解釋。


    同情心沒用,百分之百成功也沒用。


    他最無助的時候,沒有人幫他。


    其實他選的這個職業,他從來都不喜歡。


    他換好衣服來到醫院樓下的時候,迎麵撞上一個人,是他新帶的一個實習生,沈萱月。


    隻不過,實習生中秋應該放假了才對。


    女孩手裏提著一個保溫盒,殷勤的靠過來,“老師還沒吃飯吧?”


    沈萱月嘴角溫柔的勾起,臉頰上的兩個梨渦格外好看,跟十年前的她一樣。


    江衍看著眼前的少女,難得走神。


    沈萱月見江衍走神,還以為是自己的心機穿搭起作用了,她主動走過來,想要拉江衍的手。


    “老師,我的廚藝很好的。”


    江衍連忙躲開,那回避的動作幾乎是下意識的,“不用了,我已經吃過了。”


    沈萱月卻不以為意,醫院食堂的飯菜,哪有她做的愛心便當好吃。


    其他的先不說,就那長相就足以滿足她對所有小說男主的幻想。


    而且她打聽過了,江衍家裏很有錢,自身也很優秀,而且沒有什麽戀愛經曆。


    這種沒什麽戀愛經驗的人,最好拿捏了。


    見江衍要走,她直接橫跨一步擋在江衍麵前,“老師,我真的很喜歡你呀,你能不能看看我?”


    她語氣帶著可憐兮兮的尾音,江衍卻一頭霧水,隻是麵對沈萱月這種跟小貓似的撒嬌,他心中沒掀起什麽波瀾,甚至還生出一抹厭惡。


    秉承著自己是她帶教老師的準則,江衍耐下性子解釋:“沈萱月,我是你老師,並且我已經有女朋友了!”


    他推開沈萱月,直接大步走向停車場,可身後的少女卻窮追不舍:“老師,江允初已經死了十年了,而且她活著的時候,你們兩個也沒能在一起,你總不能守著一個死人過一輩子吧?!”


    “她這樣的人,對你來說不過是累贅!而且她霸占了你的身份十幾年,死了也是活該遭報應的!”


    江衍腳步突然頓住,他身體僵直的扭過來,眼神在那瞬間變得淩厲,整個人透露著一股陰狠勁兒。


    “你說什麽?!”


    沈萱月看著江衍突然變狠厲的眼神,腳下不自覺後退。


    “我…我…唔!”


    江衍突然邁上來掐住沈萱月的脖子:“沒有人,沒有人能說她一句不好!她就是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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