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儀看著眼前這滿目含悲的婦人,道:“如果你是求一條活路,進去吧,日子雖清貧,卻無人能再傷害你。”


    婦人的淚水瞬間如決堤的江河,洶湧而出。


    她叫莫從筠,原先和夫君陳盛在京城開了間染布坊,生了一個女兒,大富大貴算不得,但夫妻感情和睦,銀錢不缺,也算是過上了好日子。


    隻是她生女兒的時候出了大紅,大夫說保得住性命已是上天眷顧,遺憾的是以後就再也不能生了。


    她很難過,夫君一直安慰她,說有一個女兒做明珠便足夠,他有兩個弟弟,弟弟可以為他們陳家傳宗接代。


    她作為長嫂,且銀錢充裕,便為兩位小叔娶了妻,他們也都各自生了兒子,那時候,兩個小叔對她都十分敬重,事事都要問嫂嫂意見。


    一年前,夫君和女兒回鄉省親時遇到了山賊,父女兩人慘遭不幸,去時是鮮活的兩條人命,回來的時候卻是即將腐爛的屍體,她悲痛得幾乎活不下去。


    隻是想著父母與公婆尚在,她為人子女,為人媳婦,有盡孝道侍奉他們終老的責任。


    但是,她這樣想,公婆和兩位小叔卻不是這樣想,她丈夫死了,女兒也沒了,膝下沒有兒子,被吃絕戶似乎已經注定了。


    染布坊沒了,她積攢下來的銀子也全部被拿走,一無所有的她,更被休棄出門,罪名是她毆打婆母。


    事情甚至是鬧到了衙門,公婆有人證,婆母身上也有傷,哪怕她一直喊冤,也敵不過下人和小叔妯娌親口作證。


    她回去找娘家求助,可娘家兄嫂不願意幫她,甚至覺得她丟盡了莫家的臉麵。


    “我想過一死了之,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呢?可我不甘心,死了就順遂了他們的心願,我想活下去,我想奪回我和夫君的染布坊,我想爭一口氣,我想活得比他們都要好。”


    “我被趕出去一個多月了,聽聞過素珍工坊,但我毆打婆母的惡名在外,覺得你們不會收我,而且我本也不相信這世間還有一個地方,對女子有這樣大的善意。”


    “直到我聽聞嘉儀郡主的事情,我想了幾日,不若便來碰碰運氣。”


    她說完,眼底還泛著猩紅望著沈萬紫,流露出渴求。


    沈萬紫問道:“這一個月,你住在哪裏?”


    “染布坊的一位女工收留了我,隻是她家中也住不下,我也不想再讓她為難。”


    收留一位棄婦,那女工隻怕也是頂著丈夫與公婆的責難。


    沈萬紫點點頭,“你住下吧。”


    莫蘭筠微怔,就這樣便收下了?不用調查調查嗎?


    “但是……我有惡名在外。”


    嘉儀淡淡地道:“惡名算個屁,我的名聲更差,她們不還是收了?”


    孫媽媽在一旁道:“她就是以前的嘉儀郡主,侯府調查真相之後把她接了回去。”


    莫蘭筠有些吃驚,她既然被接回去了,怎還來工坊?


    瀾兒靠在沈萬紫的身邊,已經哭紅了眼睛,哽咽道:“莫娘子,我叫瀾兒,歡迎你來。”


    莫蘭筠還不知道瀾兒的身份,因為瀾兒雖然來了工坊,但工坊的人並未對外宣布。


    便問了句,“你也是來工坊的?”


    “沒錯,我現如今就住在工坊。”瀾兒起身走下去,伸手拉著莫蘭筠,“以後,我們做個伴,你會染布,也會刺繡嗎?”


    莫蘭筠點頭,死寂的眼底漸漸生了希望,“都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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