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平日裏和蘇學士走得近的幾個同僚好友追了上來,當看見素來孤傲清高、眼高於頂的安國公對著蘇學士拱手問好,直接驚呆了。


    大家都是明白人,知曉蘇學士家那活祖宗做了什麽,所以上次安國公沒給蘇學士問好,大家也都是理解的。


    怎麽也沒想到,這才幾天,又跑來問好了?


    這幾天是發生了什麽嗎?


    與眾人的疑惑不同,蘇學士心裏有數——多半是女兒操持望江樓,要用蘇家關係把望江樓那賠本的酒樓改成書鋪,所以裴今宴這小子跑來問好吧。


    嗬嗬,說好的清風高節呢?還不是為五鬥米折腰?


    要不是怕女兒在國公府受氣,今天他可得好好給這臭小子一番難堪不可。


    “多謝裴將軍關心。”蘇學士不冷不熱地回了一句,明顯氣還未消。


    裴今宴麵容平靜,“下官此次前來,欲解釋一番。上次未曾與大人招呼,實因下官自任職於殿前司以來,除卻公事,從未因私事與他人招呼。下官初不知殿前司之規矩要求,亦恐連累大人。自上次之後,下官特地請示上司長官,獲其肯定答複,方敢貿然前來向大人問安。”


    解釋得合情合理,而且表情也誠懇自然。


    ——當然,也未必誠懇自然,主要是安國公素來表情認真嚴肅,從不嬉笑打鬧,所以平日看也很誠懇。


    蘇學士怔住,一旁的李大人跑來打圓場,“原是如此,到底還是裴將軍籌謀周詳啊。”


    “是啊是啊,”又一同僚來說好話,“裴將軍正值青春年少,卻有這般縝密思維,實乃難能可貴,日後必定前程似錦、無可限量。”


    裴今宴不太習慣這種當麵、假惺惺的誇獎,隻能硬擠出一抹僵硬的笑容。


    蘇學士也不是心思狹隘之人,雖然餘怒未消,但臉麵上也是要過得去的,“原來如此,不過即便是上峰應允,仍需公私分明。往後若無重要之事,切勿刻意前來問安。”


    “是,大人。”裴今宴暗暗鬆了口氣——有蘇學士這句話,他就放心了,否則以後大朝會見麵機會不少,次次來硬著頭皮打招呼,也是負擔。


    蘇學士擺了擺手,“去忙吧,等回頭閑下來,來學士府用個便飯。”


    “是,大人。”裴今宴又答,卻未動,等長輩先離開。


    蘇學士便帶著幾名同僚好友,先行離開了。


    少頃,


    一眾人沉默地走得遠了,確定安國公看不到,眾人湊了上來,“蘇大人好啊!那安國公向來以清高著稱,竟會主動向你打招呼,此乃莫大榮光,真是極有顏麵啊!”


    “是啊是啊,你們剛剛看見路過的禮部尚書了嗎?一直扭頭看著我們這邊。”


    “太有麵子了!可太有麵子了!”


    “所以我說,哪有男子不好顏色?就以咱們明妝丫頭的容貌,除非是瞎子,否則哪個少年郎不喜歡?”


    “肯定是了,話說今日蘇學士這麽風光,中午可得請咱們吃頓好的。”


    平日裏在外人麵前端正的學究大人,背地裏也會這般喜氣洋洋,一邊起哄一邊走了。


    另一邊。


    裴今宴麵無表情地回到值宿房,巡視一圈後,又回了辦公衙門。


    坐回位置,才鬆了口氣。


    行走一路緊繃肌肉,當放鬆時,才發現周身肌肉已經隱隱酸痛。


    他最終還是走上了……趨炎附勢之路?


    羞恥嗎?


    他也不知道,頭還是蒙著的,渾渾噩噩好似夢中,周圍一切好似與平時相同,卻又……不同了,他總覺得周圍同僚在竊竊私語,在偷眼看他,用嘲諷的眼神。


    ……


    一晃,七日過去。


    雁聲院。


    蘇明妝正在用早膳,院門口就出現一抹身影。


    是裴二夫人。


    裴二夫人雖為一家主母,但還殘留著將門之女的影子,心直口快、風風火火,走路也是一陣風似的。


    她帶了兩名丫鬟來國公府,但一到國公府,便把帶來的丫鬟甩在一邊,嫌丫鬟腿腳太慢,她和丫鬟出門還得遷就丫鬟的速度,拖她後腿。


    最開始,裴二夫人帶著劉嬤嬤,因為劉嬤嬤代表了知春院和老夫人。


    後來幾次三番,裴二夫人的速度讓劉嬤嬤吃不消,兩個人也就默認“拆夥”了,裴二夫人去哪都是自己去,就好比現在隻身一人出現在雁聲院大門。


    院子裏充斥著早膳的香氣,下人們也準備開飯,當看見門神一般的裴二夫人,瞬間提起警惕——這人無事不登三寶殿,準沒好事。


    王嬤嬤皮笑肉不笑地上前,“奴婢見過裴二夫人,裴二夫人怎麽來得這麽早?不是說幫老夫人打理國公府嗎,這般清閑?”


    丫鬟們默默對王嬤嬤豎起一根大拇指!


    霍薇都愣住了——不是,平時來,不都是她找茬嗎?今天怎麽還沒等她開口,這老婆子就主動攻擊?以為她軟柿子好欺負?


    不過今天霍薇沒時間理會王嬤嬤,“你們家主子呢?”


    話音剛落,蘇明妝就推開窗子,笑容滿麵道,“嬸母早啊,進來說話。”


    眾人懵了——不是,小姐和裴二夫人什麽時候感情好了?今天裴二夫人沒上趕子掐架,小姐也不見外地直接把裴二夫人往房間裏請。


    抬頭看了看天——太陽是從哪邊出來來著?


    王嬤嬤突然想起,當日在賬房,小姐和裴二夫人單獨談話,也許是談了些什麽。


    霍薇在丫鬟們的警惕中,進了大門,入了房間。


    當進蘇明妝房間時,直接嚇了一跳,“這……怎麽這麽多書?”


    這房間,霍薇不是第一次來,知道原本是什麽樣——隻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房間。


    但現在不知從哪弄來了許多書櫃,書櫃裏麵塞滿了書。


    整個房間除了床、梳妝台、軟榻、書桌和窗子的位置沒有書櫃外,其他地方都放滿了書櫃。


    再看那張新添置的碩大書桌上麵,擺放著文房四寶,左上角還堆了厚厚一摞書。


    桌子正中央,一本詩集雖合著,但帶著流蘇的書簽卻露著頭,宣告著前一刻主人還在翻看。


    所以,這幾天蘇小姐除了出門查看望江樓的修繕進展外,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在這看書?


    一直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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