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女兒的回答,蘇夫人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還用眼神向蘇學士求助。


    蘇學士冷哼一聲,“你慣出來的好女兒。”


    蘇明妝也知道自己這回答太任性,但除了這套說辭,她也想不到更適合的了。


    蘇夫人猶豫片刻,小聲道,“妝兒啊,這日子……能過,還是盡量過下去。所謂‘喜歡’,隻是一時激情,來得快、去得也快。你若今天喜歡一個,就成親;明天不喜歡,就和離;後天再喜歡一個,再成親;大後天不喜歡,再和離……也不是個辦法,姑娘家家嫁那麽多次人,名聲不好聽,而後你嫁了三五次,以後再想嫁,怕是就嫁不到好夫君了。”


    蘇學士在旁冷哼,“還真以為她爹權勢滔天,她看上誰就能搞定誰?這次也就欺負裴家子嗣單薄,下次你招惹個有權勢的,搞不好把我們蘇家都搭進去。”


    蘇夫人急了,責備道,“大人!妝兒才多大,她懂什麽?您別嚇壞了她!”


    蘇學士又哼哼了兩句,沒再說話。


    蘇明妝聽著爹娘對話,心裏暖呼呼的,她很想說——這次和離後,以後再不成親了!


    她絕非賭氣,而是看透了男人的醜陋嘴臉,她厭惡世上所有男人!


    她隻想永遠在爹娘身旁當個被寵壞的女兒,待爹娘百年之後,她也死後,就讓人把她葬在爹娘身邊,永生永世不離開爹娘。


    當然,這些話她現在不敢說,否則爹娘肯定更火大。


    突然,蘇明妝想起剛剛父親的話,立刻收斂心緒,用嬌蠻的口吻道,“不許父親那般說裴家,裴家定有一日平步青雲!”


    蘇學士花白的胡子被氣得吹起,“平步青雲?你還真敢說!你知道一個家族若想壯大,需要什麽基礎嗎?必須要人丁興旺,而且還要頭腦活絡!


    那裴家一共才幾個人?幾名子嗣?就算個個都有出息,能有多大影響力、形成多大氣候?況且你瞧裴今宴那臭小子,冥頑不靈!當時為父給他開出那麽多條件,他卻不肯,非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你覺得這樣的裴家,能繁盛起來?”


    蘇明妝知曉父親說得沒錯——所謂官官相護,不僅是百姓譏諷之語,也是權貴家族興旺之根本。


    隻有人足夠多,互相聯合、互相幫助,好似水滴形成湖泊掀起巨浪一般,才能真正威懾一方。


    裴家人,確實少得可憐了。


    老國公隻有一妻一子。


    老國公的二弟,也隻有一妻一子。


    老國公的三弟,還未成家,就戰死。


    老國公的幺弟更慘,妻子死後,竟未續弦,就守著唯一的小女兒過日子。


    裴家人的優點是癡情專一,缺點是……不利於家族振興發展,一旦有個閃失就容易絕後。


    婚配觀如此,更何況為人處世?


    說好聽的,是有原則,他們不肯加入陣營、不肯依附權貴;說難聽的就是腦子不活絡,一大家子強種。


    當然,裴家人是否強種,與她無關。


    她隻要伏低做小一年,一年和離後,順利回家就好。


    蘇學士歎了口氣,繼續道,“確實,大家都肯定裴今宴那小子現在的出息,但前提是,裴今宴需娶個名門之女,強強聯合。畢竟個人成就,改變不了家族未來。一個人才能活幾年?最多百年。但一個家族興旺起來連綿不絕持續幾百年!”


    蘇明妝對這些家族個人發展沒興趣,隻擔心父親,便絞盡腦汁地委婉提醒,“父親,您難道不問問,為何裴將軍不陪我回門嗎?”


    蘇學士氣得吹胡子,“還用問?”


    無視父親的反應,蘇明妝繼續按原計劃演戲,“是因為裴將軍沒請下來婚假。”


    蘇夫人哄著女兒,“原來如此。”


    蘇學士為自己女兒的天真,狠狠歎息,“你還真信了?你以為陛下就那麽不近人情?多半是裴今宴他不想請假吧!”


    蘇夫人焦急地瞪自己夫君,讓他別傷了女兒的心。


    蘇明妝搖了搖頭,認真道,“如果他不想請假,隻要今天不請就可以了,沒必要昨天也不請。而且裴老夫人身體不好,昨天還有敬茶儀式,如果我是他,可不放心把母親交到陌生人手裏。”


    蘇學士和蘇夫人一愣。


    蘇明妝繼續道,“因為他抽不開身,所以把裴二夫人找來,照顧、保護裴老夫人,這是其一。其二是,他深夜回來,還穿著官服,身上沒有酒氣,所以我推測他白天一直在衙上。其三,聽說皇上很器重他,我與他的婚事,還有父親您的出麵,如果我是皇上……咳,這麽比喻有些大不敬,但如果我是……哪怕他不請婚假,我也會強迫他休婚假。大婚都不請假,隻能說明,有皇命在身。”


    蘇學士的麵色,慢慢凝重起來。


    蘇明妝,“如果他出城辦皇差,可以理解為那件差事除了他,沒有合適的人。但他未出京城,而在宮裏。父親您想想,京城卻未發生什麽大事,皇上卻將他緊急留在宮中,那他身份地位如何?他未來的發展又如何?”


    廳堂內,一片死寂。


    蘇夫人內心大驚——這……雖然不知皇上到底緊急留裴今宴做什麽,但也說明,這裴今宴在皇上心中位置與眾不同!


    既然皇上器重,為何還讓順了學士的意,逼著裴今宴娶明妝?


    這個婚事,蘇家得罪裴家不要緊,會不會得罪皇上!?


    蘇夫人麵色蒼白地看向自家大人,卻見蘇學士臉色也不怎麽好,一臉鐵青。


    周圍心腹下人們都懵了——怎麽回事?剛剛不還是小姐撒嬌,學士和夫人寵溺,怎麽一轉眼開始討論朝堂之事了?這畫風、這氣氛,怎麽看怎麽都不對勁兒!


    還有,今天小姐好像也怪怪的,有時候看起來,與出嫁前無二;有時候卻好像……讓人捉摸不透。


    少頃,


    麵色鐵青的蘇學士問道,“明妝,這些話,是你自己想的,還是聽誰說的?你萬不能隱瞞為父,這件事很重要!”


    蘇明妝見終於得到父親重視,狠狠鬆了口氣,也知道自己這場戲演完了,


    立刻一改之前的認真,恢複成刁蠻任性的模樣,撅著粉紅色的小嘴,道,“當然我自己琢磨的唄!我這麽漂亮,那裴今宴都不來找我,肯定就是公事!否則我想不到什麽理由,他會冷落我這麽美豔動人的嬌妻。”


    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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