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心怡預想過許多比賽時的情況。


    但想得最多的,是她會拿到第一,憑著這首曲譜一舉成為才女,被眾多音樂鋼琴專業哄搶,受到萬人矚目。


    她要報考京大的鋼琴專業,有了南橋杯鋼琴大賽冠軍的身份,她一定能在京大風生水起 ,如同高中一般,拿到個校花才女的稱號易如反掌。


    到時候,她也多幾分能接觸豪門子弟的機會。


    但誰能想到,冠軍沒拿到,名次也沒了,還會被判處違規,再加上一連兩次摔倒出醜,直接成了南橋杯決賽上的笑話。


    鬱心怡站在台邊上,傻呆呆的看著鬱時。


    崩潰與憎恨交加,急促的心跳一聲聲傳來,令她頓感心悸。


    這時,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小偷道歉”,此起彼伏的聲音響起,緊接著整個大廳都在喊:“小偷道歉,鬱心怡道歉!”


    鬱心怡抬手捂住嘴,崩潰的搖了搖頭。


    不,她不是小偷,她隻是借鑒了鬱時的曲譜,鬱時一個假千金,占著她的身份長大,吃她的喝她的,享受了本該屬於她的一切,她拿走一首曲譜怎麽了?


    這是鬱時欠她的!


    想到這裏,鬱心怡直接將最後一句吼了出來。


    她推開扶起她的工作人員,怒視鬱時:“你才是小偷!”


    “是你偷了我的身份,害我在孤兒院待了七年,被欺負,被孤立。我好不容易回了家,卻看見你這個假千金穿著一身名牌,打扮得像個小公主,你知道我有多嫉妒嗎?!”


    “這一切本該是我的!我才是鬱家的女兒,我應該被人寵著慣著,所有人都要聽我的安排!而不是在那個破地方被一群沒人要的孤兒欺淩!”


    “你都偷走我身份了,我拿你一份曲譜怎麽了?怎麽了!這是你欠我的,你一輩子也還不完!”


    說到最後一句,鬱心怡幾乎是咆哮著吼完。


    台下被她的話一驚,連本準備救場的主持人也愣在原地。


    但此時的鬱時對她所說的內容絲毫沒有關心,因為她注意到,還有一隻鬼魂沒有被收進葫蘆裏。


    這鬼魂正是最先開始躁動的那隻,並且鬼魂現在渾身散發著怨氣,它飄在鬱心怡上空,怨氣慢慢向下,將鬱心怡籠罩。


    隻見鬱心怡頭頂的那盞火越來越弱,仿佛隨時都會熄滅。


    瞧著自家侄女被質問,宋嵐雲心下一急,站起身想要為鬱時說話,但鬱時卻先一步開口。


    “沒錯,鬱心怡,對於你來說,我是既得利益者,我享受了本該屬於你的資源,所以我並不無辜,這一點我從不和你辯解。”


    “在過去的這些年,你撕我書本,毀我衣服,讓我吃狗食,在外找混子欺淩我,讓我在學校名聲掃地。鬱心怡,過去的這一切我從沒有說過什麽。我盡力用這些傷害我的行為來彌補你的七年。”


    鬱時盯著鬱心怡頭頂的火,垂下的手慢慢移動到後背。


    “我希望你明白,身份被換,我沒有選擇權,你的父母並非我主動搶走,我的親生父母也找了我十八年。對於你的人生,我感到抱歉,所以我盡力彌補,並且遠離,還了鬱家的撫養費。”


    “但,這些並不代表我可以容忍你肆無忌憚。”


    她用了十一年的時間,讓鬱心怡盡情發泄,她用了三百萬買鬱家夫婦十八年的養育之恩。


    該做的她都做了,她不是罪人,也不是鬱心怡的泄憤物,她不應該被鬱家捆綁一輩子。


    這個因,她已經還了果。


    鬱心怡被怨氣控製著,大腦已經無法在思考,滿心是那七年的委屈和初見鬱時那天,鬱時光鮮亮麗的模樣。


    她好恨啊,恨那七年的欺淩,恨自己回到鬱家之後,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比不上霸占自己身份七年的鬱時。


    她更恨自己的卑鄙無恥,隻能通過玩手段來滿足自己的內心。


    如果她從小生長在鬱家,如今的她會不會是一個無憂無慮幸福快樂的女孩?


    可惜沒有如果……


    當最後一抹理智消失,鬱心怡徹底淪為怨氣的控製體。


    隻見她嘶吼一聲,口中衝出了大片大片的怨氣,瞬間將大廳籠罩。


    所有人來不及反應,瞬間陷入了沉睡,他們開始做夢,有的夢見自己被校園霸淩;有的夢見醉酒的父親對母親和自己施暴;還有的夢見年幼時因為期末考砸被父母言語辱罵,不停提起別人家的小孩。


    就連宋嵐雲,也進入了睡夢中,夢見當初得知丈夫和初戀有一對龍鳳胎……


    他們在睡夢中憤怒著,怨恨自己遭遇的一切,甚至怨恨這個世界。


    就在這時,一道琴聲響起,猶如一陣清風拂麵,好似帶著暖洋洋的氣息,瞬間驅散身體裏的寒冷。


    台下觀眾席裏,宗樾掃過四周昏睡過去的人,隨後靜靜坐著,看向彈奏古箏的鬱時。


    她站在光芒之下,古樸素雅的古箏飄浮於空中,隨著她的雙手撥動琴弦,他好似聽見了潺潺的流水、飛鳥輕快的啼鳴,永遠焦躁的情緒在這一刻被安撫,這是他從未有過的輕鬆。


    飄在鬱心怡頭頂的鬼魂沒想到鬱時能力如此之強,它低著頭,想要直接衝進鬱心怡的身體。


    但鬱時不給它機會,在它動的瞬間,鬱時手指一撥,帶著殺氣的琴音直撲鬼魂而去。


    隻聽它慘叫一聲,被打得脫離對鬱心怡的控製,而鬱心怡眼睛一閉,直接倒在地上。


    鬱時看了她一眼,確認頭頂的火還在燃燒後,鬆了口氣。


    她的職業責任不允許她放任鬱心怡不管。


    琴音漸漸轉快,鬱時盯著空中的鬼魂,紅唇微張,冷冽清澈的聲音響徹大廳。


    “五星鎮彩,光照玄冥。千神萬聖,護我真靈……五天魔鬼,亡身滅形。急急如律令 ——”


    咒語伴著琴音,下一秒,籠罩所有人的怨氣自內部發出一道金光,那金光四射,將怨氣撕碎吞噬。


    所有在睡夢中的人,那些曾經如狂風暴雨般的情緒,此刻化為一灣寧靜的湖水。


    有的看見一個同學勇敢站在自己麵前,對霸淩者重拳擊打;有的看見母親牽起自己的手,走出那所陰暗的房子;有的看見自己離開家去往世界各地旅行,成為自己的驕傲。


    而宋嵐雲看見了自己與丈夫坐在咖啡廳裏,丈夫不停剖析自己,解釋事件始末,將他的一切擺在宋嵐雲麵前。


    而後,丈夫鄭重的和她說,他愛她,如果她無法接受,他可以淨身出戶,隻要她幸福。


    噩夢變成美夢,曾經讓他們抱怨的一切如煙般煙消雲散,執念得以釋然。


    在悠揚的琴聲中,他們聽見一道低喃。


    “困住自己的,永遠是自己。”


    所以,該走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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