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他十八歲以來,她便入了他的夢。


    夢中的她霸道嬌媚,他卻對她束手無策,隻會對她予取予求。


    今日在夢裏,他不再讓著她。


    打開茜紗的窗扉,屋外的梨花明媚如燈,隻是不如對麵聽雨閣的繁盛。


    如今大夢初醒,他卻越發頭疼,他亦未曾想到,他在夢中也如此輕佻。


    到底是他在覬覦她嗎?


    謝瑾之竟一時分不清了。


    可她的身份如此低微,還是罪臣之女,連給他做妾都不配。


    況且,他謝瑾之發誓,一生一世,隻會鍾愛一個女子。


    無論是他的心,還是他的身,都隻會給一個女子。


    那個女子必須是最溫婉賢良的上京貴女。


    他絕不可能和蘇文挽那樣的女子扯上關係。


    哪怕是夢中也不行。


    他一定要將她從夢中剜去。


    謝瑾之思慮著,青城從門外走來,懷中抱著一隻白貓,笑問道:“世子,您要找的,可是這隻白貓?”


    謝瑾之瞥了一眼那隻白貓,神情冷漠。


    青城還不知世子爺為何要找這白貓。


    “公子,侯爺的人也在找貓,說是二夫人院子裏丟失的。”


    謝瑾之握住茶碗的手頓了頓,眉宇冷上了三分,他冷哼了一聲,“他也找貓?”


    他說著,神色不可揣測,起身到青城身邊,一把攬過了白貓,白森森的麵孔,露出陰惻惻的笑,“那就別讓他找到。”


    青城背脊一麻,世子這是打算做什麽?


    難道是得知侯爺給二夫人找貓,世子爺吃醋了,所以要將貓藏起來,故意不讓侯爺討好二夫人?


    世子爺暗中對侯爺不滿,青城是知道的。


    他雖年紀輕輕,但在侯府人緣好,所以聽了不少侯府的八卦。


    世子的母親是宋國公府嫡女,二十年前嫁給了侯爺,但侯爺卻從外麵奪來了蘇二夫人,二夫人對侯爺不滿,可侯爺偏要上趕著,這也傷了大夫人的心。


    大夫人因為侯爺的緣故,連帶著也不喜世子爺,而侯爺也甚是偏心,寵愛二公子謝羨辰,對世子爺疏遠嚴厲。


    可憐的小世子,自小娘不疼,爹不愛,偏偏最是聰慧漂亮,十二歲進士及第,成為皇子侍講,十五歲即中狀元,任職大理寺少卿,如今十八歲,因查辦朝廷重案有功,遷任刑部侍郎。又因世子爺生得光風霽月,姿容不俗,驚才絕豔,成為京中老爺們的夢中女婿。


    世子爺爭氣啊,他們這些做侍從的也倍感欣慰,倍有麵兒,為之自豪。


    世子哪兒都好,就是武功差了點,所以平日裏需要人護著。


    還有就是有時候霸道了些,小孩子脾氣。比如現在,不等青城反應過來,謝瑾之一把奪過了貓,抱在懷中,桀驁地轉身就走。


    青城搖了搖頭,走出了院子,一個小斯走過來,“青城,你看到一隻白貓了嗎?”


    青城隻得背著良心道:“沒看到。”


    *


    蘇文挽膝蓋上的傷紅腫不堪。


    經過府醫的包紮,膝蓋上火辣辣的痛,才稍微緩解。


    府醫將藥瓶交給蘇嘉禾,吩咐道:“每日早中晚各塗一次,配以中藥調養,約莫半月能好。”轉頭又對蘇文挽吩咐道:“這半月千萬少走動。”


    蘇文挽點了點頭,“多謝劉府醫。”


    時至黃昏,陰雨散去,天邊竟出了一抹紅霞。


    謝羨辰走進聽雨閣,蘇嘉禾上前問道:“還是沒有找到小白嗎?”


    謝羨辰答道:“府內外都找了一遍,沒有找到小白身影,也許是跑進了各家院裏。”


    蘇文挽雖心疼小白,但知道表哥已經盡力,何況今日侯爺讓人去找,她擔心因為小白驚動了府內貴人,那便不好了。


    她出言安撫道:“多謝表哥,今日天色晚了,明日再找吧。”


    謝羨辰接道:“挽挽放心,我明日去各家院中問問,必能找到小白。”


    “也隻能如此了。”蘇嘉禾又安慰蘇文挽,“挽挽放心,你今晚先安心休息,明日哥哥去找,必能找到。”


    蘇文挽點頭稱是。


    謝羨辰和蘇嘉禾走後,蘇文挽才坐在床頭,感受膝蓋處疼痛的傷,想起謝瑾之和謝若瑤白日裏說的那些話,眼淚不自覺地流了下來。


    “小白。”她低聲哭泣著,“爹爹,我把小白弄丟了。”


    十二歲那年,爹爹因貪汙罪被斬首,聽說爹爹貪了修建江南堤壩的銀兩,可蘇文挽不相信。


    她的父親蘇既明謙謙君子,溫和如玉,曆任知縣十三年,皆以百姓為先,兢兢業業,夙興夜寐。


    爹爹怎麽可能會貪汙?


    可是爹爹卻自認有罪,沒有屈打成招,沒有嚴刑拷問,爹爹就認了罪,爹爹認罪後,就被判了斬首之刑。


    至於爹爹貪汙了多少,是通過什麽渠道貪汙的,沒有人知道。


    姑姑暗中找人去調查,卻不得而知,派出去的人也被侯爺發現,侯爺警告姑姑,讓她不要牽涉此事。


    這更讓蘇文挽斷定父親之死必有冤情。


    這兩年她也在閱讀刑獄方麵的書籍,按照大宋律法,地方刑案會送往大理寺複核。


    還記得父親死的那一年,謝瑾之任職大理寺少卿。


    謝瑾之素以明察善斷著稱,若父親是冤枉的,謝瑾之為何坐視不管?


    如今,謝瑾之又遷任刑部侍郎,他到底是同流合汙,還是另有隱情?


    蘇文挽深知她寄人籬下,如此揣度謝家,不甚合情,但按理來說,她又認為自己想得沒錯。


    如今,事無定奪,她還需進一步查明。


    隻有拿到當年的卷宗,這件事才有可查的頭緒。


    可是當年的卷宗,豈是她輕易能拿到的?


    蘇文挽擦掉麵上的眼淚,告訴自己不能哭。


    未來的路還很長,不能被他們三言兩語打倒。


    可是她一閉眼,就看到謝瑾之的臉。


    他反手扣住她,湊在她耳邊喃喃細語,“我說了,不會再讓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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