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上。


    朝議的流程原本還算正常。


    隻是當進行到讓一些官員當眾提出問題一起解決的時候,氣氛就不對勁了。


    原本這個環節是秦國君王給那些有上朝資格、但官位相對來說較低的官員一個出言機會的,隻是今天所有官員同時看向了百官最前方那張空的國師椅,以及站在最前方的一個人影。


    明麵上的玄衣衛負責人、顏逅。


    “大王!”似乎是感覺到了身後的目光,顏逅主動跳出來了:“玄衣衛已按照國師之命將部分違律之人抓捕,但還有一些人尚在搜捕當中,隻因一部分人與朝堂諸公有關。”


    “愛卿大可直言!”


    顏逅轉過頭,環顧一圈,看得許多人心驚膽戰。


    最終卻隻是從懷裏掏出了一張紙:“大王,這是臣從國師那要來的名單,上麵記錄了許多人包庇親族違律的證據。”


    這一刻,一些大臣心裏閃過一絲明悟。


    借助此事,玄衣衛第一次用這種方式在人前顯露了這種恐怖的職權。


    下一次呢?


    從直接上門抓人變成直接殺人嗎?


    可看到大王接過那張紙查看起來,還時不時目光從大臣當中掃過,所有人默不作聲。


    清白者無所謂,涉事者內心惶恐,心中有鬼者更是大氣都不敢喘。


    鬼知道大王會不會在名單上加上幾個名字……


    “此名單,真讓寡人意外!”


    嬴政微眯著眼,目露殺氣,卻並沒有指出是誰。


    “此事,寡人已有決定。”他看向顏逅:“愛卿進行後續事情即可。”


    “唯!”


    其實該抓的人早就抓完了。


    顏逅隻是交上去了一張玄衣衛最近的支出用度申請書。


    而嬴政接下來仿佛將這件事忘到腦後一樣,向李斯詢問起政事進展。


    當李緣知道朝堂之事時,已經是一個多小時後了。


    鹹陽宮的大書房裏。


    嬴政站在一麵書架前,翻看著一本《道德經》,一旁擺著一個他用來呼叫李緣的對講機。


    “是不是覺得寡人對他們太溫和了?”


    察覺到有人來,嬴政抬頭看去的同時問了句:“明明他們破壞了大秦招工政策的規矩,卻隻能抓了他們的一些族人、甚至是手下?”


    李緣搖了搖頭。


    他不覺得嬴政對那些人能有多仁慈,隻是迫於無奈而已。


    嬴政笑了,為他相信自己而感到開心。


    “寡人倒是很想把他們殺個痛快,或者直接強令他們不準那麽幹。”


    “但政治問題,除非實在沒有解決辦法,否則都必須以穩為第一追求。”


    “寡人不會動他們,但他們也別想救那些已經被抓的人,以後誰敢伸手一樣會被砍,可他們又不會自己親自下場去撈這種錢。”


    “如此做,是為了讓那大部分落魄貴族與現有官員貴族離心離德、甚至直接分隔開來。”


    “不然要讓他們在接下來的改革中繼續加深聯係,未來想要拔除那些官員中的禍患,會讓整個大秦傷筋動骨的。”


    “你知道‘治大國如烹小鮮’這句話嗎?”


    李緣點了點頭:“當然,後世每個人都知道。”


    嬴政將手中那卷竹簡放回書架上:“若是你沒來,寡人該活得有多痛快啊。”


    這話……


    不對勁……


    “政哥,曆史上大秦二世而亡了。”


    “所以你來了不是嗎?”嬴政收起對講機,朝外走去:“曆史給了大秦一次改命的機會,讓你來了;卻也給了寡人一次贖罪的機會,讓寡人多了許多顧慮和思想。”


    李緣微微搖頭,他並不覺得這算什麽贖罪。


    哪怕是曆史上的他,即便有著大秦二世而亡的暴君之名,但大一統的始皇之功績仍舊遠超過錯。


    有李緣在,他隻會做得更好。


    至於如今的不開心……這個李緣沒辦法。


    政哥清楚一切,也知道怎麽做是對的,隻是短時間政哥無法改變對這種事的心態而已。


    “今天是學宮考核的第一天吧?”


    “對啊。”


    “帶寡人去看看。”


    ……


    學宮大門口。


    人群在一些士卒組成的警戒線之外不斷地朝內張望。


    由於學宮在平民間引起的巨大名聲,作為第一輪考核,考核點自然不會隻有這一個,隻是大部分人依舊喜歡來學宮這裏而已。


    而且大部分平民都隻是抱著讓孩子碰一碰運氣,加上平民家中又沒有足夠的資源來讓孩子學習,所以許多人其實連第一輪都過不了。


    李緣帶著嬴政來到了學宮操場旁的一處屋頂,看著操場上被分出來的幾十個小型格子間。


    裏麵各有一位先生負責考核,而第一輪考核有兩樣。


    第一,會寫自己的名字、不管你是叫張三李四王五都行,隻要會寫。


    第二,在兩幅畫像中辨認出哪一幅是國師的。


    一幅為穿著便裝的李緣畫像,樣貌有八分還原,坐在一條椅子上假寐。


    一幅為場景圖,中間的主角隻有五分像李緣,卻是站在一處石台上看著下方兩個孩童哭泣,神情不屑。


    “王綰此人,思想獨特。”


    嬴政說:“當初寡人問過他為何要以如此方式,他說如今你的名聲在大秦人盡皆知,如果連第二幅畫中人物的異樣都分辨不出來,那此等人以後有可能被流言毒害,入學宮對大秦反而是壞事,他們接著當個平民就好。”


    “想入大秦學宮的孩子多得是,如今又暫時隻有一所學宮,那隻能以最小的代價收到最好的孩子。”


    “此時的大秦,隻需要天才。”


    “至於其他人或是沒發掘的天才……”


    嬴政沒接著說。


    但很顯然,他和王綰都是一個態度——管不上了。


    這讓李緣再一次感受到了時代和個人之間的差距。


    大秦變革的時代,隻有少部分人能站在潮頭,大部分普通人哪怕有機會擺在麵前,可能也沒能力抓住。


    學宮內的一個格子間裏。


    一名中年先生看著眼前這孩子的字,連連咂舌。


    “你這字是我今天看到最好的一個。”


    “多謝先生誇獎。”略顯稚嫩的臉上有些激動。


    而接下來,麵對第二個問題,這孩子回答得很是果斷。


    “我見過國師,第一幅才是他!”


    中年先生嘴角抽了下。


    這算什麽?


    看過答案?


    按照規矩,這孩子已經過關了。


    可中年先生歎了口氣:“你可以對外宣稱第一輪過了,我會將你的事上報,最終結果將決定明天第二輪你的去留。”


    “為什麽?”這小孩頓時就急了:“憑什麽我要被上報才行?第二輪不應該也是靠考驗嗎?”


    中年先生看了看周圍,確定沒人關注後有些好笑的看著她。


    “你是誰家的小女娃?這裝扮若換做其他人都看不出來,可我一友人家的女兒恰好也和你一般性子,第一次裝扮時甚至連他爹都認不出來。”


    女扮男裝的小女孩頓時就呆了,隨即頓時有些委屈:“可我通過了考驗!”


    “所以我並沒有拒絕你。”中年先生說:“我隻是讓你回去等學宮的消息,看我之上的先生是什麽態度。”


    “能不能不要上報?”小女孩試圖賣萌。


    中年先生默默看著他,絲毫不為所動。


    小女孩頓時一臉沮喪,低頭離開。


    她已經能想象到家裏人知道此事後會說她什麽了。


    即將走出小格子時,她突然回頭:“我的裝扮哪裏有問題?”


    中年先生看了看她的手:“你應該用過國師製作出的精品香水吧?”


    小女孩懊悔不已!


    她家裏所有女子的衣物在清洗過後都會噴塗些香水,哪個女孩子不希望自己身上香香的呢?


    她出門時從一個族弟那拿了男裝,可隻是外衣。


    怎麽把香味這事給忘了!


    一陣懊悔之下,她沮喪的走出了小格子的簾子。


    簾外,等候的其他人看著她,一臉的同情。


    ……


    李緣剛打算把政哥送回鹹陽宮,卻看到了學宮一側王綰和幾個先生的愁眉苦臉。


    “一起去聽一下。”嬴政說道。


    李緣默默讓兩人移動到了他們上方,然後聽到了一出女扮男裝、才華過人、最終被識破引得學宮諸位大先生爭論不定的大戲。


    “別說學宮學子日後可能會進入朝堂為官,僅說學宮所在,自古以來,哪有女子入學宮的?”


    “那自古還未曾有過國師呢?我大秦不一樣開了先例?”


    “這是一回事嗎?”


    “怎麽不是?國師之大愛天下可見,未曾就不會讓女子入學宮!”


    “……”


    這些爭端讓王綰一陣頭疼。


    以他對國師的了解,國師很可能會真的同意;但現實又告訴他,這似乎有些‘另類’。


    他將目光看向了一側默默坐著的韓非。


    對方和李斯都在學宮的中學法家學院裏掛了個名,也算高層了。


    “韓先生,您覺得如何?”


    所有人都將目光看向了韓非,後者沉默了一下:“國師,一定會……會同意的。”


    “可是韓非先生,自古……”


    “自古。”韓非抬手打斷了他:“自古有……有國師的意見,重……重要嗎?”


    半空中。


    李緣也在思考著這個問題。


    他原本是想著慢慢來的,比如讓府中侍女在穿衣上先帶一些頭,慢慢流傳出去,扭轉人們對這個時代女子的印象。


    隻是如今……


    一旁,嬴政若有所思。


    “寡人好像知道是誰了。”


    “誰?”


    “王齕的後人,應該算是重孫一輩,隻是王齕早些年去世了。”嬴政說:“他有個重孫女,據說很聰慧,就是有些……男兒氣,她甚至偷偷研習過家中長輩收藏的兵書。”


    李緣眼神漸漸放光!


    如此一個狂野女孩,簡直是‘女戰士’的最好人選!


    此時的女孩子大部分都是讀不了書的,平民中男人都大字不識一個,更何況在古人看來‘毫無回報’的女子?


    但每個時代都有例外。


    在權貴和富商之家,女子也是能讀書的,或者說每一個有能力供起女子讀書的家庭都會供,隻是目的與讓男孩讀書不同。


    女子不僅讀書的教材和方式與男子不同,並且父輩讓她們讀書,其主要目的是為了以後她嫁人時才華更高。


    換句話說,在古代,絕大部分能讀書的女子並不是因為地位有多高,而是有‘價值’。


    在古代,沒有男女平等一說。


    哪怕是從曆史書上看行為最接近男女平等的東漢漢和帝皇後鄧綏——她開創了第一所男女同校的學堂,其意義也帶著政治意味,而不是出於所謂的人權。


    “如果你想讓女子也讀書,此時是最好的時候。”


    嬴政的話忽然讓他回過神來:“趁你威名恰在。”


    “威名?”


    “嗯,你不是剛讓玄衣衛抓了許多人嗎?自己又閉關了,擺明了不想給任何人麵子。如此威名,這個時候不用,更待何時?”


    李緣:“……”


    他壓根就沒給章邯下過令。


    而且閉關,這不是政哥你讓我去的嗎?


    “寡人沒說笑。”嬴政說:“趁著現在王齕在軍中還有影響力,以你國師之尊和他人支持,這個時候真的很好,哪怕隻是先開一個口子。”


    先開一個口子……


    李緣點了點頭:“那我先把你送回宮,之後就讓王綰把她收下。”


    “你接著閉關就行。”嬴政笑了笑:“此事寡人來辦。”


    ……


    荒漠某處。


    一處大帳內充滿著血腥的氣味,帳篷外還有十幾個被捆綁起來的人,脖子間在被放著血。


    帳篷內,年輕的頭曼坐在最前方,神色沉穩。


    “雖然打敗了那一萬敵人,可畢竟放跑了一部分,我們自己也傷亡了六千多人,你們不可大意!”


    頭曼看著自己手下的十幾個心腹說道。


    正是靠著這些心腹和之前並肩作戰過的人的幫助,他才能在短時間內調動十幾個部落的力量,集結起兵力直接打垮攔在他們前麵的一萬東胡騎兵。


    可他也知道,這隻是一時的勝利,東胡的整體實力依舊是匈奴的數倍之多。


    又吩咐了一些事情後,他讓十幾個手下都出去了,隨後看向一側支持了自己的那位另一大部落首領。


    “叔父,我胡人不能再這麽散亂下去了,侄兒這也是無奈之舉。”


    這帶著歉意的話並沒讓對方放下憂愁。


    “頭曼,你真打算帶人留在這,試圖統一胡人各部落?”


    “雖然我知道你有著想吸引他人注意力好讓其他族人安全離開的想法,但你這樣集結起胡人所有戰力、萬一失敗,秦國人或者月氏人隻需要派五千騎兵就能追上族人將他們殺光。”


    “你是不是再考慮下?這方法風險太大了!”


    頭曼笑著搖了搖頭:“風險越大,收獲越大!”


    “而且,我們其實沒有選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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