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今宴答應了送女子頭麵,甚至提出多送幾個。


    蘇明妝婉拒,說隻要兩個就好。


    還說:心願滿足得太快、太容易,未必是件好事,當人沒有期待後,以後的日子就不快樂了。


    裴今宴對女子的感悟驚為天人!更認為其有大智慧了!


    蘇明妝——別用這種眼神看她,她真的隻是隨口說說而已。


    男子雖未再繼續稱讚,但投去的眼神依舊帶著驚豔,讓蘇明妝略有窘困,隻能快速開啟下一個話題:


    “裴將軍,我件事,我想與你商量。”


    “何事?”


    裴今宴心裏想著:她兩次救了母親的命,若有要求,何需商量?他實在想不到拒絕的理由。


    蘇明妝認真道,“是這樣,雖然我威脅了你表妹,按照道理,你表妹應該有所收斂,不會興風作浪。但前提是,她們心智正常。這世上就是有那麽一種蠢人,時不時腦抽犯糊塗,就怕他們走嘴,把謠言說給老夫人,惹老夫人生氣。”


    對“蠢人”的行為預判,她可太有發言權了,畢竟……她自己就曾是蠢人。


    裴今宴無奈——對於這兩個表妹,他如何不知?他從前都是躲著表妹走的,但現在,他又怎麽辦?


    母親身體不好,嬸母去了邊塞,他自己又差事太忙,難道真要把整個王府大權交給管家?先不說在京城沒有先例,隻說,若真交給管家,舅母定是喋喋不休,要麽來鬧母親,要麽回家鬧舅舅。


    蘇明妝小聲道,“要不然……我試試?”


    “?”裴今宴一愣,驚愕地看去。


    蘇明妝尷尬地摸了摸麵頰,“我是說,如果你放心的話,可以先把府務交給我試試,如果我做不好,再想別的辦法?”


    裴今宴心中湧出許多驚喜,但還是拒絕了,“多謝,但不用。”


    他知道,她不稀罕那些頭麵,上一次到倉庫時,她的注意力都在祖皇帝禦賜的弓箭上,其他的珍寶,她連看都沒看一眼。


    今天主動開口要兩個頭麵,也是為了讓他心中平衡。


    明知如此,還如何麻煩她?


    繼續麻煩她,何以為報?


    他可以揣著明白裝糊塗的厚臉皮,卻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繼續厚下去,“謝謝,不用了,我剛剛與上峰請假時,上峰的意思是,再有幾天殿前司所有人員卷宗便梳理完畢,到時候就正常每日回府。”


    蘇明妝聽後暗驚——原來這些天,殿前司在梳理人員?


    正常來說,每個部門都有專門文書管理卷宗,用不著裴今宴這種有品階的武官管理,但現在卻讓他們親自來做,難道皇上懷疑殿前司有其他勢力之人?


    例如,武王安插的人?


    蘇明妝不知裴今宴說這些,是不小心說走了嘴,還是故意向她泄露,正常來說,朝臣是不能將公事告訴內眷。


    除非,特別信任內眷。


    蘇明妝小心翼翼地看向裴今宴,卻見其麵色如常,好像沒意識到自己說什麽。


    卻又想起夢中,裴今宴出征後屢立軍功,得到皇上重用,應該不是粗心之人……算了,不管這些了。


    既然不需要她接手府務,那就討論下一事。


    蘇明妝繼續問道,“你還記得我說起過,夫人們想要老夫人的釋本,我決定印刷出售吧?”


    “記得。”


    “現在有兩種方案,第一種,找一個版印坊合作,讓版印坊來雕版印刷,由望江樓書鋪出售。第二種,是我們自己成立一個版印坊,找工匠來傳授技藝,正好借著這一批書,把攤子支起來。


    我記得之前嬸母說過,國公府的產業並非各個都能盈利,有些也虧損,隻是望江樓虧得最多,而那些小的不引人注意,是這樣嗎?”


    提起產業,裴今宴窘迫,“……對。”


    “若是那樣,我覺得倒是可以把幾個挽救不了鋪子,直接改成版印坊。左右老國公的意思是安置舊部,版印坊也能安置。而且我個人覺得,版印是門手藝,可比經營一個鋪子、當小二來得靠譜多了。”


    裴今宴暗暗激動起來,“你說到對!聽你的!”


    蘇明妝見他同意,也放了心,“那明天,我和老夫人商量下這件事,順便列出一份名單,等你下回回來定奪?”


    “不用給我看,你全權決定便好。”


    “那怎麽行?是你的產業。”


    裴今宴苦笑,“雖是國公府的產業,但我完全不懂。你若等我回來,還不知要等上幾天,哪怕我回來也提不出意見,最後還是按你想的去做,白白浪費時間。”


    突然,裴今宴悟出了另一層含義:會不會是……誰來做決定,誰便背負責任。


    人家蘇小姐本就不求好處,若再擔責任,便是費力不討好了。


    想到這,他態度嚴肅下來,“要不然這樣,我們立一個文書,我把版印坊之事全權交給你,若成功、給你分紅;若沒成功,與你無任何關係。”


    蘇明妝抬眼,表情認真道,“沒成功?怎麽可能不成功?我對老夫人的釋本可是很有信心的!”


    裴今宴也學著女子,表情認真道,“如果定能成功,為何還要等我回來決定?”


    “……”蘇明妝。


    裴今宴見剛剛咄咄逼人的女子被噎住,瞪著美眸說不出話的樣子,是既心生愧疚,又覺得嬌憨可愛。


    他坐了下來,卻不似白天裏的端肅,而是側身而坐,背靠在涼亭的柱子上,一條長腿踩著長椅,一條胳膊耷拉在美人靠的欄杆外,閑適輕鬆。


    “知春院的夜景,真不錯啊。”輕輕說了這麽一句。


    卻不知是男子一下子放下嚴肅的假麵,還是夜色確實太美,兩人之間的距離,也仿佛拉近了一些。


    聽男子這麽說,蘇明妝也走了過來,找了個既能看見知春院全貌,又與男子保持距離的位置,側身坐下,看向風景。


    輕歎道,“是啊,那前朝貪官人品不怎麽樣,審美倒是不錯,池塘兩側的假山,與中間漢白玉三曲橋形狀一致,東西方向形成一個‘川’字,南北方向都是三折,從涼亭向下看,好似一個九宮格圖,九九歸一。”


    裴今宴一愣,“啊?還有這一說?”


    說著,從長椅上跳起來,直接把身子探出去觀看。


    蘇明妝翻了個白眼,嘟囔道,“你自己家的東西,都看不出來?牛嚼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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