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衍從書閣出來,頭頂的星河璀璨,明月高懸。


    他朝舞會的地點而去,腳步不急不緩。


    舞會的樓閣建在弱水河畔。


    這間樓閣,平日總是緊鎖大門,由內而外地透入出一股死氣。而各司其職的人們,每每和其擦肩而過,皆是連一個眼神,也不願分給這棟為了娛樂而誕生的樓閣。


    但是,這日永遠都是特別的。


    蓬萊的人似乎對“新年”,有種特殊的執念。


    那些平日無法擁有的特權,都會在這一日,對所有人開放。


    就比如,夜幕降臨時,總是準時關閉的恒溫係統……


    樓閣燈火通明,歌舞升平,賓客齊聚一堂,歡聲笑語不斷。遙望無盡弱水,星河明月倒映,每個人眼中悲苦淡去,皆是對未來最美好的憧憬。


    這天的蓬萊注定比往日要熱鬧。


    隻是……齊衍指腹摩挲,因為已經知道“蓬萊計劃”早早失敗,這派熱鬧的場麵看著,反倒平添了幾分詭異。


    ……


    齊衍到樓閣時,裏麵的歌舞歡笑宣泄而出。


    從裏望去,還能看到幾個搖晃的身影,男男女女挨在一起,享受著片刻的歡愉。


    齊衍一個人安靜慣了,難得見到如此喧鬧的環境,在門口徘徊半天,也沒有走進去。


    突然有點社恐是怎麽回事……


    這時。


    【叮~親親~就和你說要多多社交嘞~~現在可是突破自我的好時候,衝衝衝!!!】


    耳邊,小藝不請自來。


    【加油~】


    【加油~】


    【……】


    小藝的打氣聲在耳邊叫囂。


    齊衍扶額,當初學ai的時候,也就是受夠了初代通訊助手的折磨,才想著靠自己學的“那點本事”給小藝所在的係統來個全麵升級。


    結果……給自己搞了個活寶。


    唉~


    齊衍心中無奈,但卻還是好脾氣地打斷道:“可以了,我進去。”


    就這脾氣,比四十五年前,要好上太多。


    【嗯呐~~】


    小藝的聲音越發歡快,若是有實體,大概已經一蹦三尺高了吧……


    齊衍唇角微微揚起,用一貫溫和無害的外表裝飾自己,緩緩走上樓梯,從偏門進入樓閣內。


    刺鼻的煙酒味,震耳欲聾的搖滾音樂,在少了建築的遮擋,直擊齊衍天靈蓋。


    齊衍頓時眉頭緊促,臉上的笑容垮下一半。


    再看舞池中搖曳生姿的男女。


    一張張年輕的臉上,雙眼潰散,表情癡迷,又混雜著點點麻木。肉體隨著音樂盡情搖擺,頭發淩亂,沒有半點平日裏的精英模樣。


    齊衍走出幾步,腳步又隨之一頓。


    低頭看去,就見滿地狼藉。


    瓜皮果殼,煙頭灰燼落滿一地,齊衍的軍靴踩在上麵,粘了一鞋底的髒東西。


    幹,這鞋不能要了!


    齊衍嫌棄地又往後退了幾步,找了處還算安靜的吧台,視線掃過舞池中的男女,愣是沒找到涯的人影。


    齊衍心中不免有些煩躁,叫出小藝。


    道:“小藝,定位涯的位置。”


    【叮~親親,你的好基友在包間504哦,試圖和一個小姑娘幹點羞羞的事情呐~~】


    齊衍:……


    最後,幾乎是嗓音艱澀著開口,問道:“包間裏的人,進行到哪一步了?”


    要是進行到…嗯……的地步,齊衍就不方便進去找人了,還是盡早撤退改日再說。


    但要是還能說得過去,也不妨礙齊衍出手,打破涯的好事。


    【親親,可以進去哦~而且要快。根據監控數據傳回來的畫麵顯示,你的好基友大概率是被人下了藥,趁現在褲子還沒脫,衝衝衝!!!】


    然後,耳邊又是小藝源源不斷的加油打氣聲。


    齊衍扶額,這都是什麽跟什麽嘛,還要不要人好好過年了……齊衍原本大好的心情被破壞了幹淨。


    但到底還是來到包間門口,在小藝的加油助威下,禮貌地敲了敲緊閉的包間門。


    ……沒有任何動靜。


    然後,齊衍都還沒有下一步動作。


    通訊助手小藝先一步忍不住,在齊衍耳邊嚷嚷。


    【親親!直接衝啊!褲子都要脫了,還敲什麽狗屁門!!!】


    齊衍嘴角一抽,一邊低聲嗬斥小藝。


    “不許講髒話!”


    一邊抬腳,對著包間門狠狠一踹。


    砰!


    包間門應聲倒地。


    這一聲巨響,幾乎蓋過震耳欲聾的音樂聲,連帶著舞池中的青年男女動作一頓。


    但好在這些人現在的精神狀態不對,幾乎瞬間,就又被喧囂的音樂吸引注意力,重新投入進歡快的舞步中,沒有精力去關注齊衍這邊。


    這倒是也免去喜歡湊熱鬧的人,和齊衍一起見證…咳咳…的現場。


    還好,涯的麵子算沒丟……


    【歐耶~~親親好帥!!!小衍衍,你!是!我!的!神~~~我要給你生猴子!】


    耳邊,響起小藝宛若迷妹般的呐喊。


    “大可不必。”


    齊衍冷漠地打斷小藝,隨即踩著腳下斷成兩半的門,進入包間。


    【啊!!!你好冷漠,我更愛了~】


    齊衍:……


    齊衍一如既往搞不懂自家助手的腦回路,指腹輕輕敲擊耳釘三下,直接讓小藝強製下線。


    吵死了。


    ……


    一個金發碧眼,身材姣好的美人裹著被子,似乎是被齊衍踢門的聲音嚇到,正一臉驚恐地蜷縮在角落。


    美女的臉和elsa有七分相似,但到底不是elsa。


    再看涯。


    光著上半身,褲腰帶剛剛解開。


    跪在床上,整個人青筋暴起,古銅色的皮膚因為藥效,跟煮熟的大蝦似的,紅彤彤一片。


    一雙碧綠雙目猩紅。


    此時,正死死盯著齊衍,臉色陰鬱,活像是要將齊衍生吞活剝了。


    ……齊衍進入包間時,就看到眼前這副場景。


    齊衍:咋滴,是我壞了人家好事?


    齊衍輕咳兩聲,淡淡朝角落的女人瞥了一眼,昏暗迷亂的燈光倒映在淺淡冰冷的雙眸,嚇得女人渾身一抖,手中被子抱得越發緊了些。


    可齊衍轉瞬,又朝房內兩人微微一笑。


    說了聲:“抱歉。”


    溫和無害的笑容,配上用略帶歉意的語氣,用最完美的態度瞬間掩蓋方才漏出一絲的殺氣,像是真的誠懇地在向女人道歉。


    道歉自己的到來,壞了人家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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