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推薦bgm《我愛你中國》小提琴版,李奇懋)


    楊縣長走了之後,林紅櫻動手寫了一篇《關於桉樹的種植培育意見》,等回去之前交給實驗室的研究員跟進研究,培育出更好、更符合經濟要求的桉樹品種。


    科學合理地規劃布局、控製栽種密度,跟珍稀樹種輪流間種,都是保護生態土壤的方法。


    與它相同的樹種譬如竹、鬆都有搶占同區域內土壤生物的生存空間,可是留給竹和鬆的是美名,留給桉樹的卻多是罵名。


    好的是樹,壞的是人。


    後世的開發商不顧生態資源,單方麵追求經濟效益,違背自然規律瘋狂種植桉樹,導致水土流失、生態被破壞,這樣的人必將受到自然的懲罰。


    而今林紅櫻要為它設上一道紅線,把這隻賺錢的金老虎關進籠子裏,踏踏實實地給一方帶來經濟,而非生態破壞。


    ……


    林有福家。


    在春耕最繁忙時,張秋菊帶領著家裏人摸黑,離開石九村。


    他們路過村裏那片實驗田時,有幾個兒孫想把田裏的苗全都拔了。


    張秋菊心頭湧上一抹快意,但想到丈夫被槍斃、淒淒慘慘的結果,攔住了他們,“別搞了,要是被追究,要坐大牢的!”


    正當這時,兩個守著實驗田的農民繞了過來,嚴厲地問:“誰在那裏!”


    原來大家都知道這片實驗田的重要, 體恤研究員的辛苦,好多人自發地來到田裏輪流守夜。林遠給這些守夜的人,每天記上了五個工分。


    一聽到聲音,張秋菊一家立刻嚇得猶如驚弓之鳥,趕緊背著包袱逃出了石九村。


    ……


    熱熱鬧鬧的春耕,在瓢潑的細雨中即將落下帷幕。


    今年村裏應征入伍的新兵一共有三十人,包括李狗倪一個。這幾年南猴戰事吃緊,桂省征了幾次兵,征兵的條件放得特別寬鬆。


    林紅櫻趁著他們離開前的幾天,特意讓村裏的幹部把他們叫來,集合在一起。


    春耕暫告一段落,鄉親們聽到消息也紛紛地湧來村委辦公的操場裏看熱鬧。


    村裏的婦女們高興地從針線簍裏拿出嶄新的布鞋,一雙雙按著他們的尺碼做的,分發到他們每一個人的手裏。


    林紅櫻笑著說:“這是大家給你們做的布鞋,我出了點鞋麵的布料,千層的鞋底每一塊布料都是她們挨家挨戶給你們討來的。”


    “盼你們穿上新鞋,整整齊齊地入伍,將來平平安安地回來,記得家裏的親人、記得回家的路。”


    感謝先輩用鮮血換來的和平,這一次,這批年輕人不用再穿著草鞋上路,部隊裏也會給他們發嶄新的軍裝、發過冬的禦寒裝備。


    準新兵們拿到新鞋,高興地立刻脫掉了腳上破舊的草鞋,直接換上了新鞋。


    布票太珍貴了,他們穿的依舊是草鞋。


    鞋子真柔軟,李狗倪穿上的那一刻,眼眶頓時紅了,他激動地對林紅櫻說,“謝謝姐姐!”


    他連聲跟婦女們道謝說:“謝謝你們,鞋子真好哦,很合腳!我穿了都不想脫下來了!”


    李狗倪撓了撓頭,閃爍著黝黑的眼睛說:“姐姐,我還想拜托你一件事。我的名字是土名,我跟爸媽商量過了,想問問你能不能給我重新取個名,取個響亮的名字,你是文化人,取的肯定好!”


    林紅櫻看向李狗倪的父母,他們滿含期待地衝她點頭,露出憨厚的笑容。


    林紅櫻沉思片刻,“叫平安吧,李平安,平安歸來。”


    李平安立刻高興地拍著胸脯說:“以後我就叫李平安了!大家都叫我李平安吧!”


    其他小夥子嫉妒得紛紛說:“姐,給我也取個名吧!我也沒名,我叫張三哥!”


    “我也想要!”


    林紅櫻有些哭笑不得,征求過他們的父母同意後,她給張三哥取名張凱旋,給林家的一個孩子取名林歸,每一個名字或多或少帶著“平安”和“歸來”的寓意,林紅櫻在紙上教他們學會了寫自己的名字。


    “出門在外,自己就是自己的第一責任人,無論何時都要想著家裏的父母親人。將來等你們戰場上,記得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我謝謝你們,國家也感謝你們。”


    林紅櫻望著眼前這批十七八歲的青少年,這個年齡在後世裏還是緊張準備高考的年紀,而現在他們卻要為了祖國的和平,艱苦地訓練著、將來走向戰場。


    我們每一個人都不會忘記你們的貢獻。


    ……


    林紅櫻送出了鞋子後,自己也收拾行李回東北。


    這趟回去冰城,他們誰也沒告訴。唯獨臨行前一天,告訴了小叔和嬸嬸,特意囑托他們別告訴老人。


    他們回來的時候沒有通知任何人,走了也不希望給他們掛心。


    林紅櫻把身上所有的票券和錢,又找邵青峰要了五十塊,都留給了林小叔,托付他帶給她的生母。


    前世她沒有得到過多少母愛,這輩子也不會再乞求一個陌生人的愛。所以相見不如不見,她能盡的隻有贍養的責任。


    林紅櫻唯獨最怕臨行前,奶奶徹夜難眠,記掛他們趕不上飛機、趕不上時間,等到天亮特意早早地去通知她,奶奶一向是這種愛操心的人。


    邵青峰提前幾天買好了飛機票,這回的機票是托軍區訂購的,可以從邕城吳圩機場直達冰城的太平機場。


    當林紅櫻拿著行李箱的時候,龍奶奶才知道她要離開了。雖然早已經有了準備,知道她這段時間要回去了。但龍奶奶見了這一幕,仍舊是紅了眼眶。


    她眼裏有不舍的淚光在閃爍,默默地給林紅櫻的行李箱塞曬好的臘肉、魚幹,緊張地給他們炒可以帶在路上吃的炒米粉。


    林紅櫻笑著說:“夠啦,我帶了十斤臘肉在箱子裏。冰城那邊不會缺食物吃,倒是奶奶要好好照顧好自己。”


    雖然很遺憾奶奶選擇了留下來,但林紅櫻已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給她創造了良好的環境,說服自己放下心中的執念。奶奶希望的好,才是真的對她好。


    她衷心地盼著奶奶健康、快樂、平安,盼著鄉親們吃飽穿暖,過上富足而有尊嚴的生活。


    臨別前,林紅櫻句句細微地叮囑奶奶,“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告訴大家,不要憋在心裏。記得我們都愛你,不要總以為自己是累贅。”


    “雖然這裏天氣暖和,但冬天偶爾還是會冷的,我給奶奶買有圍巾和毛褲,天氣冷就多穿點。你的年紀大了,繁重的農活就不要再幹了,我的工資留給你養老。缺什麽東西,打電話告訴我,我給你寄過來。”


    龍奶奶揉了一把酸澀的眼,摸了摸孫女的頭,笑中帶著淚花,“很好了,這樣已經很好了……”


    “紅櫻,我這一世不是來吃苦的,是來享福的啊。”


    林紅櫻頓時紅了眼眶,“不要說這種享福的話,這是你應該得的。”


    龍奶奶眼角也跟著流下了眼淚,“等紅玉放暑假,就讓她帶我去冰城找你。到時候你可不要嫌棄我啊……”


    林紅櫻抱住了奶奶,貪婪地眷戀著她身上熟悉的氣息,“我永遠都不會嫌棄你。”


    她貪婪地珍惜著陪著奶奶的每分每秒,她多麽希望就像小時候那樣,一直跟她永不分開。


    但肩上的責任和工作,不允許她再多逗留。這世間大多數愛都是指向團聚,唯獨子女的愛是指向分離的,雛鷹總要離開雄鷹的懷抱。


    隻盼歲月能夠仁慈一些,待她歸來時,那個人仍舊在熟悉的地方笑著等她。


    林紅櫻提著行李走出林家,她回頭看向奶奶,這一刻她深深地把奶奶記在了腦海中。


    她有著微微卷翹的銀發,高高大大的鼻梁,眼角的每一道皺紋都含著笑,一雙手掌大大的,寬厚仁慈又勤勞。


    她的個子不高,背部微駝,在林紅櫻的心中卻猶如泰山那樣的高大雄偉。


    田野裏有人看見了林紅櫻夫妻倆提著行李,就像來時的那天那般,他們趕緊告訴了村裏人。


    林紅櫻走到村口,坐上了來接他們的小汽車。汽車緩緩啟動時,林紅櫻聽見了很多喊她名字的聲音。


    她回頭看去,村口這裏不知何時聚集了很多人,奶奶、小叔、嬸嬸、林紅玉,村裏的一眾幹部們、林守山和他的家人們,李平安、張凱旋,還有好多熟悉、或者不認識的人,無數雙眼睛都在看著她。


    春天明媚的陽光撒在他們的臉上,年輕人攙扶著老人,妻子兒女站在父親的身旁。他們都對林紅櫻笑著、招著手,林紅櫻回頭這一望,這一幕仿佛一版電影裏精心雕琢的畫麵。


    無論林紅櫻怎麽叫他們回去,他們還是緊跟不舍跟在車的後麵,追著送她離開。就連龍奶奶也在跟著車,依依不舍地目送她,那雙蒼老的眼睛裏充滿了不舍。


    林紅櫻叫司機師傅停下了車,她深吸一口氣從車裏下來。


    林紅櫻對著這片土地,對著這片土地上的親人,輕輕地磕了一個頭,“回去吧,我還會再回來的。”


    她掏出了一個空的鋁製飯盒,裝了家鄉的一掬土。


    為什麽我的眼裏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片土地愛得深沉。


    終有一天她會再回來,回到她熱愛這片土地。


    對不起,年少無知時曾經對你有諸多的誤解,怨過你的貧窮、恨過你的閉塞。


    正如她曾經對桉樹的誤解。


    桉樹的樹葉能提取精油,在醫療,枝葉有驅蚊驅蟲效用。木質堅硬耐腐蝕,枝丫是很好的燃料和飼料。


    它的生命力頑強,拚命地從土壤中攫取養分,剝盡了軀幹的每一寸帶給人們帶來富裕,它被譽為“綠色的黃金”,卻背負了一切的罵名。


    她的故鄉在很多人眼中是貧窮、落後的象征,是走不出的十萬大山,是種不完的田、是放不完的牛,但她卻默默無聞地榨盡了身上的每一滴血液,無私地哺育著她的每一個子民。


    她擁有著漫長的海岸線,占據著銜接東南亞最優的位置,卻是沿海省份中經濟倒數第一的省份。


    因為她有著自己的戰略定位,她要給祖國守好南大門,建國前後她的身上連綿了幾十年的炮火,發展經濟時她又成為了永久備戰區,她的子子孫孫們隨時做好備戰的準備。


    一旦祖國有需要,她就會努力地發展東盟經濟、毫不猶豫地打開通往東盟經濟的大門,帶給祖國的每一個人民便利。


    林紅櫻要為家鄉代言,她的故鄉風景如畫,擁有著漫長的海岸線,一年四季常有鮮美的海鮮;她有著有連綿起伏的群山,四季風景如詩如畫卷。有“桂林山水甲天下”的美譽,也有“天下第一銀灘”的北海;


    她有一年四季吃不完的水果,水果產量全國第一,甘蔗產量全國第一,煉製了超過百分之六十以上的白糖,以甘甜饋贈所有國人;


    她芬芳味美,世界幾乎95%的八角、桂皮香料產自於她,端上每一個國民的餐桌,以芬芳饋贈世界。


    她的故鄉的人民擁有著勇敢、開拓進取,不怕犧牲的品質,將世世代代永遠為祖國守好南大門。


    登機前,何聰和陳建英親自撥冗前來送別林紅櫻,那箱總是也送不出去的水果罐頭被他強塞在了邵青峰的手裏。


    何聰打趣地說:“林紅櫻同誌,帶著家鄉的味道,去東北繼續發光發熱。”


    陳建英跟林紅櫻笑眯眯說:“下次回來,我再請你去龍城機械廠食堂吃螺螄粉!你說的那些豬腳炸蛋炸腐竹,全都給你安排上。”


    “會有的,今後一切我們都會有的。”陳建英一語雙關地說。


    林紅櫻坐在飛機上,從高空俯瞰故鄉看見了希望的田野插滿了秧苗,鄉間的道路在空中看就像細細的一根頭發。


    終有一天祖國會騰飛,人民會富強,她的故鄉也會脫離貧困。


    為了迎接這一天的到來,林紅櫻願像她的同鄉、她的前輩黃令儀那般。


    願像她。


    甘願匍匐在祖國的大地上,擦盡她身上的每一道屈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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