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琊急匆匆離開,一會兒就沒了人影,也不知道跑到哪裏去換衣服了。


    齊衍看著麵前空無一人的院子,歎了口氣,這個人跑得也太快了。


    齊衍原本想給啟琊指個他小時候住的房間,讓啟琊去換衣服的來著,哪成想房間都沒來得及指,啟琊就沒影子了。別看掌門這院子看似平平無奇,裏頭亂七八糟的房間裏放了不少掌門走南闖北時,從各種秘境裏淘來的奇怪東西,希望啟琊運氣別太差,誤闖不該闖的房間吧……


    齊衍在心底為啟琊默默祈禱,行動上卻半分給予幫助。


    ……居然把希望寄托在啟琊的運氣上?!


    齊衍大概是忘了,咱們的天閣少閣主,那可是一個幻境處處踩坑,創下掉坑三十九次,最後一次還把他一起拖下去的絕世倒黴蛋,真不知道等會兒還會出現什麽爛攤子……當然,這也算是後話了。


    眼下,齊衍站在房門口推門而入。


    見屋內掌門似在悠閑喝茶,雖然依舊臉色蒼白,但看起來無所事事的模樣,臉上倒是一點看不出半點焦急的意思。


    這場麵要是讓武達郎看到了,指不定要如何控訴秦羽騙人來著……


    “師尊,”齊衍朝掌門見禮。


    掌門隨意擺手,柔和的清風撲麵而來,把行禮的齊衍扶起,笑著說,“大徒弟你來了呀~你就和為師一起在這裏等著,佛子和念慈那小子在裏麵替葉家那小丫頭治療,也不知道這小丫頭做了什麽,竟然傷成這樣,唉……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掌門說到這裏,像是想到什麽,眉頭一擰,臉色有些難看。


    齊衍順勢在掌門身邊坐下,從掌門手裏拿下茶杯,杯裏的熱茶早已涼透,齊衍重新拿了一個杯子,替掌門沏了杯熱茶,遞過去。


    掌門笑著接過。


    無論是姿勢還是神色,似乎都已經恢複齊衍進來時那種悠閑的姿態。


    但齊衍看掌門手裏的茶,熱氣蒸騰而上,和掌門輕淺的鼻息碰上,晃動消散……從齊衍進屋開始,入了掌門手裏的茶,齊衍都還未見掌門喝上一口,哪怕是齊衍剛才接過的那杯涼茶,也是滿滿一杯。


    以掌門什麽茶都要嘬上一口的性子,能讓他手持好茶,卻連抿上一口的心情都沒有……哪怕麵上隱藏的再好,齊衍卻還是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掌門心裏藏著事。


    至於事情是什麽,大概率顧念慈已經和他說過了,大長老的這件事,從始至終都沒有這麽簡單……


    “那師尊通知葉家那邊了嗎?”齊衍主動挑起話題,笑著詢問掌門。


    掌門手裏端著的熱茶輕微一晃,微微回神,頓了一會兒,才後知後覺意識到齊衍剛才的問題。


    道:“在這丫頭被送過來的時候,為師就已經通知葉家那邊了,剛才收到葉家那邊的回複,說是已經派人來,大概明日一早會到。”


    “那師尊覺得葉姑娘這傷勢情況如何?”


    “說實話,那一身傷,但凡換一個人,估計都等不到少閣主和佛子帶回來,就大概率死在半路上……傷得不比你大長老輕,送過來的時候也就隻剩一口氣了。”


    掌門說到這裏,這才抿了口熱茶,熱茶入肚,掌門一聲歎息悠長,“也得虧葉家這丫頭體質特殊,一體雙魂,不光肉體傷勢恢複能力比普通修士強,而且雙魂互補,一方神魂受損,另一方頂上,受損的神魂能夠沉寂識海自主修複,命比正常人硬太多了……”


    掌門說著,視線落在緊閉的裏屋房門上。


    齊衍沒來前,他一個病患幫不上什麽忙,隻能坐在外間喝茶等著。


    因為大長老的事,掌門一直心神不寧的。


    尤其是顧念慈跟著他回來後,毫不委婉地告訴他,醒過來的大長老並不是大長老,並且很有可能被太歲附身,不光如此,還因為他不小心接觸到太歲血,甚至還被太歲控製了一段時間。


    掌門聽到這些,整個人都不好了。


    在齊衍過來前,掌門一個人坐在外屋想東想西,要不是情況不允許,他是真想再回大長老院裏去看看啊。


    ……


    齊衍看掌門說著說著,又開始走神,便索性主動挑明,把關於太歲和大長老的事情全盤告知掌門。


    齊衍也是絲毫沒給掌門喘口氣的機會,不光全盤告知,還和顧念慈一個德行,整件事情說起來,是一點委婉都不帶,聽得掌門差點一口氣沒上來,被體內的寒氣衝走一條小命。


    也好在齊衍比起顧念慈語氣還算溫和,行動上也更為貼心。


    見掌門一口氣差點沒上來,齊衍不忘又重新遞上一杯好茶,“師尊……您還是喝口茶緩一下心情……”


    掌門一連猛灌幾杯,心情總算平複了不少,隻是在開口時,聲音依舊有些發顫,“大徒弟啊……你說大長老真的……魂飛魄散了?”


    “……嗯,”齊衍點頭,還不忘安慰掌門,“師尊莫要太過傷心,大長老這件事情我們……終究已經盡力了,事情到如今這一地步,都不是大家想要看到的……”


    這種消息換成任何一個平合宗人知曉,心裏都不會好受,更別說掌門和大長老師出同一人,有百年交情。


    齊衍幹巴巴安慰了兩句,實在憋不出什麽好話來,最後隻能默不作聲。


    掌門傷心地喝茶,腦子有些亂。


    他做掌門上百年,期間也就一次大戰讓他覺得身心疲憊,可如今這一次呢……熱茶入肚一杯又一杯,無論如何都澆不滅掌門心底那股躁意,隻曉得這些事情如一團亂麻混淆在一起,耳朵聽到的並非是真,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是事實,原本自認為正確的事情,到頭來像一個笑話。什麽人該信?什麽事情該信?


    掌門隻覺得現在自己亂得可以,好在齊衍安慰人的聲音還算不錯,掌門雖然全程都沒聽清齊衍說了些什麽,但光是聽齊衍的聲音,掌門原本混亂的思緒有了一點看破天機的苗頭。


    結果齊衍聲音突然停一下,掌門原本那點思緒啪得一下就斷了。


    於是,齊衍剛停下,掌門就立馬接上話,問齊衍,“怎麽不繼續說了?”


    齊衍:……他能說,是他無話可說了嗎。


    而且,齊衍也不覺得掌門在聽他的話才是,明明全程都在走神……


    “對了,”掌門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問齊衍:“既然現在是太歲在控製大長老的身體,那你離開,留那個太歲一個人在那裏,真的沒事?大長老的院子裏的東西還是挺重要的……”


    “弟子讓蘇木在那裏盯著了,他和太歲有些淵源,若是太歲有動作,他必然會在第一時間告知。而且二長老他們也在那兒,就算他一人解決不了,二長老他們一定會幫忙。再不行,弟子和蘇木有特殊方法聯係,若是情況有變,他會第一時間告知。”


    “此人可信?”


    “可信。”


    掌門點頭,他也是難得見齊衍對一人如此信任,雖然不知這蘇木有何魔力,但既然能過齊衍這一關,想必總有什麽過人之處吧……酸……


    這時裏屋的房門打開,顧念慈和佛子兩人滿身血地從裏麵走出來。


    見齊衍和掌門坐在一起,兩人臉上都有一瞬的錯愕,似乎是沒想到,齊衍在知曉大長老被太歲控製的情況下,會這麽快到這裏來。


    “那個……大師兄,我和佛子去換身衣服,葉姑娘就麻煩你和師尊照看一下。”


    顧念慈當著齊衍的麵,有些不知所措地蹭去掌心黏膩的鮮血和碎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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