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風宗,太上長老居住的獨夫閣中。


    “老祖宗,這回你可要給徒孫兒去掌掌眼,你要是不去的話,徒孫兒可不敢做主。”


    “這個弟子我是一點把握都沒有。”


    乘風宗主李隨封與宗內輩分最高的太上長老常師賢相對而坐,一臉誠懇道。


    常師賢虛歲一百有三,銀發銀須,雙目眯成了一條縫隙,冷冷盯著李隨封,半晌後才吐出兩個字:“不去。”


    李隨封滿懷期待的眼神一暗,隨即雙手合十祈求道:“老祖宗,你知道的,十年之期已到,若是咱們在不能往踏浪峰送一個弟子進去的話,這後果有多嚴重。”


    常師賢緩緩換了個坐姿,歪著頭盯著李隨封,嘴角勾起,依然是兩個字:“不去。”


    見李隨封還要說話,常師賢嗬嗬幹笑道:“嗬嗬,小李子,別以為老夫我歲數大了,就不知道你在想什麽。”


    正準備變換姿勢跪求的李隨封:???


    “哼!”


    常師賢輕輕一拍桌子,雙目瞪圓:“你是想趁老夫離開獨夫閣的就時候,偷老夫珍藏多年的玉樹金芽!老夫告訴你...”


    他伸出了一根手指,在李隨封麵前來回擺動了數下:“門都沒有。”


    李隨封:“......老祖宗,您怎麽如此想徒孫我的?我高低也是個一宗之主,怎麽可能...”


    “你當老夫老糊塗了麽?”常師賢眼睛瞪得更圓了,“二十年前,老夫有玉樹金芽三斤八兩,十年間,老夫喝了五兩,可到十年前,老夫一看,竟然隻剩下三斤了!”


    “你告訴老夫,那三兩茶哪裏去了?”


    “這個麽...”李隨封心虛的神色一閃而過。


    “哼,這也就罷了。昨日,老夫又去稱了稱茶葉,隻剩下了二斤二兩,而這十年來,老夫隻喝了四兩,那另外的四兩又哪裏去了?”


    常師賢心疼得手指尖都在發抖。


    那可是當年聖皇先帝賜給他的貢茶,全天下也找不出十斤來!


    結果,李隨封來了兩次,他的茶葉就少了六兩!


    那可是六兩玉樹金芽,放在市麵上可以換兩座城池!


    李隨封見常師賢情緒激動,趕緊挪到了他的側麵,神色無比真誠道:“老祖宗,你知道的,自從我接手乘風宗以來,我從來很少踏足獨夫閣,這玉樹金芽你放在哪裏,我更是一無所知,怎麽可能是我拿的呢?”


    常師賢“哼”了聲,別過頭去,顯然不信李隨封的話。


    李隨封繼續道:“老祖宗,咱們先不說茶葉的事,踏浪峰當初和咱們宗裏可是有過約定的,每隔十年就要給他們送去一個能入他們法眼的弟子。”


    “這不都已經送去了麽?”常師賢悶聲道。


    “是送去了沒錯,可都被退回了來啊!”


    李隨封老臉都快皺一起了。


    乘風宗雖然是南疆大宗,可這些年來,南疆戰事頻繁,大部分適齡的青壯都優先應征入了軍隊,給他們挑選的餘地越來越少。


    連續兩次,他們送去的弟子都被退貨了。


    “老祖宗,這可是第三次。”李隨封麵露痛苦之色,“您也知道的,踏浪峰上可是說過,事不過三,若是這次再被退回來......”


    “哎......”常師賢也忍不住一聲長歎。


    按照他們祖師爺當年的約定,事不過三,若是滿了三次,那這接下來十年......


    常師賢也不好再僵著了,皺眉問道:“那這次你可是挑好了人?”


    李隨封先是用力點頭,隨後又拚命搖頭。


    見他這副樣子,常師賢古井無波的心境也起了些怒氣:“怎麽又點頭又搖頭的?你堂堂一宗之主,連這麽點識人的眼力都沒有麽?”


    李隨封苦臉道:“老祖宗,不是我沒有眼力,是...是踏浪峰那邊的要求實在,實在是古怪...”他停頓了一下,又補充了半句,“還很苛刻。”


    二十年前,宗門第一天才,號稱能接掌宗主南疆第一新人才俊,十五歲便入玄靈二變之境的莫太衝進入踏浪峰。


    五日之後,莫太衝一臉呆滯地回到了宗門,一代天驕,就此成了傻子。


    十年前,李隨封的關門弟子,號稱玲瓏百變玄心,南疆美豔無雙的吳秋沅進入踏浪峰。


    三日之後,吳秋沅狀若瘋狂,赤腳散發地衝出了踏浪山,一代美嬌娥,就此成了瘋婆子。


    而這兩位宗門天驕,回來之後對踏浪峰中發生的事閉口不提,隻要聽到“踏浪峰”三個字中任何一個,就像是被踩到了腰子一般,痛苦嚎叫,甚至有強烈的自殺傾向。


    到了今年,又是十年之期。


    李隨封覺得應該換一個思路了。


    畢竟再這樣下去,乘風宗的天才弟子就要被霍霍完了。


    隻是,這個思路,他還沒有和常師賢溝通過。


    他看了眼常師賢,有些底氣不足道:“所以,今日我特意過來,就是為了請老祖宗親自就過個眼,若是行的話,就讓他去踏浪峰吧。”


    常師賢端詳著李隨封片刻後,搖頭道:“不對,不對,上兩次,你找老夫也隻是說了一下名字,讓老夫請出祖師金印同意而已,今日怎麽讓老夫親自去看了?”


    他突然眼珠一轉,一拍茶幾道:“呸,還說你不是為了老夫的玉樹金芽!”


    李隨封:......


    “老祖宗,您就別提您那快發黴的茶葉了!這明天就要定下來的事,您不親自去看看,到時候踏浪峰降臨宗門,苦的可不是我啊!”李隨封想哭的心思都有了,眼眶發紅道,


    “老祖宗,您想想,您見到那七位,可是要自稱孫兒的啊!”


    這老祖宗真的是老糊塗了!


    踏浪峰降臨宗門,他這個老祖宗就要變成乖孫子了,這待遇還能和現在一樣麽?


    反正他李隨封就是三代弟子,到時候無非還是做徒孫麽,宗主這個位置還能換人不成?


    常師賢聞言不由一個激靈:“對對對,那七位絕對不能出來,這出來了,那還了得?”


    他噌的一下站了起來:“你說,是哪個?老夫趕緊去看看。”


    李隨封見他終於鬆口,喜上眉梢道:“他就是去年剛來咱們宗裏的六代弟子,姓張,單名一個浪!”


    “張浪!”常師賢暗暗記下了這個名字,下一刻,他便消失在了原地。


    李隨封張了張嘴,到了嘴邊提醒的話生生咽了回去。


    當他確定常師賢不在閣中的時候,不由笑道:“好好好,小浪兄弟這一招果然有用!你可得拖住了老祖宗,到時候找到的玉樹金芽,你一半,我一半,大家都有份兒!”


    而就在李隨封在獨夫閣中翻找茶葉的功夫,宗門六代弟子所在的小瓊山腳下。


    一個身高八尺,容貌甚為俊俏的少年正在茅廁中放水。


    他口中雙目盯著牆壁,雙手捏著龍頭,口中念念有詞道:


    “水分六股,一股畫圓,一股畫方,一股畫三角,一股......”


    “啪啪啪啪!”


    一陣掌聲打斷了他的話,緊接著,常師賢的聲音響起道:“妙啊,妙啊,你竟然一心六用!”


    “老夫以為左手畫方,右手同時畫圓已經是世所罕見,沒想到你竟然能畫出六種圖案。”


    少年轉頭看眼旁邊的常師賢,嗤笑道:“少見多怪,要不是今天我喝得水少,何止六個圖案...嘶...”他打了個哆嗦後,滿意地看了眼牆上的六個圖案,收起龍頭道:


    “老爺子你不用羨慕,如此絕活隻能年輕人來,您上了年紀,不要強求,保重身體才是。”


    常師賢嘴角抽動了一下,想起昨夜起夜之慘狀...不由輕歎了口氣。


    少年見狀,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老爺子你不用這麽唉聲歎氣的麽,唉?你最近是不是起夜頻繁?且有淋漓不盡之感?”


    常師賢麵露尷尬,歎氣道:“是...你怎麽知道?”


    少年輕笑道:“大家都是男人麽,都懂的。”


    說著,從腰間摸出了一個瓷瓶塞進了常師賢的手中:“這個您收好,一日三次,一次三丸,保證您老症狀迅速減輕。”


    常師賢自然不信這藥有如此神奇,不過對方既然一片心意,他也不想駁了麵子,婉言拒絕道:“老夫這身體,老夫自己知道,藥石無醫也。”


    少年見他這樣子,就知道他不信,便從瓷瓶中倒了三顆出來,遞過去道:“您吃一下試試。”


    常師賢見到三顆烏漆嘛黑的藥丸,眉頭微蹙,好在藥丸上並無異味傳出,反倒有一股說不出藥香。


    他接過藥丸,不由猶豫了一下,隨即轉念一想,一個六代弟子還能害得了他不成,便將藥丸丟入了嘴中。


    不同於宗門玄丹,這藥丸入口不能即化,他伸長了脖子好不容易才吞了下去。


    “嗯!?”


    下一刻,常師賢瞪大了雙眼。


    他分明感到一股清流入了腎經,他原本有些虧乏的老腰竟然陡然生出了有一股氣力!


    他不由失聲驚道:“這...”


    “哈哈,我沒騙您吧?”少年將瓷瓶塞入了常師賢腰間,“您留著,吃好了再問我要。”


    少年正要吹著口哨離開,常石賢一把拉住了他:“此藥何名?”


    少年一怔,隨即笑著應道:“六味帝王丸十倍效力版!”


    常師賢抿嘴自語道:“老夫怎麽從來沒有聽過?”


    “那當然,這可是我為了練習六心控水之法特意製作的。”少年頗為得意道。


    常師賢輕吸了口氣,額...有點臭,無妨。


    雙目之中閃過一道神采。


    他大概明白李隨封的用意了。


    於是,他麵帶慈祥問道:“你可是六代弟子張浪?”


    少年眨眼驚訝道:“老爺子,你也聽過我的名字?”


    “沒錯,在下正是張浪!”


    “鋪張浪費的張,浪摧天下的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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