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留到了壽終正寢。


    隻是蘭斯早年身體虧空嚴重,還是最先撐不住了。


    彌留之際。


    “好可惜啊~怎麽是我先走呢~”已經須發皆白的老人拉著身旁另一個老人的手,語氣遺憾。


    “快了。”巫懷將他耳側落下的頭發攏起,低頭輕吻。


    “也是,那你速度快點。”


    尾音的“點”輕得幾乎聽不到。


    “會的。”巫懷伸出手,將已經合上的眼瞼再往下攏了攏,而後出去把被迫處理一大堆領地事務的便宜女兒給叫了過來。


    這個便宜女兒還是兩人早年遊山玩水的時候遇見的,兩人當時隻是經過,但跟個小尾巴一樣一直跟著兩人。


    而且還是就跟著蘭斯的那種。


    瞧見巫懷過去還能後退幾步。


    這一點,就算是在兩人後來收養了這個小女孩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是巫懷很在意的。


    就看臉,自己也沒輸哪裏啊?


    很久之後,巫懷才知道原因。


    在蘭斯麵前,自己的模樣過於護食,下意識不敢接近不說,卻也會對巫懷如此護著的人產生好奇。


    接觸之下又發現人很好,於是黏得更起勁了。


    也是挺讓人哭笑不得的。


    “西莉,之後的事情,就隻能麻煩你了。”


    西莉一進門,就瞧見了安靜“睡著”了的老人。


    “您這是……”西莉的聲音不由得帶了點哭音。


    “哭什麽。”巫懷搖了搖頭,“都這麽大的人了。”


    西莉今年也四十多了,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


    “人總有那麽一天。”巫懷倒是很平靜,“況且這麽些年我們也沒管事。”


    “這又不是管事的事情。”西莉將眼角滲出的淚擦去,“隻是舍不得你們。”


    “舍不得也差不多了,我也舍不得讓他先走那麽多。”那張帶著歲月痕跡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


    在西莉的印象裏,這樣的笑容已經很多年都沒有出現了。


    自己的這位父親,一直是溫溫柔柔又平靜的樣子,隻有另一位父親的事情才能讓他有所波動。


    “好啦,我在你的書桌上留了一份禮物,等我走了就去打開看看吧。”


    “好。”


    西莉一直守在旁邊。


    巫懷也不著急,慢悠悠地將已經開始僵硬的身體挪到了那張大躺椅上,抱住了不再醒來的愛人。


    氣息減弱,直至消失不見。


    西莉終於哭出了聲。


    至於留下的禮物是什麽?


    一道靈力印記。


    可以抵擋一次致命攻擊。


    ——


    “宿主,現在就走嗎?”0915扒拉著光屏,開始結算上個世界的損失。


    巫懷是積分大戶壓根就不怕扣的。


    上個世界的唯一收益竟然是來自它賣掉的蔬菜水果們。


    巫懷慣常給它劃過去一筆積分。


    “嗯,需要先接收記憶嗎?”巫懷將拿到的碎片放進光團裏。


    瑩白的碎片下落,自動對準了心口的位置融合,一點都沒有曾經分裂過的痕跡。


    “不用,下一個世界的節奏相對比較慢,不過宿主你盡可能別用靈力了,我剛被叫去問話了。”


    巫懷點頭表示了解。


    時空局內部還是有檢察部門的,防止一些任務者鑽空子把所在的任務世界給整沒了。


    0915說得沒錯,確實節奏挺慢的。


    巫懷剛結束了一節課,抱著課本,拿上保溫杯,離開教室。


    雖說是馬院的教授,但不帶論文不帶項目,就開了兩門選修課,倒也算是輕鬆。


    一門禮儀文化,一門石頭鑒賞。


    辦公室倒不是單獨一間的,但同辦公室的其他三個老師各個忙到飛起,不是出差就是哪裏有分享會,一周五天有三天不在學校。


    剩下兩天?剩下兩天巫懷也不在啊。


    不要太輕鬆。


    這份工作也算是子承父業。


    巫懷的父母已經早早退休去環遊世界了。


    為了工作方便,原主在大學附近買了套房,就一個人住,百來平的樣子也不算擁擠。


    “宿主,我感覺你跟在度假一樣。”0915冒頭,扒拉著光屏上的數據,“噢,今天走得夠快,剛剛有三個女生一個男生打算掏情書或者堵你表白來著。”


    0915非常幸災樂禍。


    巫懷也是無奈。


    這個世界老婆一直沒出現他也很頭大。


    這個世界的容貌沒上個世界的那麽紮眼,但也沒差到哪裏去。


    在巫懷來之前,原主已經連任了兩年的最美教師了。


    噢,是私榜。


    因為也就來了兩年多。


    “宿主宿主,來了!”0915這段時間一直在監控世界裂縫的數據,終於等來了想要的數據波動。


    巫懷找了個監控死角,消失在原地。


    外頭的雨下得很大。


    剛在室內巫懷就覺得潮得慌。


    一身黑衣的清俊教授緩步走在路上。


    與其他人的行色匆匆不同,青年的步子過於閑適。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誰家的勾魂使跑出來遊蕩了。


    腳步停在了一處荒僻的轉角。


    再往前走就是城中村了。


    轉角裏麵昏暗得很,加上有雨幕遮擋,行色匆匆下,沒有人會注意一個轉角裏麵是否有異常。


    巫懷抬步進去。


    一個身影蜷縮在牆角。


    若是不仔細看,落在牆角的尾巴和尖刺怕是會被認作電線杆影子。


    但確確實實是眼前人身體的一部分。


    雨聲掩蓋了大部分的響動,包括氣若遊絲的呼吸。


    巫懷蹲下身,將身上的長風衣脫下,裹住了已經濕透了的人,單手抱起,撐著傘往回走。


    懷中人還有一絲神誌,隻是因為傷勢過重,嗓子已經無法出聲。


    鮮活的熱源。


    甚至能感受到,這層皮膚下,充滿著活力的血液正在流動。


    就是可惜了他不喝血。


    這是懷中人失去意識前的最後想法。


    來之前還答應0915盡可能不用靈力的。


    隻不過抱著人回去也有一段路,自家老婆這個情況也沒法打車,巫懷還是用了一點靈力縮地成寸。


    雖然抱著人在雨中漫步這事聽著挺浪漫的。


    真若這麽幹了,僅剩的半條命也得折在路上。


    雖說自家老婆這個世界身體情況特殊,不至於會有失溫的風險,巫懷還是給人拿熱水擦了擦身子,包紮後穿了件寬鬆的衣服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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