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諭這邊離開之後,邵雋良趕緊吩咐人準備收拾東西,明天一早把向哥兒給送回南邊去。


    他本來想問問駱氏,看駱氏是不是在王妃跟前說了什麽,不然無緣無故的,王妃怎麽會說這麽一通話?


    他心裏其實已經有了答案,問不問的也沒有多大意思了。


    內宅裏的這群婦人和王妃的關係最近,她們在王妃跟前想嚼什麽口舌都容易。萬一惹得駱氏不高興,駱氏再去王妃跟前告狀,邵雋良反而下不來台。


    向哥兒那天酒醒之後,絕口不提自己酒醉時說了什麽,他人兒雖小,實際上精明得不行,也是因為酒醉才把真心話吐了出來。


    聽到他爹要把他攆回翎城,去他生母跟前待著,向哥兒瞬間就呆住了,清醒過來後哭著喊著不回去,還給駱氏各種磕頭,求駱氏把他留下來。


    在姨娘跟前養大和在夫人跟前養大的待遇完全不同,駱氏已經不能生了,再熬幾年等他長大娶妻,他就等同是長房嫡曾孫,將來要繼承家業的。


    駱氏自那天聽到向哥兒的真心話,就對他有些冷淡,今天更是木著臉不說話。


    向哥兒哭喊著磕頭:“娘,我錯了!我該死!我那天酒後失言,說的全都是胡話!”


    駱氏表情冷冷的:“我不是你娘,你親娘是誰,你回去找她。”


    下人忙把向哥兒給拉了下去。


    張氏嘲諷的看了向哥兒一眼:“看這孩子傷心的樣子,像是親娘死了呢。”


    向哥兒被拉走之後,客廳裏瞬間寂靜了下來。


    張氏歎了口氣:“幸好現在就發現了這孩子的人品,真養出個白眼狼來,以後可怎麽辦啊。”


    駱氏低著頭默默給手中的鞋子繡花。


    張氏又道:“對這麽個孩子好,還真不如對顏兒好,咱們當初沒有白疼顏兒,隻在她麵前提了這麽一嘴,她就把事情擺平了。有時候想想,生個兒子還不如生個顏兒這樣嫁得高的女兒。”


    駱氏咬斷了手中的絲線。


    不管怎麽說,顏諭總歸是幫了她,給了她一線希望。


    駱氏這兩天確實想死,不想活著了。


    從她嫁入邵家的大門起,她就沒有開心過,未出嫁的女孩兒把這裏當成是天堂,她們看到的景象和嫁進來的媳婦兒看到的景象完全不同。


    聽到向哥兒那番話的時候,她的心都涼了,一邊寒心,一邊又希望自己丈夫給自己一個公道。


    可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又有什麽公道?隻能繼續替他養著孩子,嗯,這孩子長大以後肯定不能把她攆出門,卻能讓她不自在,生不如死。


    駱氏不知道顏諭在王府裏過得是什麽樣的日子,反正希望她比自己更好,別像自己似的,年紀輕輕就沒了盼頭。


    既然顏諭幫了她,那她以後也要爭爭氣,安慶侯府的長房長孫媳婦,不能讓人看低了。


    和邵雋良做了那麽多年的夫妻,她也知道邵雋良在想什麽,他是怕自己再向王妃告狀。


    駱氏倒沒有告狀的意思,隻讓邵雋良白天好好做事,早日升遷為秦王殿下效勞,作為王妃半個娘家人,邵雋良支棱起來了,王妃在秦王麵前也有底氣,權力都是相輔相成的。


    晚上就多去妾室房裏,早點再生個兒子,這回駱氏要從小抱在自己膝下養。


    秦王和五皇子打賭,五皇子還賭輸了的事情終究是傳到了鄭太後和鄭皇後的耳朵裏。


    鄭太後覺得丟臉,真是丟臉啊。


    不過她慶幸五皇子不是個傻子,還知道把側妃扔出去替他受罪。


    鄭皇後本來就對衛如萱觀感不錯,出了這麽一件事,她更覺得衛如萱舍身去救五皇子,是個聽話媳婦兒。


    唯一遭殃的就是顏諭。


    鄭太後的手伸不到行宮裏去,沒辦法再教訓秦王。


    隻能拿顏諭來撒撒氣。


    偏偏顏諭又挑不出什麽錯處,一舉一動都合乎規矩。


    鄭太後就每天把顏諭叫來請安。


    現在鄭太後上了年紀,老年人睡得少醒得早,往往不到五更天就醒了。


    她醒了,要顏諭每天到她跟前請早安。


    顏諭就沒有起過這麽早的床。


    天還沒有亮,她就被丫鬟從床上叫了起來,睡眼朦朧的去上妝,穿上一套一套厚厚的衣裳。


    從溫暖的房間裏一出來,外麵屋簷上結了厚厚一層冰淩,月亮還掛在發藍的天上。


    凝夏扶著顏諭進了轎子:“太後娘娘可真會折騰人啊。”


    顏諭揉了揉眉心,一句話也沒有說。


    既然嫁入了皇家,上麵這個婆婆的話,不得不聽。


    結果一踏進壽康宮,看見血淋淋的一個太監的死屍被拖拉出去。


    顏諭被嚇了一跳:“怎麽在太後娘娘宮裏打死人?不怕壞了壽康宮的風水?”


    一位嬤嬤道:“賤手賤腳的,竟然敢偷太後娘娘屋裏的東西,當場打死已經給了他麵子。”


    月下顏諭看那太監慘白著一張臉,嘴上都是血,眼珠子翻著青,就像畫裏的鬼似的,她被嚇得扶住了凝夏的手,繼續往屋裏去。


    鄭太後還在梳妝,趙嬤嬤給她梳著鬢角:“小丫頭片子才多大,膽子又小且沒見過什麽世麵,多嚇唬她幾次,要麽嚇死了,要麽對您彎了膝蓋。”


    顏諭隔著屏風在外頭請安。


    鄭太後讓她進來,顏諭就乖乖的跪在鄭太後的膝蓋旁邊,太後問什麽她說什麽。


    鄭太後摸了摸顏諭鬢邊垂落的珠子。


    蕭承冀是個硬骨頭,蕭承冀的親娘也是個硬骨頭,這兩人在她麵前從來不肯低頭。


    偏偏娶的王妃沒有多少骨氣,讓跪下就乖乖跪下了。


    “這麽冷的天兒,又這麽早,按理說不該讓你進宮。”鄭太後笑了笑,“可是哀家想你,身邊就想有個人說說話。”


    顏諭點點頭:“能陪太後娘娘跟前,也是我的福氣。”


    這麽一大早的,顏諭也不好把嫻儀公主也叫來,隻能這樣慢慢熬著。


    唉,誰家小媳婦兒不是這麽熬過來的?她在外頭是主子,該當奴才的時候也要當奴才。


    鄭太後要用早膳,顏諭便在旁邊左右伺候著。


    “聽說薄峰要去鎮玉任職總督,還是秦王舉薦的。”鄭太後道,“秦王用人唯親可不好,你是他的王妃,你該勸勸他,別讓他做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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