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叔受傷是個意外。


    幾天前數學老師蘇浩看著自己絲毫沒有瘦下去的肚子發愁。


    自己明明不到30歲,又禿頭又發胖,朝這個方向發展絕對找不到對象。


    好在植發之後效果不錯,他就想減減肥。


    買了器材在家落灰。


    他突發奇想找個人帶他,他先是找的孔武明。


    孔武明熱情地邀請蘇浩去他家健身房,隻堅持了三天蘇浩就再也不去了,在學校裏看見孔武明就繞道走。


    蘇浩覺得在健身房出汗不適合他。


    他又盯上了全校出名的自律狂魔,住在他宿舍隔壁的廖叔。


    廖叔每天早上打太極和軍體拳,雷打不動。


    加上他人比較瘦,穿著寬鬆的白色太極服,頗有一種仙風道骨的感覺,看起來像一個隱世高手。


    蘇浩一個箭步衝上去拜師。


    他想的是學太極或者軍體拳,能鍛煉減肥又能學新技能。


    廖叔一眼就看出來他的問題,並且毫不避諱的指出來,“你就是虛胖,缺乏鍛煉。”


    蘇浩每天早上被廖叔拖著繞學校跑五圈,然後打拳、打太極、打五禽戲。


    累到精疲力盡,回去上課,再接受範叔數學題的精神折磨。


    蘇浩發現鍛煉初見成效,他這幾天累的吃不下飯,確實是瘦了。


    早上照常跑完步之後跟廖叔學打拳。


    因為總是做不對動作,廖叔急得上手指導。


    在做踢腿動作的時候廖叔絆到了路邊的石頭,把腳扭了。


    兩人又風風火火地去了醫院,診斷是需要靜養。


    蘇浩推著輪椅上的廖叔回來了。


    林晴嵐去看望他的時候,廖叔正在研究他的電動輪椅。


    “林校長,這個輪椅可有意思了,它還能加速跑。”廖叔說著按了調節速度的按鈕,從她身邊跑過去。


    又絲滑地掉頭,按著喇叭跑回來。


    “校長,我還能轉圈,我給你表演一下。”廖叔推動操縱杆原地轉圈,越轉越快。


    在一旁看護的蘇浩,看的心驚肉跳。


    廖叔受傷有一部分他的原因,蘇浩主動承擔起照顧廖叔的工作。


    每次看廖叔操縱輪椅,他都要提著一口氣,隨時準備伸手去扶。


    還好沒有發生他想象中的畫麵。


    廖叔推著輪椅走遠了,蘇浩小跑著跟上去。


    ……


    確認完沒有大事的林晴嵐正要回去,就見行政老師孟文文慌慌張張地找她。


    上次四個大爺逃課事件後,孟文文也算是見過了大場麵,能讓她這麽慌張的事情不多。


    “林校長,我今天統計出勤率,發現路阿姨這個月就來上了一次課。”


    “每次她請假,我都給她家裏打電話,她家人要麽說她生病,要麽說她出門了。”


    孟文文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我覺得很奇怪,她家裏人好像很避諱提起路阿姨,每次都是敷衍地說幾句就不耐煩地掛斷電話。”


    “可能是她家裏人工作忙,或者有什麽難言之隱。”


    林晴嵐也不好揣測別人的家事。


    路阿姨的事她知道,因為這個月頻繁請假她也聯係過路阿姨家裏,得到的回答跟孟文文說的差不多。


    她家人還問過怎麽給路阿姨辦長假,林晴嵐跟他解釋了是否保留名額和退費退多少的問題。


    對方問過之後,沒有下一步動作,還是經常給路阿姨請假。


    印象裏路阿姨上一次來學校還是體檢的時候。


    這麽想來確實很奇怪。


    本著對學生負責的態度,林晴嵐決定去家訪看看。


    她找了路阿姨的檔案,登記的三個電話隻打通了一個。


    對方的聲音透露著疲憊:“我媽媽最近身體不太好,課就不去上了。”


    “我們也不需要退費,等她身體狀況好些了再去。”


    “她挺喜歡去老年大學上學的,隻是她現在的情況……一言難盡。”


    林晴嵐聽出對方似乎也不想透露路阿姨的具體情況,隻是問:“您方便我去做個家訪嗎?”


    “路阿姨這麽久沒來上課,我們老師也很擔心。”


    “您放心,家訪隻有我一個人去。”


    對方沉默了很久,似乎是在做心理抗爭。


    “你確定你要來?”


    “如果家裏方便的話,我會去。”林晴嵐回答。


    “校長,我明白你是出於對我媽情況的關心,但是她現在清醒的時候不多,恐怕不太能認得你。”


    路阿姨的兒子向鵬說出了他們一直想要隱藏的殘忍的真相。


    路阿姨生病了。


    “我媽半個月前確診了阿爾茲海默症,也就是常說的老年癡呆。”


    “現在隻是初期,但是已經出現了明顯的記憶問題,她有點認不清人了。”


    “情緒各方麵還是正常的,就是會回避和人的交流。”


    “說實話,她現在的情況不適合去上學。”向鵬長歎了一口氣,很是不忍心。


    “她清醒的時候又一直在強調她要去學校,說她的葫蘆絲才學會了一首曲子,國畫課這個月還一次沒上過。”


    “我不想違背她的意願給她辦退學,一直瞞著她生病的事情。”


    “醫生說情況發現的早,不是特別嚴重,積極治療可以延緩病情。等她情況穩定了可以回去上學,這個我們到時候再商量,近期是去不了。”


    “說起來最先發現我媽情況異常的還是你們學校的校醫。”


    “她說我媽在學校體檢的時候,行為讓她感覺有些奇怪,就建議我們帶我媽去檢查一下。”


    向鵬在電話裏說著,林晴嵐感覺到一陣深深的無力感。


    她最不想看到叔叔阿姨生病受傷。


    她想起一個多月前重陽節的時候,路阿姨還表演了戲曲,驚豔四座,在叔叔阿姨們中間很受歡迎。


    好幾次在走廊上遇見,路阿姨都會熱情跟她打招呼。


    她有些自責,沒有及時發現路阿姨的異常。


    向鵬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麽,聲音很沉重:“林校長,是我拜托方醫生保密的,我們反而要感謝學校和方校醫。”


    “我們工作忙,如果不是因為在老年大學裏有人關心關注,恐怕現在的病情會更嚴重。”


    安慰的話顯得有些蒼白無力。


    良久,林晴嵐隻是說:“我記得路阿姨填的入學介紹裏說她喜歡棗糕和桃酥,我去的時候給她帶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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