涯無言以對,隻能狂刷“666”。


    世俗凡間,總是充滿了這麽多撲朔迷離的趣事兒,到底還是涯孤陋寡聞了些。


    這時,外頭的事情約莫安撫得差不多了。


    太子揉著略顯僵硬的嘴角,撩開車簾,又回到了馬車內。


    大概是在外頭裝了太久,回來時,身上掛著層聖父的光輝還沒有褪幹淨。


    涯淡淡瞥了太子一眼,起身,坐到了齊衍身邊。


    這原本就是涯和齊衍出去,一直會坐的位置。


    可方才上馬車時,這專屬位置竟然被太子這老六占了。涯原本還能看在太子老爹的麵子上給太子幾分薄麵,可現在……


    笑死,誰慣著他。


    隻是,這到底不是修真界,涯這一屁股坐下去,落在旁人眼中,便是對皇家的挑釁。


    涯光明正大占了太子原本的位置。


    讓本就心情不佳的太子,一度心肌梗塞,默默咬緊後槽牙,藏在袖子裏的拳頭攥緊又鬆開,又攥緊。


    可搞了半天,終究沒那個反抗的勇氣和本事。


    他現在頂了天,也不過是個還沒繼承皇位的太子,又能拿涯如何。


    也隻能在心中無能狂怒罷了。


    太子:媽的,媽的,媽的……


    涯對上太子牽強而略顯陰鬱的笑容,慢慢勾起唇角,露出一個燦爛好看的笑容。


    隻是。


    但凡長眼的都能看出,涯的笑容中,滿是挑釁。


    看得太子的臉,又黑了幾分,不甘心地做到了齊衍的對麵。


    心中安慰自己,對麵也好,對麵也好,還能看仙人的整張臉……


    這時。


    “那位姑娘有何冤情?”


    齊衍突然出聲,笑著打破了馬車內奇怪的氛圍。


    原本,還沉浸在位置被奪的巨大悲傷中的太子一愣,臉上陰鬱的笑容堪堪收回,對上齊衍的眼睛,表情有些扭曲。


    齊衍看著太子不知所措的雙眼,笑著,又問了一遍:“外頭的姑娘,是有什麽冤情?”


    太子方才在外頭敷衍了事,哪裏認真聽了姑娘的話。


    看著齊衍裝滿笑意的眼睛,一時間,竟不敢再直視。


    “我,我……”


    大腦一片空白,竟連一句話都組織不起來。


    “那女子可是有什麽問題,讓太子扭捏半天,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齊衍還未開口,坐在齊衍身邊的涯伸了個懶腰,先樂嗬嗬地問道。


    緩緩翹起二郎腿,一雙似笑非笑的碧綠眸子盯著太子,像是能將本就心虛的太子徹底看穿。


    縱然語氣平平淡淡。


    可到了太子耳中,卻總覺得其中滿是挑釁。


    以至於,太子突然便忘了自己的位置,一雙眼睛化作淬毒的刀,死死盯著涯。


    此時的太子,其實應該慶幸自己是個凡人。凡界天道對修士束縛頗多,而涯又十分看重自己的前途。


    不然,現在的馬車內,恐怕會多一具沒了眼珠子的屍體……


    ……


    “咳咳。”


    太子身邊的青年突然輕咳兩聲。


    將馬車內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青年老實儒雅,大概是臉皮薄,馬車內,那麽多雙眼睛盯著他,原本白皙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脖頸。


    看看太子,又看看齊衍,再看看涯。


    笑著撓了撓自己的腦袋,略微緊張道:“那個,那個,在下太子伴讀,祁不言,諸位,諸位仙人可以叫我不言。


    就由我來替太子,說說外麵那位姑娘所告冤情。”


    說罷,還不忘望向身側沉默的太子。


    似乎是在問他,這樣做是否妥帖。


    而太子自己本就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現在有人替他說,他還巴不得嘞,立馬點點頭,算是允許了不言的行為。


    不言眼中閃過一抹興奮。


    視線從太子身上收回,又猝不及防撞入齊衍滿是笑意的眸子中。


    原本臉上已經褪去的紅色又瞬間湧了上來,開口太急,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馬車緩緩行駛。


    一行人坐於馬車內,心思各異。


    不言清亮獨特的嗓音將少女冤事娓娓道來,眾人一聽,居然和此次前來的目的莫名契合。


    ……


    少女一家,本是澇災遷徙的千萬難民之中,毫不起眼的一家。


    初到京城,得仁厚貴人扶持,可在京都城內苟延殘喘。而災難逐漸平複,少女一家貪戀京都繁華,慢慢打消了回鄉的念頭,接連在京都城內找到夥計,站穩了腳跟。


    生活雖然清貧,但也知足。


    所有人,都理所當然地享受災難過後的安寧。


    可前一個月,家中長姐出攤賣豆腐,入夜未歸。


    家中人著急,報官的報官,找人的找人,母親以淚洗麵,一病不起,家中愁雲慘淡。


    可最後,出錢又出力,他們卻什麽消息都沒得到。


    姑娘的長兄,還莫名被人揍了一頓,斷了條腿,讓本就貧瘠的家庭,越發入不敷出。


    生活過得一團亂麻。


    家裏人便有了遠離京都這片傷心地,回家鄉去的念頭。


    可就在他們打斷離京的前一日晚上,全家突然集體做了一個夢,夢到失蹤的長姐被人綁去了青樓,被人淩辱致死,死時,還瞪著一雙眼睛,不甘地盯著窗外。


    這種夢境,若是一人夢見,也就算了,可偏偏家中所有人都夢見了。


    他們便按照夢中指引,找到了那棟吃人不吐骨頭的青樓,想進去,卻苦於沒有錢,被人攔在外麵,隻好日日在門口蹲守,見到從裏麵出來的人,就問他們是否見過家中長姐。


    可青樓日日都在死人,一個不起眼的女人死了,又有哪個人能記住。


    最後,還是因為他們的堅持,實在影響了青樓生意,打又打不走,罵又罵不跑,青樓中人隻好為他們指了處專門的埋骨之處,讓他們自行尋找。


    姑娘當即帶著家中青年前往埋骨之處。


    尋了三天三夜,才終於在眾多屍骨中,找了長姐腐爛長蛆的肉體。


    肉體已然麵目全非。


    若不是老天保佑,留下了唯一能辨別長姐身份的一根刻有長姐名字的珠串手鏈,他們又如何在數百具屍骨中發現她。


    所有人都相信了這個夢,長姐死得這般淒慘,姑娘又怎麽會罷休。於是去衙門報官。


    可青樓之人拿出交易的畫押憑證,咬定是正常的你情我願。


    知府大人盡然連問都不問姑娘一家其他,便草草定案。不光宣判姑娘一家誣告青樓,需要賠付青樓數千銀兩的收入損失,還棍棒一頓,將姑娘一家趕出了衙門。


    這一遭,非但沒有討回公道,還讓家中父母直接氣血上頭,一前一後,接連死去。


    長兄四肢皆斷,癱瘓在床。


    親朋好友更是為了避免牽連,接連離開京都。


    可笑的是,第二日,姑娘拖著傷病的身體前往青樓,竟發現那位知府大人一臉饜足地從青樓出來。


    從那時開始,姑娘便放棄報官之路。


    一邊到處做工鋪貼家用,一邊蹲守街邊,攔截達官貴人的馬車。


    於是,便有了今日這一幕。


    ……


    “故事”結束。


    太子歎息著,露出悲憤的神色,隻是表演太過用力,顯得有些虛偽。


    齊衍看了眼沉浸式表演的太子,唇角笑容依舊。


    其實,光是這個姑娘的故事遭遇,在齊衍,乃至梁超等人心中,都掀不起半點波瀾。


    也沒什麽,主要是故事太平淡了。


    真的……太平淡了。


    齊衍他們做凡界任務多年,這種相似的故事,幾乎每天都在凡界的各國各地上演。


    這類故事,第一次聽,或許還會感概一句命途多舛。


    可聽了第二次,第三次,第n次……


    誰還會有感覺。


    ……於是,結果倒是好笑。


    整個馬車內,反倒是說故事的人最為悲傷,痛定思痛,縱然已經扼腕過,卻依舊能在故事敘述中,再次發自內心,共情於悲苦的少女。


    “少女長姐被拐的青樓,可叫夢樓?”


    齊衍開口,打斷了不言的悲傷。


    不言愣了愣,腦子緩了半天,才遲鈍地點了點頭,麵上疑惑,問齊衍道:“仙人,仙人怎麽知道?”


    齊衍搖搖頭,隻是挑開車簾,看著馬車駛入皇城,沉默不語。


    梁超等人:也沒什麽,主要是…這不巧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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