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妝為何哭?


    因為夢裏,她昨天晚上被裴今宴卸了關節,疼了整整一夜,今天白天睡了一整天,到傍晚時才回娘家。


    當回娘家、到達的學士府門前時,也是這些下人在等她,而且臉色都不怎麽好。


    她當時本就因為裴今宴憋了一肚子氣,看見麵有菜色的下人時,更是大發雷霆,還沒進門,便逼著下人們跪在門前自扇嘴巴,扇到她開心了、滿意了,才進府門。


    即便如此,她心情依舊不好,對著父母大發脾氣。


    但直到現在……她才知道為什麽下人們麵色不好,因為……他們在府門外等了整整一天啊!


    她甚至腦海中浮現出了畫麵——她出嫁後,母親擔心、思念,茶不思飯不想,可算熬到回門日。


    母親早早起身,打發著下人出來等,生怕怠慢了女兒,寒了女兒的心。


    她……她之前為什麽會那麽做?


    為什麽會傷了那麽多人的心?她……她真是罪大惡極!


    雅琴和雲舒自然不知小姐在想什麽,隻以為小姐出嫁後想娘家,急忙掏手帕為小姐擦淚,一邊陪著哭一邊哄著,“小姐別傷心,即便您出嫁了,國公府和學士府離得不遠,您想什麽時候回來,就能什麽時候回來。”


    “是啊,回頭咱們買馬車,奴婢去學趕車,小姐想家咱們立刻出發,一天三頓回學士府吃都行。”


    “對對對,甚至晚上您可以等著學士大人、夫人睡下了,再回國公府,大不了咱們買通國公府的門丁,這件事交給奴婢辦,奴婢肯定能辦成。”


    蘇明妝哭得更凶了……她何德何能,讓這麽多人關心?


    她從前對她們一點都不好,動不動就發脾氣,打罵人,她不是人!


    學士府門前下人們見小姐馬車回來,卻半天沒動靜,紛紛不解。


    管家上前,問車夫情況。


    車夫小心翼翼透著馬車門縫看一眼,小聲道:小姐在哭,丫鬟在哄。


    管家了然,回去和其他人說了情況,眾人也是驚愕地抬頭看天,瞧瞧太陽是從東邊出來還是西邊出來,或者,是不是要下紅雨。


    否則,小姐怎麽突然有良心了?


    小姐任性跋扈、缺心眼、白眼狼、脾氣不好、尖酸刻薄、目中無人、自大自負,他們早就習慣了。


    他們大清早跑出來等著,也不是真盼小姐回來。正好相反,他們巴不得嫁出去的人、潑出去的水,小姐這輩子都別回來。


    學士府若沒有小姐,一切安好。


    有小姐後,學士夫人參加聚會都被人白眼,學士總得給小姐善後、賠禮道歉,還和國公府撕破了臉。


    這還不算!


    之前那些看好安國公,想招安國公當女婿的幾位大人,也都和學士翻了臉,有的甚至直接說老死不相往來。


    小姐哪是什麽老蚌得珠,分明是討債鬼!


    如果沒有小姐,學士和夫人的日子得多舒坦?


    馬車裏。


    王嬤嬤陪著小姐哭了一會,之後輕聲勸道,“小姐,兩個丫頭說得對,以後想回來隨時都能回來,不用那麽傷心,夫人想必在院子裏等小姐呢,小姐再不出去,搞不好一會夫人自己出來了。”


    蘇明妝一聽,急忙壓住情緒。


    她已經這麽不孝了,哪還能讓母親親自出來迎接?


    “雲舒,你把巾子用冷水鎮一鎮,給我擦臉。”


    “是,小姐。”


    他們乘坐的馬車,雖然規格不如皇家輦車,但內部也是精心布置,所需之物一應俱全,雙層紫砂水壺就有三個。


    分別裝著熱水、常溫涼白開,和從井裏打出來,放了冰塊的冰水。


    很快雲舒便將冰涼涼的巾子拿來,本要為小姐擦臉,卻被小姐婉拒,自己接了巾子敷在臉上冰鎮起來。


    “還有冰水嗎,你們也擦一擦,咱們回家便高高興興,別讓她們擔心。”蘇明妝道。


    “是,小姐。”三人也將帕子蘸濕,擦了臉。


    冰鎮巾子有效果,不大一會,蘇明妝哭腫的臉便恢複正常,隻是眼睛周圍還殘留粉紅。


    也因為這麽一折騰,早晨臉上擦的胭脂水粉都卸了去,露出嫩得好似掐出水的雪白皮膚。


    雅琴讚歎小姐的好皮膚,控製自己想摸一把的衝動,柔聲問道,“小姐的妝都沒了,奴婢帶了妝粉,給小姐重新畫一下吧?”


    蘇明妝皺眉,“不畫了,別讓大家久等。”


    早晨她強忍著抵觸化妝,是為了符合之前自己的形象,怕改變太大,父母擔心。


    如今大家都知道她哭一場,有了借口,索性就不畫。


    之後,雲舒先下了車,之後接小姐下車,然後是雅琴和王嬤嬤。


    小姐一露麵,學士府的下人們便上前問安,表達歡迎。


    蘇明妝愧疚地看了眾人一眼,輕聲道,“免禮。你們很早出來等我吧?讓大家久等了。”


    之後扭過對王嬤嬤道,“每個人賞一兩,管事三兩,管家五兩。大熱天的,給大家買點涼茶,祛祛暑。”


    “是,小姐。”王嬤嬤答應後,立刻掏出錢袋準備了。


    昨日,小姐便叮囑她,讓她拿三百兩兌換成碎銀子,以備不時之需。


    眾人大吃一驚!


    小姐要賞他們?


    從前小姐不瞪他們一眼、罵他們一句就不錯了,連小姐身旁的貼身丫鬟都很少得賞,哪輪得到他們這些八竿子打不著關係的下人得賞?


    而且一賞就是一兩銀子。


    要知道,學士府死契下人一個月工錢也才三到八兩不等!


    眾人齊齊跪地,感謝小姐打賞。


    蘇明妝若有所思地看向眾人,幽幽歎了口氣,“起來吧,都保重好身體。”


    說完,便進了府門。


    跪地的眾人懵了——小姐剛剛說啥?讓他們保重身體?為什麽這麽說?小姐今天怎麽這麽怪?沒有平日裏的氣焰,莫不是在國公府挨欺負了?


    雖然想到小姐挨欺負,眾人心中竊喜,但拿人家手短,拿了賞銀,又想為小姐抱不平。


    府內。


    蘇明妝行色匆匆,恨不得拎起裙子往慈芳院跑。


    王嬤嬤等人一邊跟,一邊小聲勸著,“小姐,慢著些,看看路。小姐,您等等。”


    蘇明妝充耳不聞,就這麽一口氣跑到慈芳院,當看到院門上麵的熟悉牌匾時,鼻尖一酸,眼淚再次不受控製地湧出來。


    因為關於慈芳院上一段記憶,還是母親被她氣死,她回來奔喪,卻被父親趕出家門。


    太好了!一切都是夢,太好了!


    醒來後,都來得及!


    王嬤嬤無奈地掏出帕子,“小姑奶奶呦,您怎麽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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