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家老宅是一個老式別墅,因為時間久遠,圍牆上已經爬滿了爬山虎,綠油油一片。


    車子剛停在大門口,看門的保安就走出保安亭,大聲問著“是誰”。


    當鬱時走下車,保安表情微頓,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句:“小……小姐。”


    開玩笑,他也是上網衝浪一把好手,鬱時和鬱家發生的事情,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現在鬱時是聞家的小女兒,和以前遭人嫌的假千金可不一樣,他當然要小心對待。


    就是……這姑奶奶回來,能放進去嗎?


    鬱時微微頷首:“我來看望奶奶。”


    保安聞言,有些尷尬的摳了摳後腦勺,“那個,稍等我打個電話。”


    鬱時點點頭。


    保安快速回到保安亭,撥通老宅的電話,讓接聽的保姆詢問老夫人放不放鬱時進來。


    得到“可以”的答複後,他趕忙走出來,將大門打開。


    “小姐請進,老夫人在茶室等您。”


    鬱時笑了笑,轉身看向聞柏衍和聞湘念。


    “要不,大哥三姐,你們先在車裏等等?”


    “不用的不用的。”保安揚聲道:“老夫人說都進去,讓這兩位在客廳休息就好。”


    鬱時聞言,輕輕點頭。


    她帶著聞湘念和聞柏衍走進鬱家老宅。


    鬱家老宅的裝修原本是歐式風格,隻是因為修建的時間早,房子變得老舊,加之後來改動了一下地方,有些中西結合。


    穿過前院,鬱時三人走進客廳。


    一位四十歲的保姆站在客廳裏,麵帶微笑的望著進來的鬱時。


    “小姐,您回來了。”她喊道。


    這人是跟在鬱奶奶身邊二十年的保姆,也是看著她長大的人。


    如果說除開鬱奶奶,鬱家還有誰待她不錯,就隻有眼前這位了。


    鬱時點點頭,溫聲道:“周姨,好久不見。”


    周阿姨笑吟吟的側過身:“老夫人在茶室等你。”


    鬱時“嗯”了一聲,看了眼聞柏衍和聞湘念後,抬腳往裏走。


    周阿姨目送鬱時走進走廊,轉身朝聞柏衍和聞湘念說:“二位可以坐下休息一陣兒。”


    “老夫人許久不見小姐,可能會多聊一會兒。”


    說著,周阿姨給二人倒了兩杯水放在茶幾上,“請。”


    聞湘念和聞柏衍聞言對視一眼,坐在沙發上。


    另一邊,鬱時穿過走廊,走到最裏麵的房間,她敲了敲門,在裏麵響起一聲“進來”後,打開門走進去。


    茶室裏的裝修和外麵不同,是典型的中式風。


    進門的前方有一扇屏風,繞過去後就是茶座,茶座旁放著一把藤椅,一位銀發如雪的老人合著眼,坐在椅子上,一下又一下扇著蒲扇。


    鬱時走到距離藤椅三米的位置,低聲喊著:“奶奶。”


    鬱奶奶緩緩睜開雙眼,看見鬱時後,她揚起一抹微笑,眼眸如同冬日暖陽,明亮柔和,透露著慈祥與關愛。


    “小時回來啦?”


    鬱時“嗯”了一聲。


    “怎麽站這麽遠?”鬱奶奶招招手,“快過來,到奶奶身邊來。”


    鬱時聽話的走過去,被鬱奶奶牽住手,示意她坐在茶座前的凳子上。


    鬱時坐下後,鬱奶奶摩挲著她的右手,眼神直勾勾的望著鬱時。


    “幾個月不見,小時又漂亮了。”


    鬱時淺淺一笑:“奶奶最近身體怎麽樣?”


    “好哦。”鬱奶奶悠悠點頭:“就是人老了,容易疲憊,這才坐一會兒就想睡覺了。”


    “我之前給奶奶的安神符,奶奶還留著嗎?”鬱時問。


    “在。”鬱奶奶拍了拍胸前的荷包,笑眯眯道:“貼身帶著嘞。”


    鬱時聞言放心的點點頭,拿出準備好的一登符和一塊木雕祥雲吊墜。


    “奶奶,這些是平安符和安神符,您好好留著。還有這個,這是我親手雕的祥雲雷擊木吊墜,您戴上,可以保護您。”


    鬱奶奶看著這些東西,嘟囔道:“又給奶奶送這麽多東西。”


    鬱時笑了笑,將吊墜戴在鬱奶奶脖子上。


    “奶奶,您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鬱奶奶咧開嘴笑,嗬嗬笑著,“嗯,借小時吉言。”


    將平安符和安神符放好,鬱時再次回到鬱奶奶身邊坐下。


    “小時這次回來,是來拿你的古箏和曲譜的吧?”鬱奶奶扇著蒲扇,溫聲道。


    鬱時“嗯”了一聲。


    “那之後,小時還回北城嗎?”鬱奶奶又問。


    鬱時頓了頓,看著鬱奶奶說:“奶奶,雖然我和他們斷了關係,但您依舊是我的奶奶,等我有空,我就來看您。”


    鬱奶奶聞言,含著笑意拍了拍鬱時的手背,似歎似笑般說:“好,小時有這份心,奶奶就知足了。”


    “古箏和曲譜在那大書櫃裏,門上有把小鎖,密碼是0219。”


    聽見密碼,鬱時頓了頓。


    0219是2月19日,也是她第一次考滿分,把試卷拿回家被奶奶表揚的那天。


    她沉默的走到書櫃前,將古箏和一疊曲譜拿出來。


    “原本我是把它們放在臥室的櫃子裏,但心怡那丫頭動歪心思,偷了你的一份曲譜,我聽說後,就把它們鎖在這裏了。”


    鬱奶奶說著,歉意道:“小時,對不起,奶奶沒有保管好你的東西。”


    鬱時搖搖頭,笑著說:“奶奶您不用道歉。”


    鬱奶奶望著抱起古箏的鬱時,恍惚幾秒,低聲道:“小時啊,是我們鬱家對不住你,讓你承受了這麽多,奶奶向你道歉。”


    “奶奶,您不用道歉,本來就是我欠鬱心怡的,現在我和她也算因果相抵。”


    鬱奶奶苦笑一聲:“奶奶知道你待奶奶好,也知道這些年你過得有多苦。”


    “所以奶奶不勸你也不求你,鬱家現在的一切都是命。”


    鬱時沉默著,沒有接話。


    “還記得你小時候,又乖又聰明,被我抱在懷裏哦……小小一團,可愛的緊。”鬱奶奶懷念道:“就是老天爺跟我開了個玩笑,我的乖孫女竟然不是親的。”


    “不過沒關係,不管如何,你依舊是奶奶的孫女。”


    鬱奶奶緩緩說著,聲音如同春風拂麵,輕柔而和煦。


    鬱時安靜的聽著,時不時附和幾句,兩人就這麽牽著手,聊了半個小時。


    直到鬱奶奶有些疲憊的打起哈欠,鬱時才終於說:“奶奶,您好好休息吧,我下次再來看您。”


    鬱奶奶看著鬱時,緊緊牽住她的手:“小時啊,以後……就不用來看奶奶。”


    鬱時愣住。


    鬱奶奶繼續說:“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你已經找到了親生父母,那就好好的和家人相處,奶奶這邊,很好,你不用擔心。”


    “以後若是再見麵,對心怡那丫頭不公平。”說著,鬱奶奶頓了頓,深呼吸一下後,她緩緩說:“小時……”


    “張語蘭剛生產那會兒,奶奶因為身體,一直臥病在床,沒有去過醫院。直到你被抱回老宅那天,奶奶一看見你,身體的不適消失,像是被你治愈一般。當時奶奶覺得,你就是奶奶的福星。”


    “你的名字也是那時我給你取的,鬱時,時遇,奶奶希望你的人生,總是能恰逢其時的遇見溫暖和驚喜,在對的時間遇見對的人,在事業上永遠能時遇機遇,順順利利一輩子。”


    “奶奶不知道你親生父母給你取的名字是什麽,但奶奶永遠記得,奶奶有一個孫女,叫鬱時。”


    鬱奶奶微笑著,鬆開鬱時的手,“走吧,奶奶要休息了。”


    鬱時和鬱奶奶對坐著,不發一語,蒲扇還在一下又一下的扇著,風從她們中間穿過,將交纏的生命長線切斷。


    直到鬱奶奶閉上眼,鬱時才緩緩起身,低聲說了句:“奶奶,再見。”


    她抱起古箏轉身走向門口,在打開門的瞬間,她聽見身後傳來鬱奶奶的低沉溫柔的輕哼。


    那熟悉的旋律,是她七歲前,每次來老宅,鬱奶奶哄她睡覺時所唱。


    沒有歌詞,隻有輕哼。


    但鬱時知道,這是奶奶的搖籃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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