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今酌,“……”


    掙紮片刻,他點頭,“有。”


    廣袖之下,蘇明妝手指攏了攏,險些握成拳,還是忍住了,緩緩放開,“那你應該知道,我謊稱為夫君尋藥的事了吧。”


    “……嗯。”裴今酌。


    蘇明妝認真道,“那正好,我當麵向你解釋一下,但關於這個藥的出處,請裴公子別問。你隻要知道,藥主人是個脾氣古怪的老頭就行,而我為了增加求藥成功率,事先拜訪了老者的好友。


    那名好友說,老者是位重感情之人,對妻子有所虧欠。如果我謊稱藥是為夫君求,老者會願意贈藥。而結果也正如那好友所說,我成功尋到藥。


    這件事不慎被裴將軍知道,多半引他誤會。本來我計劃,等他回府後,與他當麵解釋。誰知他竟直接去了前線,我怕引起不必要誤會,所以來專程解釋一番。”


    “……”


    因為腿依舊不太方便,裴今酌坐在軟榻上。


    他垂著眼,視線落在腿上——那神秘藥物有奇效,短短數日,不僅腿部逐漸有了知覺,甚至傷口都加速了愈合,不僅能正常穿衣褲,還能走一段路。


    失而複得的腿,讓他這些天欣喜若狂。


    可以說,每天都很喜悅,假設父親繼續讓他參加武科舉,他也能樂嗬嗬地參加。


    但這一刻,他心情卻降到穀底。


    倒不是傷心,而是失望。


    莫名失望。


    見解釋完,蘇明妝準備離開,剛轉身,想到了什麽,又轉了回來。


    “他信上說,我喜歡你?”又問。


    “……”裴今酌。


    好一會,尷尬地點了下頭,“是。”


    蘇明妝眉心閃過想揍人的猙獰,繼續語調平靜道,“裴將軍誤會了,確實,你能成功參軍,是我拜托二哥幫忙。但無論你們是否相信,在我眼中,這隻是舉手之勞。


    我們現在是一家人,名義上,你還是我小叔子,我這當嫂嫂的自然要幫扶小叔子,所以才拜托二哥滿足你心願。


    再說幫你尋藥之事,這個也很好理解:是我把你弄去參軍,你落殘,我說不自責是假的,所以想辦法找醫書……哦對了,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我見不得母親和嬸母傷心。


    實話說,我對母親和嬸母的重視,遠遠大於對你們兄弟兩人的重視。”


    她可沒說假話,都是肺腑之言。


    “……”裴今酌。


    蘇明妝繼續道,“至於尋藥時發生的尷尬事,我已解釋清楚,為我出主意的老者好友,曲柏曲爺爺曾見過。我去尋藥,帶的都是裴家舊部 。試問,如果我真在婚姻期間,與小叔子曖昧不清,會堂而皇之地帶你們裴家家奴前行嗎?”


    “……”


    “我既不避諱你們,就說明我光明磊落,”蘇明妝不急不緩道,“裴公子可有什麽疑問?左右,今天我們把話說開了,那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裴今酌。


    “還有一件事讓裴將軍耿耿於懷,便是嬸母教我武功時,我向嬸母打探你的喜好。是因為:我為了討好嬸母,所以投其所好,聊嬸母最引以為傲的兒子。”


    “……”裴今酌。


    蘇明妝等了好一會,見對方確實沒什麽問題,便輕笑道,“看來裴公子沒有問題了,那以後我們別有誤會,行嗎?”


    裴今酌抬眼,看向女子。


    卻見女子眉眼明媚、目光堅定,整個人完美得無可挑剔,“我有個……問題。”


    蘇明妝重視起來,“您說。”


    裴今酌抿了下唇,“你恨我?”


    蘇明妝微微一怔,“……沒有。”


    “那你……算了,沒什麽。”裴今酌能看出,女子能言善辯,無論他提出什麽問題,她都能圓得滴水不漏。


    他自幼敏銳超常人,能看出之前女子對他有恨意和怨氣。


    如果隻有那麽一次兩次,也許是他看錯,但幾乎每一次見麵,女子都要趁機偷偷瞪他兩眼。


    ……罷了,他便是問出來,她也會圓過去,何必浪費彼此的時間和力氣呢?


    “我知道了。”裴今酌淡淡道。


    蘇明妝當然能看出裴今酌的懷疑,不過她也不知如何解釋,夢裏他鬥蘇家,所以她對他的仇視。


    轉念一想,她隻是來解釋裴今宴的誤會,其他都無所謂。


    看出也好,看不出也罷,左右也沒打算深交。


    蘇明妝起身,明豔的麵龐,掛著親切又虛偽的笑容,“忘了問,裴公子的腿傷恢複如何?”


    裴今酌看到自己的腿,心中湧出感激,“恢複良好,可以走一些路了。”


    “那就好,我先告辭了。”


    “等等……”


    蘇明妝停下動作,疑惑看去,“你說。”


    裴今酌抿了抿唇,袖口下長指收攏,慢慢攥成拳,“謝謝你。”


    蘇明妝一愣,正要婉拒對方謝意,不過轉念一想,又改了口風,“當你欠我一個人情,如何?等以後我需要你還時,你再還給我。”


    裴今酌,“兩個,參軍一個,腿傷一個。”


    蘇明妝欣然同意,“好啊,那就兩個。”這種便宜,不占白不占。


    她想要什麽?


    很簡單——如果真的無法逃脫宿命,裴今酌最後入朝為官,她希望通過他,知道到底是誰想蘇家落敗!是誰下的命令,她的仇人到底是誰。


    很快,女子窈窕的身影,消失在門口。


    待她離開,裴今酌才抬眼,看向門扉,心底又悶又疼……他甚至都不知發生了什麽,從前明朗清晰的頭腦,此時混沌一片,失落將他包裹,空蕩蕩的,胸腔好似被挖空了一般。


    ……


    蘇明妝出了房門,見裴老夫人和裴二夫人並沒貼在門上偷聽,而是在角落,鬼鬼祟祟地不知在商量什麽。


    見她出來,兩人急忙站好,臉上還掛著一些尷尬和心虛。


    蘇明妝問道,“母親、嬸母,你們這是有什麽事嗎?”


    嚴氏道,“沒……沒什麽,我剛剛和你嬸母解釋了,你今日不和她練武,要回去寫信。”


    蘇明妝笑盈盈地點頭,“多謝母親、嬸母,那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


    “不用……”


    盛情難卻,最後蘇明妝還是被這兩人,送出了青竹院。


    。


    蘇明妝沒回雁聲院,去了英武院。


    剛一進來,她便生生彷徨了一下,因為……腦海中出現他每晚回來,翻牆教她武藝時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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