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條路擺在蘇牧麵前,怎麽選擇成了一個問題。


    來虎牢關之前,蘇牧想過許多種可能。


    他甚至想過玄帝會直接對他動手。


    他估計,玄帝應該也想過許多策略。


    蘇牧在選擇,玄帝其實也在選擇。


    現在恐怕就是玄帝反複思量之後做出的選擇。


    他想殺蘇牧,但蘇牧以神兵攪起風雲,讓玄帝無法直接對蘇牧下殺手。


    所以他才想出來這四條路。


    四條路,前兩條,隻要蘇牧願意投靠他,他便給蘇牧活命的機會。


    如果蘇牧執意要留在太平司,那就隻能選後麵兩條路。


    而後麵那兩條路,每一條都是死路。


    玄帝從頭到尾都沒有提及神兵的事情,就好像蘇牧搞出這麽大的事情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一般。


    蘇牧心中也是暗自佩服,這就是玄帝的高明之處。


    如果玄帝的注意力放到神兵上麵,放到這虎牢關滿城的武者上麵,那就被蘇牧牽著鼻子走了。


    一旦他那麽做了,主動權就落到了蘇牧手上。


    但玄帝沒那麽做,他直接跳了過去,把主動權牢牢把握在手中。


    不管蘇牧開什麽賞兵大會,也不管蘇牧會不會把鑄造神兵的方法公之於眾,那都是蘇牧的私事。


    不管蘇牧怎麽做,名義上,他都還是大玄的朝臣。


    玄帝隻要把握住這一點,以封賞的名義,他讓蘇牧做什麽,蘇牧就得做什麽。


    除非蘇牧抗旨不遵。


    那樣一來,蘇牧就徹底喪失主動權了。


    這就是陽謀,你明明知道他打的什麽主意,但偏偏沒有辦法。


    蘇牧可以拒絕嗎?


    理論上可以的。


    至少,他可以棄官不做。


    但那樣,反倒是中了玄帝的陰謀。


    棄官不做,他就相當於主動放棄了太平司的資源和支持。


    沒有了太平司的背景,蘇牧就算天賦再好,終究也不過僅僅是個化嬰武者而已。


    玄帝手下能殺死他的人一隻手都數不過來。


    勢,雖然看不見,但它確確實實存在。


    “我選擇——”


    蘇牧緩緩地開口道,“第四條路。


    我願意做朝廷的招討使,去征討妖庭。”


    前兩條路蘇牧肯定不會選,他沒有做狗的興趣。


    剩下兩條路。


    嶺南三州蘇牧並不熟悉。


    遠去萬裏之外赴任,誰也不知道路上會發生什麽,也不知道到了那裏會發生什麽。


    就算以蘇牧現在的實力,也不敢說就一定能夠安全地抵達那裏。


    玄帝敢讓他去那裏,就是篤定了他到那裏就會死。


    反倒是征討妖庭。


    雖然看起來也很危險,但蘇牧曾經出使妖庭,他對蠻荒大陸有一定的了解。


    妖庭也是老對手,打未必打得過,但保命還是有幾分把握的。


    兩害相權取其輕。


    “蘇卿果然沒讓我失望。”


    玄帝讚歎道,“能不能覆滅妖庭,讓大玄重歸太平,就看蘇卿你的了。”


    “盡力而為。”


    蘇牧道。


    “征討妖庭,我大玄自會全力以赴,朕也會全力支持。”


    玄帝道,“不過蘇卿也明白,大玄如今風雨飄搖,朕能力不足,愧對列祖列宗啊。


    各州各府,太平司不能輕動,否則百姓無憑無依,朕於心難忍。


    此外邊關諸鎮,之前損失慘重,如今也難以調動人手。


    朕隻能節衣縮食,為蘇卿你湊一萬兵馬。”


    蘇牧心中冷笑,圖窮匕見了。


    沒人,怎麽去征討妖庭?


    區區一萬人,還不夠妖庭塞牙縫的呢。


    “糧草方麵蘇卿放心,朕會讓神武軍為你們押送糧草。”


    玄帝還在說著,蘇牧已經懶得繼續聽了。


    無人,無糧。


    隻有一個招討使的名頭。


    蘇牧如果真的領兵出關,進了蠻荒,那就不用想著回來了。


    神武軍大將軍就是死在蘇牧手裏,讓他們來來給蘇牧押送糧草,這糧草能不能送到蘇牧手裏都是個問題。


    “蘇卿如果有能力,那也可以自己招募一些人手,不過糧草方麵,朕就幫不了你了。”


    玄帝似乎知道蘇牧在想什麽,緩緩地道,“朕這裏也沒有餘糧,蘇卿要體諒朕啊。


    東方流雲和莫雪鬆朕就留給你了,不過虎踞關那邊的駐軍不能動。”


    蘇牧心中冷笑。


    虎踞關的人,可不是你玄帝說了算的。


    “蘇卿,朕得到可靠消息,妖庭正在籌備反擊,軍情緊急,蘇卿你早點出征吧。”


    玄帝道,“朕即刻下旨,你準備一下,明日便出征吧。”


    “明日?”


    蘇牧眉頭一皺。


    “蘇卿可是有什麽困難?


    國難當頭,有困難咱們君臣都克服一下。”


    玄帝說道。


    “沒有困難。”


    蘇牧搖搖頭,說道,“明日出征沒有問題。”


    “如此甚好。”


    玄帝笑著說道,“蘇卿你安心上路,至於賞兵大會,你把神兵留下,朕來替你組織。


    另外,蘇卿你大義在身,要將鑄造神兵的方法公之於眾,朕也是要支持的。


    朕特意請了神兵閣的閣主前來,蘇卿你還有一夜時間,可以把這鑄兵術傳授給他,由他來替你傳法。”


    蘇牧看著玄帝,忽然笑了。


    神兵閣閣主也是玄帝的人嗎?


    玄帝這還真是打的好主意。


    既讓他去送死,又要榨幹淨他身上的價值?


    神兵留下,鑄造神兵的方法留下,人就去死吧。


    “陛下。”


    蘇牧臉上的笑容忽然一斂,正色說道,“教一個人是教,教一百個人也是教。


    既然還有一夜時間,我今夜便在虎牢關開壇講法。”


    “嗯?”


    玄帝眉頭微微一皺。


    “如果神兵閣閣主有意,那就請他到城下聽法吧。”


    不等玄帝開口說話,蘇牧就已經起身。


    “時間緊張,恕臣無禮,告退。”


    說罷,蘇牧就轉身向外走去。


    “放肆!”


    鏘!


    長刀出鞘的聲音回蕩在空中,兩把刀將殿門封鎖。


    那兩個門神一般的金甲衛士虎視眈眈地盯著蘇牧。


    賀瑾一甩手上的拂塵,冷冷地說道,“蘇指揮使,聖上麵前,焉敢如此無禮?”


    “無禮?”


    蘇牧緩緩地轉身,目光落在賀瑾身上。


    “聖上麵前,你算什麽東西,也敢對我大放厥詞!”


    蘇牧冷冷地說道。


    賀瑾一怔,旋即漲紅了臉。


    他看著蘇牧,眼神仿佛要殺人一般。


    還從來沒有人敢對他如此無禮。


    “陛下,事情已經交待完了,臣請退,這有什麽問題嗎?”


    蘇牧直接無視賀瑾,看向玄帝,說道。


    “蘇卿,神兵閣閣主已經來了,這裏安靜,更適合傳法。”


    玄帝緩緩地開口道。


    他話音未落,一道身影已經從門外走了進來。


    “汪火民,見過陛下。”


    那人微微躬身。


    “免禮吧,你好好跟蘇卿學一學鑄造神兵的方法。”


    玄帝淡淡地說道,“你本來就是天下最頂尖的鑄兵師,一夜時間,應該足夠你掌握鑄造神兵之法了。”


    “朕就不打擾你們了,不要讓朕失望。”


    說罷,玄帝起身從後門離開,根本沒有再詢問蘇牧的意見。


    賀瑾橫移一步,守在後門處。


    前門,則是由那兩個金甲衛士把守。


    蘇牧被氣笑了。


    一軟一硬,這是把他蘇牧當成麵團來揉搓了嗎?


    “蘇指揮使,請賜教。”


    那神兵閣閣主汪火民開口道。


    蘇牧與神兵閣也算熟悉,他的天工煉器法,就是來自神兵閣。


    霍真庭、張仲眉那些神兵閣弟子,還都是蘇牧的朋友。


    蘇牧原本對神兵閣觀感相當不錯。


    他怎麽也沒想到,神兵閣,竟然跟玄帝有這麽深的關係。


    “讓開。”


    蘇牧冷冷地瞥了一眼,緩緩地開口說道。


    汪火民眉頭微皺,沉聲道,“陛下有令——”


    “我再說一遍,讓開!”


    蘇牧抬手握住肩頭露出的劍柄,沉聲說道。


    他邁步向前,一步一步靠近汪火民。


    “公是公,私是私。”


    蘇牧緩緩地說道,“我的鑄兵法傳給誰,那是我的私事,陛下也管不了。”


    轟!


    他身上的錦衣墨衫無風而動,獵獵作響。


    淩厲的氣息從他身上升起。


    汪火民眉頭緊皺,下意識地看向了賀瑾。


    “蘇指揮使,這裏是陛下的行宮,在這裏動武,你想沒想過後果?”


    賀瑾陰森森地說道。


    “我乃大玄太平司指揮使,陛下親封的招討使。”


    蘇牧淡淡地說道,“誰敢阻我道路?”


    吧嗒。


    蘇牧距離汪火民隻剩下兩步之遙,兩人幾乎要麵對麵了。


    汪火民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樹的影人的名。


    汪火民雖然是神兵閣閣主,但也絕對不敢小覷蘇牧。


    “汪閣主想要吃獨食,有沒有問過這虎牢關中千裏迢迢趕來的眾人?”


    蘇牧冷冷地說道。


    “不是蘇某看不起你,你的資質,蘇牧就算願意教你,你也學不會。


    天工煉器法在你神兵閣多少年了?


    你修煉到了什麽程度?


    自家的東西都還沒有學會,卻去覬覦別人的東西,你也配做閣主?”


    汪火民大汗淋漓,身形不斷後退。


    他求助似地看向賀瑾。


    賀瑾臉色陰沉如雨。


    “蘇牧——”


    “閉嘴!”


    蘇牧大喝道,“你一個閹人,有什麽資格在我麵前說話?


    再敢廢話,我便讓你提前見識一下我的神兵!”


    錚!


    蘇牧背上的長劍發出一聲清越的劍鳴。


    空氣中傳來呲呲的響聲,劍意衝天而起,屋頂的瓦片劈裏啪啦地碎成碎片。


    賀瑾臉上閃過憤怒之色,“蘇指揮使,都說你狂妄,今日咱家才知道,你竟然狂妄至此。


    咱家替陛下效力,陛下既然讓你在此教導汪閣主,那你就隻能在這裏教導汪閣主。


    天亮之前,蘇指揮使你走不出這個房間。


    除非,你能過得了咱家這一關。”


    賀瑾一甩拂塵,身上的氣勢騰起。


    他向前踏出一步,地麵上的青磚無聲粉碎。


    “蘇指揮使,你如果不想多吃苦頭,那最好還是老老實實地按照陛下的話來做。


    在其他地方你如何咱家管不了,但在這裏,你得聽咱家的。”


    賀瑾語氣陰冷地說道,“如果你不相信,那可以試試。


    咱家手下,也不是沒殺過當世天驕。”


    唰!


    他拂塵一甩,萬千根絲線切割空氣,發出尖銳的呼嘯聲。


    玄帝唱完了白臉退場,現在賀瑾上場開始唱紅臉。


    如果蘇牧老老實實地交出神兵,並且把鑄造神兵的方法傳給汪火民。


    那他明日便能頂著招討使的名頭出關去妖庭送死。


    從玄帝的角度來說,這樣大家都保留了一份體麵。


    如果蘇牧不願意配合,那就是賀瑾出手。


    隻要給蘇牧留一個氣,明日讓蘇牧以招討使身份出關就行了。


    隻要在眾目睽睽之下,蘇牧出了關,那他的死,就跟玄帝無關了。


    玄帝還能用神兵和鑄兵之法再收買一波人心。


    一瞬間,蘇牧就已經明白了玄帝的打算。


    退一萬步講,就算事情暴露了,那也是賀瑾一個狗奴才幹的事情,和英明神武的玄帝有什麽關係?


    蘇牧用神兵攪動天下風雲確實是一步妙招,但他錯就錯在,不該孤身一人入宮。


    隻要他入了宮,以他的實力,就再也翻不出什麽浪花。


    他做的這一切,都會為他人做嫁衣。


    “你們的打算很好。”


    蘇牧看著賀瑾,緩緩地開口道,“不過,你們太小瞧我了。”


    玄帝和賀瑾的謀劃沒有問題。


    蘇牧名頭再大,終究不過是個化嬰境武者而已。


    在合體境麵前,他根本沒有掙紮的機會。


    雖然因為虎牢關的形勢沒有辦法直接殺了他,但把他留在行宮之中,逼他交出神兵還是沒有問題的。


    “蘇指揮使,咱家勸你一句,好好地傳汪閣主鑄造神兵之法,這樣對大家都好,明日你也能好好上路。”


    賀瑾獰笑著道,“這都是為了大玄,汪閣主得了鑄造神兵之法,也會在虎牢關中講法,這不也是蘇指揮使你的打算嗎?


    有人替你代勞,你又何必如此抗拒呢?”


    “蘇指揮使,天工煉器法本就是我神兵閣的傳承,你既然有所領悟,現在分享給汪某也算是物歸原主。”


    汪火民開口道,“汪某答應你,若汪某能掌握鑄造神兵之法,汪某會在虎牢關選擇有資質之人,將天工煉器法傳授與他們,絕對不會敝帚自珍。”


    蘇牧眼皮低垂,仿佛沒有聽到他們的話一般。


    “時間到了,既然你們不肯讓路,那蘇某就自己打開一條路吧。”


    蘇牧緩緩地道。


    話音未落,雷霆,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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