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超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心情,是聽到這個殺人理由而覺得不可思議,還是為魔族的殘忍感到惡心。


    梁超自然不是什麽好人,不然也不會為了自己活下去,拉別人墊背。


    但他大概是在原本道德秩序和諧的社會活了三十多年,在聽到這種不把人命當回事的發言,依舊會本能地感到惡心,甚至再次為自己為了活命而加入魔族感到前所未有的羞恥。


    想要活命沒有錯,可為了活命助紂為虐,又錯得離譜。


    人嘛,總是在對錯之間不斷糾結,但最後選擇什麽……梁超隻是把活命留在了第一位。


    羞恥感來得快,去得也快。


    梁超原本動蕩的心,在觸及生死的時候,幾乎是立馬就做出了抉擇,他假惺惺地作出一副記憶模糊的模樣,“我好像想起來,隻是……抱歉,我好像隻能想起來,我當初似乎是從西津沼澤之境逃出來的,其他的內容,實在是想不起來了。當年的事情對我刺激太大,因為滅村之事差點入魔,後來清醒後,對當時的記憶一直都非常模糊,仙尊和楚芷師妹為了不刺激我,從未將此事細節告知於我,甚至有關當時事件的卷宗也未曾允許我查看……抱歉。”


    梁超為了證實自己最開始的借口,很聰明地挑了204給他的詳細資料中最關鍵的一個信息點告訴眾人。


    五年前西津沼澤之境東升村被魔族滅村之事鬧得沸沸揚揚,修真界隻要是關注魔族動向的修士,在聽到西晉沼澤之境這個地點後,都不用啟琊詳述,就立刻想到了東升村滅村之事。


    當初魔族在屠戮全村後,還為了毀屍滅跡,一把靈火燒了全村,西落村和東升村交往密切,在發現東升村問題後第一時間上報到當時劍宗在西津沼澤之境的駐地,當時秋生仙尊似乎的確帶著愛徒楚芷在此地曆練,得到西落村上報的消息後,主動帶著弟子前往東升村查看消息,而後也的的確確帶回了東升村被魔族殘忍滅村,靈火未滅,滿地焦骨的消息。


    至於當時他們有沒有帶存活者回來……大家就不知道了。


    消息通報整個修真界的時候,也沒人說呀,他們都覺得東升村的人,全死光了呢……


    眾人沉默,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斷定梁超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


    現在畢竟是非常時期,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驚弓之鳥的意思,東升村滅村是有這麽個事,男人臉上靈火灼傷的傷口也和當年靈火燒村之事能對得上,但要是嚴謹點,誰都不能保證這其中的彎彎繞繞裏沒摻雜偽裝和謊言。


    如今能徹底證實男人所言非虛,恐怕隻能讓當年親眼見證整件事的人出麵才行。


    但大夥麵麵相覷……誰都知道,半年前,也就是齊歡生歸位魔尊後,有消息傳出問題出在西津沼澤之境,劍宗當即派人前往調查,才發現西落村居然早就在東升村覆滅後不久,就被魔族控製全村,獻祭魔陣。


    而這五年間一直傳回劍宗表示“平安”的消息,也隻是因為劍宗當初設立在西津沼澤之境的弟子,早就在西落村被控製後,就被魔族圈禁。


    他們甚至還是到魔尊歸位,西落村全村徹底獻祭後,才被魔族虐殺。


    五年間,魔族為了不讓劍宗這邊發現端倪,一方麵吊著這數十名劍宗弟子的性命,一方麵,又對他們進行了慘無人道的虐待。半年前,除了西落村全村獻祭之事讓眾人嘩然外,便是那數十位駐守西津沼澤之境的劍宗弟子麵目全非的屍體,最讓人悲憤。


    換句話說,眼下能證明男人所言非虛的,就隻剩五年前同樣參與此事的秋生仙尊和楚芷二人,可偏偏剛好在秘境內的楚芷不知所蹤,剩下唯一的秋生仙尊又在秘境外,大家想要知道真相,就隻能等出了秘境後,才能真正見分曉了。


    華威看眾人猶豫,便先一步開口,“其實我對這位……三花宗的師弟也沒什麽印象,眼下楚芷師妹不知所蹤,秘境內能證實這位師弟的人也暫時沒有,我看秘境即將開啟,我們不如出去後,找秋生仙尊詢問一番?”


    華威作為劍宗一方的領頭人,說出來的話多少還是有點分量的。


    更何況大部分人心裏也沒個底,有華威這個領頭羊先開口,之後就算有問題,也怪不到他們頭上。


    多數人點頭同意,暗戳戳則不忘準備防身之物攥在手心。


    齊衍也不是那種沒眼力見的人,感謝華威的同時,帶著平合宗的弟子,遠離了人群。


    而梁超則被華威帶領的劍宗弟子包圍看管,算是變相地軟禁。


    ……


    “大師兄,說真是,雖然出去後就能證明你的清白,但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心裏慌慌的……”武達郎盯著秘境出口處的靈力波動愈發激烈,完全沒有曾經滿載而歸出秘境的興奮,心髒怦怦跳,一股莫名煩躁的情緒湧上心頭。


    “你別說,我也有這種感覺,”秦羽臉色也不太好,總覺得有不好的事情的發生。


    “大師兄……”


    一旁一直保持沉默的沈清也突然猶豫開口。


    齊衍看著平常沉穩的少女麵色凝重,平靜地問道,“你也有這種感覺?”


    沈清點頭,卻又欲言又止,她看了眼周圍躁動不安的師弟師妹,不是很想給這群還不算敏感的小孩兒增加太多的壓力,當初要不是齊衍來救他們,他們說不定就死在魔族手裏了,他們在劍宗主殿,眾人的眼皮底下,都能被魔族抓住,可見魔族勢力滲透的比他們想象的還要深。


    誰能確定他們出秘境後,外麵的情況,會不會給他們一個“大驚喜”。


    齊衍沒有多說,隻是轉而看向全程冷漠的落清風,“清風師弟是不是也有這種感覺?”


    落清風點頭。


    此時平合宗弟子心裏隻有一個想法,他們完了……


    大家都清楚,修士的判斷在某種特定的情況下,和預言有異曲同工之妙,當然也會有人將其稱作第六感。


    ……如果隻是一個人有這種感覺,那或許還可以認為隻是因為壓力太大產生的錯覺,但要是幾乎每個人都這麽認為,那很有可能,這種不好的感覺,會成為現實。


    齊衍不再開口,麵色平靜得看不出異常,隻是低垂的眼眸能隱約看出他在思考。


    “大師兄,我會……”


    顧念慈站出來,似乎想說什麽。


    但被突然擠進來的葉瑾鳳毫不留情地打斷了,“齊衍哥!我站在你這邊的!不管我身後的宗門和家族,隻是我一個人,站在你這邊的!”


    ……超有勇氣的。


    顧念慈麵如菜色,很想把這個沒眼力見的臭丫頭丟出去。


    齊衍卻抬頭,朝葉瑾鳳淡淡一笑,沒有再明確拒絕葉瑾鳳,“多謝葉姑娘信任了,一切等出去後,再做定奪,可好?”


    “嗯!”


    葉瑾鳳沒有多想,點頭後,歡歡喜喜地離開。


    然後,毫不意外,葉瑾鳳被華威狠狠批了一頓,可有什麽關係呢,她的心情因為齊衍的一笑,變得很好,就算被華威嘮叨,嘴角還是怎麽都壓不回去呢。


    而此時還算和諧的人群,又哪裏回想過秘境外迎接他們的“現實”,到底有多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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