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們也有過這樣的想法。”懨罹從巫師手劄中了解過相關的情報,“甚至做出過實際行動,引發了幾場海嘯。”


    但很快,他們就停下了被迫停下了這樣簡單粗暴的做法。


    所謂的毒素以及輻射源,都是從那片土地上泄露出來的。


    換言之,那座島嶼還是一個承載源。


    一旦沉入海中,反而會有更多的髒東西在海底出現。


    放眼整片海域,同期出現的巫師數量並不多。


    而淨化力也沒有那麽逆天,存有上限。


    即便犧牲了自己,也不一定能遏製住其蔓延。


    衝動的後果,沒有魚負擔的起。


    蘇牧尤抓住了一閃而逝的靈光,喃喃,“所以,你們一直研究變人藥劑,並非全是為了人魚?”


    “尤哥好聰明啊。”懨罹勾了勾嘴角,忍不住又伸出腕足將其卷住,“為了人魚可笑的愛情,當然不值得一代代巫師為此努力。”


    外力強行突破不行,就要從內擊潰。


    他們需要上岸,偽裝成人類,侵透他們的勢力網。


    如此,才能掌握主動權,將髒東西死捂在岸上。


    隻可惜目標很明確,但過程很艱辛。


    人類世界自有一套規則,光是搞清楚‘戶籍’這個東西,就犧牲了不少同類。


    海洋方在試探,人類也在被試探中提高了警惕。


    而巫師會給一條又一條的人魚圓夢,也是在暴露後,為了給人類留下些‘海洋生物很愚蠢’、“隻想著情情愛愛繁衍後代”的刻板印象。


    以便後續繼續活動。


    隻能說,一切的一切,並沒有表象中的那麽簡單,都是有目的的。


    這是一場橫跨了百年,往後還要繼續的漫長拉鋸戰。


    聽他解釋完,沒有劇本的蘇牧尤總算是明確了這個世界男主的事業線了。


    也頓悟了為什麽懨罹一隻深海巫師,還會擁有人類世界的黑卡。


    海洋生物們已經掌握了混社會的真諦:


    ‘錢不是萬能的,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


    把商業版圖發展起來之後,有些事情就很簡單了,擁有了坐上直達車般的便利。


    小黑屋裏,因好奇馬賽克什麽時候才會消失,還一直盯著外頭看的拐洞拐,也陷入了震驚當中。


    原本它還以為,這個世界隻是涉及了童話色彩的愛情故事。


    沒想到其中還這麽複雜!


    “那我能幫什麽忙嘛?”小虎鯨也是生活在大海裏芸芸中的一員,他態度非常認真的請求參與到這件事情當中。


    懨罹和他貼了貼,“當然可以。不過,在這之前,還需要漫長的時間來學習。怕苦嗎?”


    其實,他本來想說,小虎鯨隻需要一直陪在他身邊就好。


    可莫名的,有一種這麽說了對方心裏一定會很生氣的預感。


    思來想去,也感受到了並肩前行的魅力。


    有了相同的目標,也不用擔心對方會半途離開。


    蘇牧尤毫不遲疑,“不怕!”


    兩人一拍即合,這事兒就被這麽敲定了。


    同時,他也沒忘記自己想要了解的另一件事。


    小虎鯨擺了擺魚鰭,直話直說,“你現在是不是該給我看看你長什麽樣了?”


    半球體裏黑黢黢的,隻能看見對方身上算得上詭異的、亮著幽幽紅光的眸子。


    懨罹心中不可避免的升起了一種緊張感。


    如同要見公婆的醜媳婦。


    可躲得了初一,也躲不過十五。


    而且昨天自己感動於對方大費周章的連夜找過來,一時迷糊衝動,還親口答應了。


    “好吧。”他視死如歸的應了一聲,憂愁淒淒,“尤哥要是嫌棄我的話,我真的會很傷心的。”


    不忘給人打一針預防針。


    這語氣,聽上去就像個向隅而泣的小可憐。


    但蘇牧尤完全沒有心軟,“嗯,快點吧。”


    要不是環境不對,他就差沒說一句‘趕緊把燈打開’了。


    在他的催促聲中,懨罹心念一動。


    構成巢穴的藤蔓動了起來。


    外麵的光線從縫隙中透下,周圍不再一片漆黑。


    懨罹的目光從始至終都在看著小虎鯨,自虐般觀察著他的神色。


    不管會麵臨的是驚恐、退縮,還是逃離,他都做好了心理準備。


    陽光經過海水的層層削弱,沒有了刺眼的強度。


    即便之前一直處於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蘇牧尤的眼睛也沒有感覺到任何的不適。


    他一瞬不瞬的看著巫師,等待罩在對方身上的那層神秘麵紗被掀開。


    藤蔓徹底敞開、變小,消失不見。


    而對方的模樣,也完完整整的呈現在自己的麵前。


    隻見,靜靜杵在麵前的是一隻體型極為龐大的深海章魚。


    八條存在感十足的腕足在水中飄蕩,帶有一種莫名的壓迫感。


    好像稍一靠近,就會被卷住勒到窒息。


    近乎一半的腕足背麵,覆蓋著一層木質的紋理。


    光是用眼睛看,就能感受到那份粗糲。


    這樣的外貌,不符合形象中的任何一種生物。


    如同影視作品中,在邪惡實驗中誕生的怪物,會帶來災難的超級大反派。


    有一說一,確實和好看搭不上邊。


    或許是明白對方不可能傷害他,所以蘇牧尤心裏倒是沒有害怕的感覺。


    眼中唯有好奇,目不轉睛的看著那層異樣的肌理上。


    不退反進,伸出魚鰭碰了碰。


    觸感,和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小虎鯨嘴巴微張,似被驚到,竟然是軟的?


    不對,準確來說,應該是韌韌的!


    懨罹身體僵住,一直隱藏起來的醜陋本體就這麽被直接觸碰。


    強忍著想要退縮的衝動,任由小虎鯨碰個夠。


    對方的反應,不符合他之前猜想的任何一種。


    懨罹有些意外,聲音沉沉,“不覺得很醜嗎?”


    這問題……


    蘇牧尤有些頭疼,說了違心的話,對方也不會信啊!


    於是他反複斟酌,最終冒出一句:“我不嫌棄你。”


    沒正麵回答,但也間接的傳遞出了該有的意思。


    他是一隻誠實的、不會說謊的好虎鯨。


    懨罹嗬了一聲。


    原本還像玩具捏捏似的腕足動了起來,再度把小虎鯨卷起。


    “嫌棄也沒用,你要當我一輩子的……大哥。”


    被團團包裹,淹沒在他氣息中的蘇牧尤抗議,“哪有小弟像你這樣肆意妄為的!!”


    簡直以下犯上!


    “尤哥你不會生我氣的吧?”


    “我會!”


    “你不會。”


    吵吵鬧鬧間,懨罹能確定的是,小虎鯨真的沒有被自己的表象嚇到。


    愛意沉澱,更為醇厚。


    他的等待與隱忍,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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